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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如何才能狠下心

轻袅柔顺的梵唱,飘荡入耳,一声声,很熟悉的《大悲咒》。

路边一家佛教音像店,推门进去,店面不大,空调开着,一片清凉,佛音低回萦绕如亲呢耳语,心头顿感轻松,一边观看一边凝神静听。

一点整她回到住处,静悄悄的院落,听不到正正的声音,她来到他房外,推门一看,周洁正在哄他午睡,看她回来了,周洁做了个噤声动作,其实她不过来看一眼,没什么事她便转身回屋。

光碟放到桌上,喝了杯水,跑了一上午,没吃没喝,感觉只是疲惫,冲个澡上床躺着,倦意沉沉,偏偏又无法睡得安心。

昏昏然,在正正的哭声里醒来,烦躁地爬起来,看到小家伙坐在客厅地上,正眼泪汪汪,周洁在边上无奈地陪着,“怎么了?”

看到她,正正畏惧地停下来,一边抽泣一边委曲,“要外婆……”

“去洗个脸,我带你去医院看外婆!”

“苏小姐,医院不干净,孩子小呢,还是不要带他去了!”周洁边上委婉地说了一句。

“我儿子,我想带他去哪儿就去哪儿!”

换衣服的空当,听到她在外面低声,估计是在打电话,等她带正正出来时,她站在门边,目光直视着她,“我和麦先生通了电话,他不同意正正去医院!”

不理她,拉着正正走出去,看似平常的院门却怎么也扭不开了,正疑惑,又听到周洁的声音,不紧不慢,“那是最新式电子锁,没有密码开不了的。”

大怒,抱起正正走回她跟前,将正正直接放到她怀里,转身进屋,身后毫无意外地响起正正的大哭,听到她毫无功效地哄劝。

果不其然,这个女人就是来监视她的!

掏出电话,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去,按到一半又觉得无味,找他做什么?求他?求他放她出门……

不就是暂时不让出去吗?无所谓,有本事来关一辈子!

去到阿姨房间,打开她带来的行李箱,看到衣服下压着的曹素功的五石漆烟,这是她练字专用,桐油中加土漆点烟制成,写出来的墨色极润极亮,还有特净的上好宣纸,都是早期父亲给她的,后来舍不得用,只偶尔才拿出来认真写上一篇。

客厅茶几上一色铺开,音箱里缓缓放出《大悲咒》,席地盘坐在丝绒垫上,就在这份难得的静谥里,默一篇心经吧,为自己,也为阿姨!

娟秀的闺格体小楷,在阿姨的严厉下磨练了好多年才练成,父亲曾大为赞赏,叹她一付执拗火爆脾气的人,竟能练出这般雅致无尘的好字。

小小身影慢慢挪到跟前,抬头,正正小心地望着她,脸上泪痕未干,“妈妈,我不吵,我也不闹,我就站着看!”

“出去玩,妈妈写字不喜欢边上有人!”

小嘴微微扁起,却没有再发出声音,低头慢腾腾挪至门口,无声而站。

麦亦维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付无语画面,屋里女人如圣洁仙子,飘渺梵音中执笔而书,竟态清静神秘,而屋外站立孩童,却一脸委曲,忧郁目光望着屋里,凄然中隐含泪光。

突然间多出一个孩子,这份震惊于他是不言而喻的。

至今他还记得那个下午,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她面前,落荒而逃。

那个下午,他是真的有些相信了,信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一切于她并无情义可言,只是一场意外的车祸,他是肇事者,她是受害者,仅此而已!

那一夜,车子一直在疾速中飞奔,飞上了高速,两边的景越来越开阔了,笔直路灯点亮,遥远的象没有尽头,天已经漆黑了,初春的夜晚,依旧凉意盈盈,风从窗外直扑而进,那般清寒透心。

忽然间兴起的念头,去她家看看,手机里存着她家的地址,挺偏僻的地方,可他仍然找到了,只是,猛然见到迎面跑出来的正正,那宛若照镜般的感觉,让他瞬间惊骇。

无法想象,直到医学事实摆到面前,那样地被动,陷于绝境般的无措,茫然想着,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正正,这么小,这么瘦,这么忧郁的孩子,是他的亲骨肉!

又疼又怜又恨又无奈,他要怎么安置这可怜的小家伙,他要如何处置这可恨的小女人!

“怎么站门口?”蹲下来怜惜地轻问。

“妈妈不让!”

怯怯,带着哀怨和小心,令他顿时愤然,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如此心狠,医院里的阿姨只去看了一眼,便交给护士不管了,对自己的孩子也是一样不管不问,她到底想怎么样?居然这时候练上书法了,真有心情!

“苏若锦,你还真清闲啊!”

抱起正正,大步走进去,透着恨意的讥讽里,一眼看到净白宣纸上黑亮油润的小楷,心里没来由地一惊,这么一手工整漂亮的闺格体小楷,现在已经没几个人能写得出了,她居然会?还有这墨色这纸张,绝对上乘!

“托你的福,才能偷得半日闲,我们这么老实听话,你应当很满意吧!”笔停,黑瞳冷然相望,她的嘲弄竟然比他更明显。

“上午去哪儿了?”

“我一定要告诉你吗?你凭什么干涉我的行动,你是不是准备一直这样困着我们,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你给的权利!是你一手造成这样既成的事实,我说过我不会再相信你,所以我必须要知道你所有的行为,以防你再弄出另一个不可收拾!”

“然后呢,是不是今后我们三人的生活所需,你全包了?”

“这就是你的目的?”

“抱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只会对孩子负责,从今后正正的一切出行必须经过我的允许,至于你,随意!”

大悲咒仍在低低吟唱,却再不能让心神宁静,目光低回纸上,心头震荡,再不能对视,也无法再说话,这样开诚布公地敌对,是否强过私下里各自阴险的算计?

箫管吹奏的《微澜调》,在近乎压抑的寂静里响起,是他的手机。

“我在外面,有事吗?”放下正正,他边向外走边接听,步态有些急。

嘈杂的笑声传出来,有男有女,极热闹,随后国庆的声音也带笑飘来,“哎,这可都到齐了,就等你呢,你现在在哪里啊?什么时候到?”

“啊,有点事,这就来!”

“天字楼,别弄错了!”

“知道了!”

挂了电话站在廊下,其实一早慕少杰就已经通知他了,慕清雅和高明枫回来了,晚上一同聚聚,只是他这边事故频发,忘了。

心头烦躁,可外场的应酬还是要去的,回头,正正怯生生地站在茶几前,难掩兴趣地看着纸上黑字,而她仍在专注书写,一笔一划,极慢。

想进,又没进,只对周洁交待了几句,从院里走出来,麦亦维一直紧控的心这才缓缓松懈,很疲惫,在她面前,要使出多大心力才能彰显出无情?

爱恨难分,时远时近,心情越加复杂,然而再多情绪,也只能压下,外场的应酬,还得要带笑而行的。

小峰,少杰,国庆,还有清雅,想他们此刻必然欢聚一堂,说说笑笑,可是,他哪有心情去说笑,他这边正一团糟呢。

早晚都会知道的吧,他们,还有家人,只是时间问题,要怎么办呢?

手机又响,是雷海,一丝警觉,“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