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有种“毒”,叫“你有过去”。这过去不见得天天相见,不见得时时提起,只要存在,只要你有,就总有一天会被你的另一半翻出来,提及的时间久了,次数多了,爱情也就淡了,婚姻也只余下联想了。
(1)他是谁
他是谁?
这话付程在电话里问了好几遍,何希朵只好一次次地回答,一个朋友。
怎样的朋友,能让一个女人深更半夜到酒吧那种地方去消遣?
这个问题,不仅付程想知道,就连陈棋也想知道。
听着付程在电话里追讨何希朵,陈棋突然有一个强烈的念头,那就是何希朵的婚姻并不幸福,至少他们缺少信任,没有信任做基础的婚姻,犹如一座没有地基的房子,总有一天是会倒塌的。
那头,付程在电话里彻底愤怒了,甚至有些口不择言:“何希朵,我今天才真正看清楚你!刚放下我的电话,就忍不住寂寞跑去酒吧混男人,你可真下贱!”
这样的侮辱像一盆冷水,瞬间将醉意朦胧的何希朵泼醒,她不得不进行辩解:“你说话能不能客观一些?真的是一个朋友,刚从国外回来,你能不能别误会……”
“再好的朋友,也不至于深夜相见!除非你们早就有关系!我不在家,就是给了你们机会!何希朵,你真是别样的女人!看来我哥们说得没错,酒吧能有什么好女人?!”付程的话无疑戳到了何希朵的痛处,她心一横,挂断电话。
与其无休止地争吵,莫如回归到冷静。
这种冷静在她跟付程的婚姻里时时被拿出来使用,实在是件无奈之事。谁让婚姻发了烧?不加药怎么能清醒?
倒是有一个人,此时很清醒,他讨好地上前抚着何希朵的肩膀,发示安慰:“希朵,没想到……你的婚姻是这样的。怪我,我不应该这么急着见你……”
何希朵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对方眼神时的东西,她自然晓得。有几分是对自己婚姻的好奇,还有几分是对自己跟付程刚刚争吵的不理解。
“对不起,我要回家。”丢下一句话,何希朵转身就走,丝毫不给对方挽留的机会。
一路上,何希朵想了无数个给付程道歉的理由,最后都被否决。这时候她突然记起,当初的自己,也是这般决绝地质疑过付程。结果呢?两败俱伤。如今,不过是自己将误会这个棒球握在了手里。
抛不出去,那就接受吧。希望付程没有那么小气。何希朵在心里暗暗鼓舞自己,她相信只要有真诚,就一定能说服付程的。
可她错了。回家到,何希朵再打付程的电话,对方已经关机。听着那冰冷冷的女声,不厌其烦地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机器里冰冷的女声给了何希朵可怜的遐想,她突然想问一句,如果婚姻里的每个人,都如此这般地有耐性,给自己、也给对方解释的机会,那误会会不会少一些?争执会不会就没了呢?
不幸的是,所有的想像、假设,全都是猜测,没有付诸于行动,也就失去解释的机会。
而在婚姻里,留下的唯一遗憾,永远是,来不及解释,或者一方根本不听解释。
误会是个魔鬼,有信任的夫妻总能绕过它,试着理解并解开疑团,而一旦疑团解开,一切难以理解的事就成了容易理解、甚至愿意理解的事。可如果遇上失去信任感的夫妻,那疑团就着了魔似地越扩越大,直至将婚姻里的美好全部改写。
这一夜,何希朵睡得极不安稳。开始她会不时地拨打付程的电话,希冀对方能侥幸再开机,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后来,渐渐知道这种机会是没了,于是也就失去了信心,不再打电话,只是在洒进月光的客厅里坐着,一个人傻呆着,已然不知能做什么、该做什么。她觉得,自己真的茫然了,婚姻里为什么就有那么多的纠结。不经几许坎坷,仿佛就走不到康庄大道一般。
他是谁?付程的这句话一直盘旋在何希朵的耳畔。那冰冷又执着的反诘,明明带着叫嚣,充溢着愤怒。
其实他是谁重要吗?显然,对方是对自己的不信任。
想到这儿,何希朵突然流泪了,积蓄了大半生的泪水,顺着脸颊,肆意横流。开始她还伸手抚一把泪水,可这泪水像断了线似地,不听话地流淌,流到无法制止时,她索性不理会了,流吧,流吧,就像婚姻之前的那些美好,流干了,淌尽了,爱也就磨光了。
(2)他到底是谁
何希朵一夜没睡,凌晨时却有些犯困,忍不住卧在沙发上弱弱地睡去。
再醒来时,她竟看到了一脸憔悴的付程,对方脸上表情复杂,有心疼、也有疑惑,还有许多看不透彻的东西。
以为是做梦,何希朵努力地睁了一下眼睛,直到确定对方确实在自己眼前站着时,她突然兴奋了,狂叫着扑上前去:“老公!真的是你!”
没想到的是,付程并没拥抱他,反而是冷冷地推开,一脸愤怒地问:“他到底是谁?”
他到底是谁。简单的五个字将何希朵心里的所有牵挂、后怕统统变成了无奈、蔑视。
“付程,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也没有么?”何希朵几乎哽咽。
“信任?自己的老婆深更半夜跑去跟别的男人约会,甚至还让他代接电话……你说,我能信任你么?”付程几近咆哮。
看着眼前愤怒的付程,何希朵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下坠,想起昨夜的辗转难眠,她竟觉得有几分好笑,自己在意的付程,竟然暴躁到不近人情,他不管什么原因,亦不问自己的苦衷,便直接将最难堪最撕扯人心的话语抛过来。
“我想,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何希朵无力地躺下去,闭起眼睛不理。
“起来!什么时候了,竟然还睡得着!”付程气愤地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脸上的表情狰狞到吓人。
何希朵的胳膊被他拽疼,忍不住咧了一下嘴:“你干什么!”
“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你,何希朵,你想做什么?我前一秒钟还要想如何跟你过好下半生呢,你倒好,只是后一秒,便放下电话直接奔酒吧会男人!我问你,离了酒吧,你是不是不能活呀?”
付程的话带着几分蔑视,这让何希朵的心凉至谷底。凭心而论,自从跟付程结了婚之后,她再未踏进过酒吧,甚至她还想解释,婚前自己也极少去,那次醉酒只是意外。
可如今说这些,有用吗?自己仿佛被付程揪住了身后匿藏的尾巴,已然解释不清。
何希朵沉默着,表情无奈又无力,连泪都不记得流了。
“没理儿可讲了,是吧?好,那我告诉你,我们俩的婚姻……完啦!你喜欢过那种夜夜笙歌的日子,你去吧!没人再管你!”付程丢下一句话,摔门而去。
付程的离去,让何希朵突然没了语言能力。
她自己也不能解释,为何前一刻还热火朝天地谈情说爱,后一刻突然就成了冰火两重天。付程最后的绝决让何希朵突然也不想再解释什么,跟一个如此顽固的男人,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有什么可讲的?就算能够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有什么意义?
何希朵觉得自己累了。身心俱惫。
正在她不知做些什么的时候,陈棋偏偏又打来了电话,对方满是小心地询问:“希朵,你……没事吧?”
“没事。”何希朵显得很平静。
“要不要……出来吃点东西?”陈棋的提醒让何希朵这才惊觉,已然中午。
“不去!我也不想吃!如果你没事,我挂了。”干脆地挂掉电话,何希朵才记起,今天的工作怕是胜任不了了,于是赶紧将电话拨到公司,等待接电话的空隙,她一直在想,希望不要让周谨及洛宝姿接到!
偏偏,接电话的是洛宝姿,对方一听是她的声音,立即扮作惊呼的样子:“哟?希朵呀?你怎么没来上班哦?”
“我……头痛。麻烦你代为请假,这一两天我可能过不去。”何希朵无奈地拧了拧眉心。
“哦,不舒服呀?有没有看医生呢?付程在家陪你吗?实在不行就去打点滴,别拖哦。”
对方越是这般关心,何希朵就越是听不下去,甚至听到对方再提付程的时候,她的心重又微微酸了一下。
但也正是这一下,让何希朵明白,自己在乎付程,一如付程在乎自己。过去是自己一直跟付程吵,无非就是因为洛宝姿的出现,同样,如今不过是主角换了,故事情节却没改变!如果这场婚姻里,有一方是冷静的,有一方是愿意听对方做解释的,那事情也不至于发展成如今这样子!如果当初自己愿意给付程解释的机会,那他额头上也不会遗留下疤痕,如果付程能像婚前写过的保证书一样,凡事将自己放在首位,认真仔细地去想去思考一下问题的实质,那还有是说不开?还有什么道理是讲不通的?
若真要怪,只能怪爱情当道时,彼此惘然得,乱了阵脚。
这一想,何希朵心里对付程的痛恨就少了许多,甚至越想,越觉得是自己没有好好解释。她急不可耐地拿起对方的电话,响了几遍,却无人接听。
何希朵只好发送信息,她希望能跟付程好好谈谈。
很快,对方回了信息,告诉她,自己也冷静了一些,只是还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这样的字眼任哪个做妻子也不想看到,更何况此时的何希朵心中溢满了交流的渴望。
她忍不住仰头自问,我们这是怎么了?婚姻犹如一根矛,一面盾,看似完美的结合,实则是在不知不觉中暗自伤害。
夫妻之间面对矛盾时,妻子更容易冲动,从而采取过激行为,譬如揭露丈夫的短处,打击丈夫的弱点,好象只有刺到丈夫的痛处才解气,而丈夫更容易咆哮,咆哮过后是无尽的沉默,沉默当中,情感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流走。
何希朵最怕的就是,本就可怜的爱情在面目日渐狰狞的婚姻里,正一点点被蚕食,正一点点流失,如果真到了遗失殆尽之时,那自己能握住的还剩什么?婚姻的空壳?还是爱情的回忆?付程当真会松开自己的手、转投下一场温柔吗?
越想越怕,越不甘心。何希朵开始不停地拨打付程的电话,每打一次,心中的慌乱便加深一些,这慌乱,只因对这场婚姻的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