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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果然是来监视的

“多久才能好?”

“得看病人的情况,如果稳定了,随时可以出院,都是老年慢性病,不可能治好,只能控制不发展下去。”

走出办公室,没回病房,有那么多“天使”照顾,阿姨现在应当用不着她的,一直走出医院,心头仍是纷乱,也许她根本就弄错了,这其实不是转折,这只是苦难在重复。

一个人默然而行,心情低落至极,灼烈阳光从道边树木的间隙里投下零星光点,那样小小的一点点,却同样闪出刺目的亮。

“怎么又生气了?”低沉疼爱的男声响在身侧,那样宠溺的语调,转头,一个中年男人正笑看着一个穿校服的少女,看上去明显是父女。

渐行渐远,再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她呆呆地站在街角,幽然想到以前,想到那些已经很遥远的,也曾有父母关爱的温暖日子,虽然那样的少,少得几乎寥寥。

但毕竟还是有的,只是太珍贵了,珍贵到她不忍心去触碰,好象一本很古老的线装书,岁月已将纸张消融的易碎,只好小心地罩在玻璃罩里,远远地观望……

那个有着前后院落的二层红砖楼房,长长走廊,圆圆立柱,走下五级台阶,搭着长而碧绿的葡萄架,架旁石桌石凳,石桌上摆着棋盘,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教她念:河界三分宽,智者万丈深。

那时什么都不懂,只喜欢在葡萄叶上抓蜗牛,风一吹,沙沙沙,象好多人在说悄悄话;院后是一棵枇杷树,她不太喜欢枇杷果,倒是喜欢宽大厚实的枇杷叶,淡白绒毛的背面,可以用来写字,她总是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却翻来覆去只是数字,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逢人问起,她便笑得神秘,那是倒计时,和父母见面的倒计时。

每年和父母见面都是暑期,长长假期看似很长,可她总觉得短,短得好象才和父母混熟便又要离开,父亲总会交待她许多读书计划,她也每次都超额完成,这样再见面时,父亲才会笑得开心,也会陪她更多时间。

每次来京都是老铁接送,笑呵呵地拉着她,那么人高马大的北方汉子,在她面前却柔和如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样护着她,哪怕明知她不对也护着,吃的玩的看的,只要她想得出来,他都能给她弄来,他会趴到地上心甘情愿给她当马骑,在她的蛮横命令下教她练些花拳绣腿,宠得她要上天了……

从懵懂到青葱岁月,本来就缺少父母直接的管教,老铁跟前,更是养成了随心所欲的脾气,当时真以为生活就是那样的,就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想要什么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不论做了什么样的坏事,都可以轻易地被原谅,有时做了自己都害怕的错事,还来不及装哭,就已经有老铁急急赶来了,还有许多不认识的叔叔伯伯也过来哄她……

嘻笑怒骂,摸爬滚打,比她大的,比她小的,那时候,有多少男孩女孩曾受过她的欺负啊,甚至连阿姨都常常叫苦不迭,总说再也不管她了,可说完了还是管着她,也宠着她……

她当然也有安静时候,那是面对父母时,那样博古通今的父亲,美丽温柔的母亲,虽然他们的年纪看上去比别人的父母要大很多,可是,这么优秀能干的两个人,是自己一个人的父母,多幸福啊,就算不能天天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

年复一年的相聚和离别,就这样在时光的不经意中慢慢流走,直到那一年,一个并不特别,却注定再无回首的暑期……

回忆在无情处,戛然而止,不想再回味苦难,却很想再看看那个“家”,物是人非,人可以非,而物,总是值得怀念的,虽然,那里也许早就成了别人的家了?

去看看吧,只是看一眼,抑郁寡欢的心,被突然而起的怀念鼓动,随手招停一辆出租,司机在听她说出地址时,很是敬畏地看了看她,很快她被送到那处幽静而神秘的大院外。

百米之外站定,进不去,她没有出入证,门口执勤岗哨一如小时候看到的那样,仍然端枪凝立,神情肃静,出来进去的车辆,在悄无声息的敬礼中来去。

绕着院墙外慢慢地走,不可以老站在外面看的,那一样会引来卫兵的怀疑,静静地走,里面刚除过草吧,清淡的青草气息,越墙而过,闻得畅然。

那棵百年香樟,半依在墙边,树冠如伞,更大更绿了,仰望的目光一如小时候,仍带着惊叹,那样不可企及的高度和宽度,象睿智又谦和的老人,面对着稚气子女,投下一地阴凉的庇护。

在它边上站着,隔墙并不远的距离,看到那座静谥的红色小楼,宽大窗台闭合着,看上去象没有人,上午时间,人们应当都上班上学去了。

重新装修过吧,这么多年过去,岁月风霜不减其色,而沉郁的气质却依然如故。

脚步停下,仰头观望,也不过只能望见枝叶掩映下的一侧窗台而已,但也足够了,久久,一声长叹,苦笑,想她现在已是俗世普通人,怎么可能再进到这能够俯瞰平凡世人的不凡之所?

目光回转,转身,被过往回忆牵扯得痛苦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隐伏于眼前的异常,那扇并未紧闭的窗里,一个男人正倚在窗边,眉峰紧皱目光犀利地盯着她。

雷海今天无事,刚办完一件大案,今天休息来看看师傅,谁知老爷子出去喝早茶还未回,独自上楼想找本书看,无意间看向窗外的一眼,居然就锁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熟人”。

苏若锦?猛然看到的第一眼,直接以为是认错人了!

然后又立刻肯定,那就是她!

可是,她不是早走了吗?韦进峰亲眼看她和公司同事一同飞走的,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而且还来了这里,这么个深宅大院,普通人根本就不会想到,也根本没有胆量接近,她怎么会来这里?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鬼鬼祟祟在墙外东张西望,她想做什么?

老大知道吗?还有老二,到底什么个情况?……

特殊行业的敏感,还有深知此事将来可能潜藏的危害性,让他本就慎密的思维更加比旁人想得深入。

手机突然地响声,让他吓一跳,看去竟是慕少杰来电。

也就是说了两句话而已,再看外面却已不见人影了,赶忙下楼,可是待他一直跑到大门外,却只见街道上车流如水,往来频繁,却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正午的阳光晃得耀眼,几乎又让他疑心自己是不是弄错了。

然而又很明白,没有错,刚刚真的是看到她了,就在这围墙之外。

“海子,你干什么呢,大太阳底下晒着,不热啊?”一辆黑色小车缓缓停到跟前,滑下的车窗里,精力充沛的银发老人奇怪地望着他。

“啊,师傅回来了!”一笑,雷海回过神,寒暄中利落上车,车子又向里开进去。

街头,苏若锦招下一辆出租车,一点点远离,怅然若失的心境,重温过往,除了将心情变得更加萎靡,并无半点好处,而回忆又怎么可能再变成现实,她又在犯天真的毛病了,家里家外现在一大堆麻烦事,她竟然还有闲心跑来这里怀旧,她现在应当在阿姨的病床前细心照顾并加悔过才对,再不然她就该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去阿摩那里上班?

离医院不远下车,再次沿街而行,接近正午的太阳越发热气腾腾,汗水顺脸滑下,脚步越走越慢,几乎要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