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利益婚姻
安冉的猜测没有错。
郑天桦确实是在两天之后才出现的。
一脸歉疚的他手持一把百合,立在安冉别墅前的空地上,脸上的表情任谁都可以瞧得出,是过错那方。
安冉立在明亮的落地窗前,冷静而又失望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郑天桦一脸的歉意,一脸地小心,她的心倒突然收紧了。
在她心里,宁可对方是理直气壮地,或许干脆跟自己再大吵一场,跟从前一样,表情越愤怒越好。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觉得,有可能是自己冤枉了对方。
郑天桦终于还是走了进来,看一眼安冉,放下手里的花,再看一眼安冉,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都过去了。我今天是来道歉的。”
都过去了。一切真的过去了吗?背叛这种东西还有能过去的吗?安冉无声地冷笑,看看眼前的百合花,无疑是种最好的讽刺。百合寓意夫妻好合,可自己的婚姻别说好合,就连基本的和睦,一天也不曾有过。
况且,有些事,道歉是挽回不了。
“安冉,难得你今天冷静,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郑天桦依然一脸小心。
安冉没回话,伸手指了指沙发,然后自己坐了下去。
看到对方请自己坐,郑天桦显得一脸激动:“谢谢。”
安冉始终不语,表情冷漠又冷静。经过两天的思考,她已然愤怒不起来,就像一个经历过大苦大难的人,苦难是不是多加一次,对她来说已然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何让自己避免苦难。
“安冉,谢谢你的冷静。这次……我是真的错了!我发誓,我会改!只要你能原谅我。”郑天桦的诅咒发誓让安冉觉得好笑,男人用身体背叛了婚姻,却想用忏悔来挽救,可能吗?
“安冉,你别不说话,求求你开个口,我们毕竟是夫妻,且天天在一个公司上班,如果我俩就这么僵持下去,那是会让人说闲话的。”
安冉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说到底,这个男人不是来忏悔的,他要的是公司,还有自己在外人面前的面子。
“好,既然话说到这里,那也好,我们谈谈。”安冉说:“你的那些破事儿,我不深究,无非就是男人们说的那种,家花没有野花香的老毛病。我只想知道,你对公司是怎么想的?让它跟我们婚姻一样,半死不活?还是干脆分开,各归各位?”
听到安冉要分刚刚合并的公司,郑天桦突然就急了,要知道,将公司整合上市,这不仅是两家老人的心愿,还是自己以后的事业目标,如果安冉撤走,那一切就成了空谈。
“不!安冉,你听我说,公司是绝对不可能分家的!我俩……也绝对不能离婚。”
听到公事,郑天桦便一脸急切,这让安冉更加确定,自己先前的算盘是打对了的,于是趁势打铁地说:“那好。既然你也不希望散伙,那我们就来个约法三章。第一,公司财务既然属于我管,那以后你超支的钱,都要我签字才能拿到。第二,公司业务我也要多加关心,我部门的郑成楠是个难得的人才,希望你考虑一下。第三,公司所有应酬,你都不得随意带女伴,因为她们不会给你付钱,而我,是你的财政大员。你知道的,男人没了钱,是多么地没面子,而女人没了钱,可是容易贴上多金男的。”
最后这句话,安冉无非是想让郑天桦明白,别的女人再好,也是看中你的钱,而我再跟你吵,也不过是在为公司管钱。
听安冉说完,郑天桦脸上有明显的为难。他知道,对方这是在遏制自己的经济主动权。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公司,没了经济,还能做什么出轨的事情?答应吧,自己可就没了自主权,不答应吧,安冉的咄咄逼人是他承受不起的。
“安冉,能不能……好好商量?你知道的,我的应酬无时不在,身上少了钱,恐怕不方便……”
“我没说让你少钱,或者没钱用。我只是说,你用钱得跟我说一声,让我知道。”
“那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要面子做什么?你觉得你做得这些事,比面子值钱么?或者说,你还有脸在我面前讨面子么?”
“安冉,你不能太过份!”
“过份?请问郑总经理,什么叫过份?‘过份’这词儿,还是等哪天我养了小白脸儿,你再拿出来用吧!”到底是没藏住心中的怒火,安冉不无讽刺地说。
郑天桦听到此时已然明白,对方先前的大度其实是装出来的,那些所谓的冷静,不过是想跟自己争权夺位。看着眼前一脸冷漠的安冉,他突然愤怒了。
“好!安冉!你不就是想让我亲口承认,自己是出过轨的男人吗?!那我告诉你!我就是出轨了!我就是爱上别的女人了!可你知道吗?我也是刚出轨!之前你所有的怀疑都是假的,只有这一次是真的!你满意了吧?”
“无耻!”
“是我无耻还是你无耻?你用根本不存在的怀疑扼杀了我们的婚姻!我跟你说过,婚礼前一天那个女人是喜欢我,可她只是暗恋我,听说我要娶你,她心里难过,跑过来看看我,最后希望我能抱抱她…….我是真的没对她动心,也真的跟她没出任何事。可你不信!你的不信任跟冷漠,让我对婚姻彻底死心。你算一下,我们结婚两年多,有几天是住在一起的?有几顿饭是在一个餐桌上吃的?……安冉,扼杀我们婚姻的凶手,是你!是你!你明白吗?!”
郑天桦的话令安冉吃惊,她一直相信对方是出轨的,只有对方犯错在先,那样自己就有理由好好讽刺对方。可听到对方把自己说完婚姻的刽子手,她自然不答应。
“郑天桦,你真的是很无耻!把一个出轨的借口说得如此完美!如果每个男人的出轨都用跟你一样的理由,那试问,这背叛的背后,受委屈的还是你们男人不成?!”
“安冉,我不管别的男人是如何出轨的,我只知道自己出轨是被自己的老婆逼的!何去何从,我说过了,随你!”
“随我?好,还是那三条。感觉可以,就签下来,不合适,我们继续斗!”
以为安冉能提出离婚的,可郑天桦发现,这场婚姻让安冉成熟了,她甚至在婚姻跟事业中选择了后者。而要保住后者,自然先要懂得保住婚姻,对他们来说,保住婚姻的唯一办法就是,不离婚。
因利益而结合的婚姻,看似功利,却坚不可摧,因为利益是拴住两人的绳索。
这场争吵,最终以安冉的胜利收场。郑天桦跟她签了约法三章,只是将第一条改了一下,往后凡超出万元以上的支出,需经安冉过问。
(4)婚姻审视
看着负气离去的郑天桦,安冉无来由地发出了胜利的冷笑。
她觉得,爱情也好,婚姻之罢,其实都是很可笑的。爱情亦始,男人巴不得把女人捧在掌心里,哪怕明知道你是一根草,还是视若珍宝;而女人呢,明知道那些甜言蜜语是假的,可还是喜欢听,甚至任由男人将自己牵进婚姻里。
之于婚姻,男人觉得有家了,一切无所谓了,反正老婆是放在家里,等待陪自己看细水长流的那个女人,不怕她飞了,于是开始四处留情,以为自己是在潇洒呢,其实早就将婚姻里残留的一点爱情潇洒殆尽;而女人更是好笑,抱着一个婚姻的空壳子,以为只要自己不出去,围城外的第三者就踏不进来,自己就是胜利的坚守者。
实际上,除了婚姻这个空壳之外,什么也没得到。
安冉觉得,自己累了。
她顺势在沙发了蜷起来,连姿势都懒得累,眼角前方是刚刚签完的三章条款,看着两人的签字,突然记起了婚姻登记时的甜蜜。
那时候的他们,巴不得找根绳子将两人捆在一起,生死不离。如今呢,再看两个并排的名字,竟有些像辛亥条约,硬生生地将两人分隔在了永不相见的两岸。
安冉知道,这场婚姻改变的不仅是郑天桦,还有自己。细细思量郑天桦的那番话,她也是承认的,是自己对他不信任、无休止地质疑,流失了婚姻的幸福,让吵闹打破了本应平静的生活,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所有的不信任,都是男人赐给女人的,明知是毒药,女人又喝了,能不起疑吗?
安冉觉得,这场婚姻里的大错,其实在于郑天桦。就算当初自己对他起错了疑心,那也不应该索性假戏真做。
一个男人将婚外情由假戏变成真剧,只能说明他的本质还是有问题。
断送婚姻的最大可能就是,有过一场暧昧的过去。偏偏,你的另一半发现了这场暧昧。
已经发现,再装作没发现,甚至不知道,那岂不是真的成了傻子?
安冉无声地冷笑,觉得有些冷,索性抱着身子,继续缩着。这时有电话来,看来电,是何希朵。
已然跟付程和好的何希朵,再次恢复了幸福活泼的模样,她满是喜悦地在电话里嚷:“姐,我跟付程合好啦!他真是的,一直不放电话……当然,我也没忘记老姐不是?呵呵……他一放下电话,我就给你打过来了。姐,你今天没事吧?走得那么匆忙。”
“没事。”安冉低沉地回应,声音有几许哽咽。
“姐,真的没事吗?我怎么听着你声音不对哦…….不舒服?”
“真的没事。”安冉突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不对!快说,是公司出事情了?还是郑天桦欺负你了?”何希朵再幸福,也听得出表姐声音里的哽咽。
“朵朵……我跟他真的完了。”安冉突然落泪:“他刚才承认,自己出了轨!这个无耻的家伙,竟然当着我的面儿承认!”
这个消息令何希朵也有片刻的迟疑,一时之间她甚至想不出更好地语言来安慰表姐。只好犹豫一下说:“姐……你是不是又逼他承认了?其实有些时候,是不能将男人逼得过于暴露的。他们有他们的隐私,我们当作不知,还能宽自己的心不是?”
“朵朵,这些道理,我岂不明白?可是,男人承认背叛过,那这种事就是真的发生了。不然,他们想掩饰罪行还来不及呢,怎会拿起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呢?”安冉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姐……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对不起,是姐不好,打扰了你的幸福。我不应该说这么扫兴的话。”
“不!我不是这意思!姐妹俩儿有苦一起受,你不跟我说,还在跟哪个说?只是……姐,你一直比我有主意,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凑合着吧。”
安冉的话让何希朵大吃一惊。在她心里,表姐一直是个干脆利落的女强人,她以为对方会二一添作五,不是闹离婚就是闹分家呢。
“姐……你真的能原谅他吗?”
“原谅?不可能!我之所以不离婚,是因为这其中有太多的纠缠。我还不想,将一个满身踱金的男人交出去!我不仅要收好他赚进来的银子,还要把围城外面那个女人拖到老!等她人老珠黄,看郑天桦还会不会要她?!”
“姐,你这样做不好,对你不好。耗尽别人的青春,你的青春还会在吗?你这是对自己不负责,对婚姻不负责。”何希朵反驳说。
“负责?哼,婚姻中的一方已经不知道这个词了,如果我还守着它,会不会很傻?”
“姐,我以过来的经验告诉你,其实出轨的男人,心里都是被愧疚充满的。他们更渴望回归家庭,只因为,结婚亦始,你们是相爱的。有爱情的婚姻跟没爱情的婚姻是有区别的,同样的波澜,前者能安好度过,后者就可能岌岌可危。你跟姐夫还是有爱情的,你们从小一起长大……”
何希朵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安冉打断:“朵朵!别费口舌了。我跟他早就恩断义绝。从他抱别的女人那刻起,从他出轨的那刻起,我的心就死了。之所以不离婚,不过是因为公司需要他。”
“姐……”何希朵还期望再劝两句,可面对安冉的倔强,突然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朵朵,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可我真的看透了。男人的出轨,有一次就有两次,接下来一辈子会层出不穷。也许这就是婚姻的赐予吧,它让我明白,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婚姻,却有永远的利益,这些利益砝码,可以是财产、家世、也可以是孩子。总之,有了砝码的婚姻,是不会轻易解体的,只是幸福与否,只有当事人自己去体会了。”安冉叹着气。
安冉的话,让何希朵刚刚乐观起来的心,突然下坠,忍不住想,付程会不会再背叛自己呢?如果背叛再来一次,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去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