阳光直射,微微地有些躁热,苏若锦望着三人一边挥杆,一边就某个开发项目商讨起来,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油然而生,转身叫了杆弟搭车返回。
一个人坐在咖啡厅,幽蓝色调的格局,更让心情低落,钢琴声轻柔舒缓,如同抚慰的手,却并不能起到相应的作用。
再抬头时,看到他们三人正往这边走来,隔窗看去,行动间,三人皆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样子。
人中龙凤。脑子里不自觉就想到这四个字。
是的,这三个人,都有着雄厚家世,生来富贵,受着精英式教育,高高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任何时候都被别人仰望,随时随地呼风唤雨。
差别,在哪里?还是那个词,阶级。
胸口一阵阵发紧,忽然间想哭,如果,如果她的人生一帆风顺,她现在也应当是这样的意气风发,享受着美好的一切,只是,没有了,现在她的身后,只有悲苦在悄悄地隐藏。
隐隐的,不舒服,额角沁出微微冷汗,眼前也有些模糊,勉强笑看他们进来,坐下,喝水谈笑,又坚持了一会儿,感觉更加不好了,苏若锦看向韦进峰,勉强叫着他,“韦进峰,我有些不舒服,你送我回去……”
声音低,但他还是听到了,看她一眼,他扶住她,“怎么了?若锦?”
“我不舒服……”
只说了这一句,她便浑身一软,倒在了他身上,耳边一阵嘈杂,感觉有人抱起了自己,然后昏沉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怎么样?”急急送回韦国庆,麦亦维用最快速度回到家,看到韦进峰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正等着他,听到他问话,他没理他,只是伸手指指沙发,示意他坐下。
“没什么事,肠胃不太好,猛然吃了太多凉的,伤着了,吃了药睡了!你急成这样是怎么了?”他不冷不热地问着。
“我担心她!”
“国庆是我妹妹,你可不要伤她,我不依的!”韦进峰说这话时,满脸认真。
看看他,麦亦维正要说话,他又抢先道,“这么久了,她也好得差不多了,你的责任也算尽到了,这事也该了了吧,大家还是趁着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好聚好散吧,你也知道,咱们这样家庭出身的人,凡事都是有规矩的!”
那样耳熟,都是他曾经劝他的话,现在他不动声色地都还给他了,低头点一支烟,麦亦维焦躁的心慢慢平息,烟雾飘散,幻出不定的形状,一如他此刻混乱的心绪,低头不语,他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对的。
韦进峰走了好久,他还坐在那里,感觉屋里渐黑了,他才起身进到卧室,苏若锦一脸虚弱地靠在枕上,忽然见他进来,她眼睛一亮,冲口而问,“你才回来?”
质问的不满口气,让他忽然升出几分希冀,走到床前坐下,他的手握上她的肩,“你喜不喜欢我,你告诉我!”
怔了一下,她脸上滑过一丝惊惶,而后又淡然,“你想我怎么说?”
他瞪着她,整个人都微微发抖了,“你什么意思?”
“说真话,我怕你生气!说假话,我又怕你当真!”
更加可恨的话令他想吐血,缓缓放手,慢慢后退开,只觉得心中一片空荡,突如其来的冰冷感觉,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想哭!
开门走出去,车子流进车海中,却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一直向前开……
慢慢关上的门,隔绝了视线,有什么在心里不屈的挣扎,极力想要发出一声不甘的呼唤,可是,有必要吗?
他不过一时心动,生命里从来没有得不到,现在突然碰到一个例外,所以觉得新鲜有趣,所以很想也能得到,就是这样,等她走了,时间自会抚平一切,就算有一道隐约的伤,也终会淡忘至遗忘的,生命不会再有交集,一切都是一场误打误撞的梦幻,不必较真!
只是她这身体,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会突然间那么难受呢?真的只是冰激凌的问题?可能吧,医生说了,太凉,刺激了肠胃,引起痉挛!真没想到,这么一点刺激会带来这样不适的后果!
摇摇头,慢慢躺下去,一直到晚饭时间,再没看到他,及至星光满天她困得再睁不开眼睛时,也没看到他,是赌气吧,象那天一样?
带着疑问,却并不担心地一觉睡到早上,睁开眼仍是一屋暗暗的寂静,还是没见到他人,这场气看来真的挺大!
一个人吃完早餐,然后去到书房,有些无聊。
靠窗的位置摆放了她的绣架,打开音响,《大悲咒》的灵韵缓缓飘出,她开始做绣活,这几月,断断续续地做,要不是不敢太劳累,她其实早就可以完工了!
一天悠悠过完,仍未见麦亦维人影,连电话也没有,说不介意,心中却开始暗暗猜测,这个人,到底跑哪儿去了?
第二天,她继续未完的绣活,绣架前埋头,清伶古韵中,一缕花线铺就出完美,专心之际,忽然又感觉到一缕注视,猛然抬头,房门边静静站着一个人,那样熟悉的面孔,却带着令她不安的审视!
麦亦嵘?
又见面了!
相视的目光都是安静,大悲咒的慈悲曲调仍在缓缓唱响,然而她的脑子却飞速地想起了那个不宁的除夕夜……
除夕夜,满屋空寂,她先给阿姨打了电话,休养时间里,也曾打过一两次,但因为这里人多,她不敢说太多话,阿姨的追问一声接一声,她只得说是在单位偷着打的长途,怕被人发现了不好。
其实是她不敢多讲,保密电话一般都有监听系统,这一点她是知道的,所以她心中一直有顾虑,不敢多讲,因为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关于她的家事。
铃声只响了一下,阿姨就接听了,象是早就等在电话边上似的,急切地声音询问她,到底是怎么了,那么久才来一个电话,还说不到几句就挂了,是不是又惹事了?
一听这话她就有点火了,里外里的还是不相信她!
“阿姨我没惹事,真的,就是……前段时间,上街一个不小心,被车碰了一下,伤了腿,现在好多了,都能走了,我怕你担心,就没说……”
“你被车撞了?”里面传来一声惊叫,然后一叠声地指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事瞒着我,你呀,你这孩子,你什么都是事后才告诉我,你,你真气死我了……”
“阿姨,我没事了,这不是都好了嘛,不就是怕你担心,所以才不说嘛!对了,正正呢?”
正正软软的小声音传过来,虽然并不是很喜欢,但总好过听到不停息的指责,于是,和小家伙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只是从小跟着阿姨长大的孩子,似乎对她也没有多少依恋。
最后还是阿姨接了,不再说她什么,只是连声交待她一定要好好休息,再出门一定要当心,可不要再弄出事了,等好了,赶紧回来吧,这心都快被你提起来了,再要出什么事,怎么对得起你父母什么什么的。
她一连地说是,然后祝阿姨健康长寿,阿姨直叹气,说健康是有必要的,至于长寿,唉……
放下电话,心中稍放松,总算安抚好阿姨了,虽然又说谎了。
正想着,电话响,看去,竟是麦子,当下接通,只是心里仍别扭,便直接拿他出气了。
当她调侃完放下电话,满屋的空寂又拥进心底,回望窗下,车如流水的街道,一览无余的十里繁华,因为是大年夜,街道上人迹稀少,车流也稀少,但霓虹闪亮,加之挂上了大红的灯笼,却显得比往日明亮,温暖红光,一路铺向远方,象亲人无声的呼唤,那样美丽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