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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诡秘石桥村(1)

一轮耀眼的太阳从群峰背后升起不久,众人艰难地翻上一座险峰,忽见山凹岚气中藏着三两户人家,随意地散落在绿树竹林间,不闻鸡鸣狗吠,也不见人影走动,仿佛一座遗弃的古村落。

从山上摸索着下来,谷中林立着高大参天的银杏和云杉,一条弯曲的溪流绕村而去。走近才看到这个深山中的小村并未被社会遗忘,清澈的溪流上架着微型发电机,导线通过白色的PC管沿草地延伸到坡上一户人家。李明唐打量着溪水悄声对姬豫道:“溪上怎么见不到石桥?不会是走错了路吧?”

姬豫环顾四周,低声回道:“唐兄别急,错没错问问村里人家便知。”

众人踏着溪上的石墩走到对岸,沿竹林下的幽径走进村头一户人家的院子。没有柴门的小小院落立着银色的卫星接收器,一只卧在树荫下的小狗见到入侵的陌生人竟不知吠叫,只是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正在院中劈柴的农家主人抬头见到他们,惊愕地立在原地,忘了与客人打招呼。

走在前面的李明唐和姬豫见到劈柴的男子也不禁一愣。那男子身材颀长,溜肩,一副倒置的瓜子脸格外醒目。李明唐愣了片刻,悄声对姬豫说:“见到这位老乡,我怎么想起一个人来?”

姬豫望着男子小声回道;“我也有同感,一下子就想起古城的华教授。”说话间已走近劈柴的男子,姬豫微笑着问候道:“老乡,忙着呢?”

中年男子这才回过神,忙应道:“不碍,几位请进来休息片刻。”

姬豫问道:“老乡,贵姓?”

这个简居深山的男子倒不似山野俗夫,颇有些修养回道:“不客气,免贵姓华,粗名青云。你就叫我老华好了。

听到男子姓华,李明唐心中暗暗一震。眼前这个瓜子脸的男人,还有这户深藏山中的人家,都令人难以琢磨。

姬豫继续问道:“华大哥,贵庄可否有村名?“

男子扔下手中的斧子,从身边的晾衣绳上取下一条毛巾,试着头上的汗回道:“有啊,——就叫石桥村。”

李明唐想起景玄和尚的诗,眼前不觉一亮。忙问道:“华大哥,附近可有一座天台山?”

男子指着村南的一道岭回道:“就是那盘山,老辈人说那是炎帝召集各部落首领聚会的地方。”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望去,那峰顶果真似一块平台。这时候从灶房中飘出诱人的馒头香。大伙已经两天没有尝到粮食的滋味,目光不由地被吸引到那里。文晓南已耐不住馒头的诱惑,搜遍全身也没找到值钱的东西,只得望着农家主人赞道:“华大哥,您家在蒸馒头吧?好香啊。”

山里人也未必愚笨,男子已察觉到这些人全无行囊,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过文晓南,敦厚地笑道:“妹子怕是饿了吧?”一边说着,冲着灶屋喊道:兰芝,有客人来,灶里的馍馍全拾出来,稍后再烧些山药汤来。”

话落不久,一位身材修长,面目清秀,同样长着瓜子脸和溜肩的妇人端着一箩筐馒头和一盆腌菜出来。男人去屋檐下搬来一张矮桌和几只杌子①(注:指小凳子),谦让道:“山里人家没啥好东西,委曲贵客了。”

饭毕,施瓦茨教授从左手无名指上取下戒指,指着箩筐中剩下的馒头说:“老乡,十分感谢您的热情款待。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希望将这些食品全部买下。”

男子望着施瓦茨教授掌中的戒指,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自家的馍馍值不上几个钱。”

望着女人拿一块垫笼筚的稀葛布将馒头包好。姬豫突然向男人问道:“老乡,除了我们,今日来石桥村问路的还有几个山外人吧?”

男子一脸困惑回道:“是……是有人问过路。——这位妹子,恁们……难道是一路的?”

姬豫摇摇头,又问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去了多久?”

男人指着村南回道:“往鬼……鬼谷那边去了,离你们来时不过一个时辰。”

李明唐忙问道:“鬼谷怎么回事?”

男子一提到鬼谷两眼立刻充满恐惧,压低声音回道:“这位先生不知,出村三里便是山口,山口仅容得一人,再往里就是鬼谷。谷里阴气重,聚了上千年的鬼魂,就连白日也飘游不散,村里大人孩子轻易不敢进谷。不知情的山外人进去,没一个能活着出来。你们要是听我劝,千万别……进去。”

文晓南虽听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嘴上却逞强道:“老乡,你不会收了前面那两人的钱,编出这些故事来吓唬我们吧?”

男子听了冷笑道:“妹子莫要乱猜啊?”

姬豫忙笑道:“华大哥别介意,她与您开玩笑呢。——我打听一句,这话……你是否劝过前面那几位山外人?”

男子吞吞吐吐道:“他们不一样,他们的缘分到了……。”

姬豫问道:“何为缘?”

男子迟疑着回道:“心为缘,心到缘生。”

施瓦茨教授一想到杨思禹已进入谷中便心急如焚,更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索性开门见山道:“老乡,随便问一句——您认识进鬼谷的路吗?”

男子不肯正面回答施瓦茨教授的问题,指山说磨回道:“我说各位还是听咱山里人一句劝——那鬼谷千万进不得。远的不提,听上辈人讲,四八年一个排的解放军打土匪张麻子。张麻子被撵得急,东躲西藏不知咋地就摸进谷里,解放军全是外乡人,不知底细,也跟着追进去。结果……两边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解放后工作组运来一车炸药,将两边的崖子崩塌,将进谷的路也封死了。”

听了这话,众人脸上露出深浅不同的惊恐。高原冷笑道:“这世上哪里有鬼?也许两方短兵相接,同归于尽也未尝不可。”

夏雨摇摇头插话道:“不大可能,当年的解放军士气正旺,装备精良,山地战、游击战的经验又极丰富,与只有长枪土炮,丢魂落泊的土匪根本就不在一个重量级,纵使他鱼死网破,一支部队怎可能连一个活人都没剩下?我想……这其中定有原因。”

施瓦茨教授已听得不耐烦,皱起眉道:“两位先生的分析虽然听上去有道理,但谁能拿出证据来?与其在这里空谈,为何不进谷验证一番?”施瓦茨教授又转身望着那人恳求道:“老乡。您如果能将我们带到谷口,我将万分感激。”

男人并不被施瓦茨的话打动,反而将脸转向别处。文晓南指着一干人解释道:“华大哥,我们是科考队,这几位是研究植物和地质的专家,经验丰富着呢,进山就是想揭开鬼谷的秘密。您放心好了,保证不会出事的。”

男子似乎铁了心要拒绝他们,起身便要离去。姬豫只得说出真相道:“华大哥,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确实为佛点头而来。在嵩山浮沉寺明觉师父那里拿到进山的地图,路上被向您问路的那些人劫去。华大哥,我虽不知佛点头背后的秘密,但我可以感觉到,佛点头如果落到居心不良之人手中,一定会有天大的祸事降临人间。”

男子果然转回身,强自镇定问道:“此话有何凭据?”

姬豫随口诵出一句唐诗道:“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

男子听了大惊失色,回道:“各位稍候,我去去就来。”

男子话音未落已匆匆离去。高原却高度警惕起来,迅速打量过四周小声对众人道;“此地不可久留,还是尽快离去。”

文晓南也支持道:“我觉得这户人家怎么怪怪的?会不会找人来对付我们?高记的话不错,三十六计走为上,小心遭人暗算!”

姬豫反而在杌子上坐下,提醒道:“出谜人就要出场了,你们不想看到谜底吗?”

众人收住脚步,狐疑的目光仍盯着姬豫。不久,隔着稀疏的竹林就见华青云领着一位老者沿坡上小径走来。两人转过竹林进到院中,李明唐与姬豫见到老者,不约而同惊呼道:“华教授,是您?”

面前正是失踪多日的华教授。华教授见到众人似乎并不惊讶,望定姬豫微微笑道:“小豫,在古城我就相信,凭着你的智慧一定会找到这里。”

姬豫略带愧色道:“华伯伯,地图被杨思禹抢去,他心术不正,怕要惹下大祸。”

华教授似乎胸有成竹,镇定劝道:“小豫不必自责。他们虽有进谷的地图,毕竟路上不熟,不敢走夜路。青云即刻带你们进谷,马不停蹄星夜追赶,定能在明日中午花开之前拦下他们。”

说话间华青云已去南屋收拾停当,出来时只见他换了一件长袖粗布衫,下面长裤打着绑腿,脚下一双千层底布鞋。肩上还斜挎着一个青布包袱。男子去屋檐下取出一盘麻绳,绳索上竟然还配着土制的保险扣,这时候瓜子脸的女子也将两只盛满清水的大亚腰葫芦送过来。

华教授将他们送到溪边,见姬豫欲言又止,亲切地笑道:“小豫一定想着华伯伯怎么到了这里吧?眼下天机不可泄露,水到渠成时华伯伯自然会告诉你。”

出石桥村往南,走出一箭之地,夏雨悄悄向姬豫问道:“有个问题请教姬老师,——您是如何猜到那位老乡见过杨思禹?”

姬豫回道:“这个不难判断。杨思禹从天台山匆匆下来,仍犯了我们同样的错误——误以为地图上唐诗提到的‘石桥’真的就是一座桥。大概见村边无桥,心中不免有疑惑,自然要去问路。华大哥家正处在村口,若换成你,难道会舍近求远?最后嘛,我们向老乡询问村名和天台山的时候,不知你注意到他惊讶的表情没有?”

夏雨细细回味,如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不由地将姬豫多看了一眼。

往南走出三两里,溪涧两旁陡峭的石壁间现出一座天然的石桥,呈现着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华青云远远指着石桥说:“石桥村就是因它得名。”

走到石桥南侧,眼前横亘着一座高耸峭陡的崖壁,一条如练瀑布飞泻而下,激起一片白雾。果然见一处崖上生长着三株盘桓虬曲,沧桑遒劲的古松。李明唐抬头望着上面说:“如果我没记错,原诗最后一句是‘石桥南畔第三株’,想来就指是这里了,佛点头的秘密应该在左起第三棵松树下面。”

姬豫虽戴着隐形眼镜,仍是看不分明,便回头望着高原。高原视力好,仰头细细观察崖壁,发现几枝被碰折的草叶,回道;“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施瓦茨教授走到崖壁下,察看过壁上的岩石,转身去摘华青云肩上的绳索。姬豫却阻止道:“教授,没必要了,上面的东西……早已被杨思禹取走。”

施瓦茨教授皱起眉问道:“姬女士,能否告诉我,树下埋藏着什么秘密?”

姬豫略一思索回道;“我想,这里不仅是拂光寺那张地图的终点,而且是下一程的起点,葳在松树下的……也许仍是一张地图。我不妨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地图上最可能标注着进入鬼谷的路线和安全穿过鬼谷的提示。”

姬豫的分析逻辑严密,无缝可击。前路凶险,却又迷雾重重,人人都心事沉重,脸色肃穆。文晓南似有所悟,转向李明唐问道:“师兄,当年纳兰文博与赫佳蓝樱会不会同样在这里取到进入鬼谷的地图?”

李明唐想了想回道:“不大可能,在浮沉寺听明觉师父讲,地图每次均有变化,令后人无迹可寻。”李明唐对自己的判断似乎并不肯定,不住地拿眼睛睃着姬豫。

姬豫若有所思道:“博士的分析有道理,我想,石桥村是进入鬼谷的必经之地,文博侍卫和贺兰宫女在浮沉寺拿到的地图,终点应该也在石桥村,而且……进入鬼谷的地图仍可能葳在石桥村的某一处,藏图之处同样暗喻在一句诗词之中。”

几步之外的华青云恰恰听到他们的议论,走过来问道:“几位可是在讲百年前从京城来的一男一女?”

文晓南听了忙问道:“是他们,华大哥一定知晓他们的行踪。快快告诉我们,他们从哪里拿到进谷的地图?后来……又怎样了?”

文晓南一连串的发问让男子不知从哪里讲起,笑道:“这位妹子也太性急,你让我回你哪条?”

姬豫便提示道:“华大哥,就从村子的历史讲起。见到华伯伯之前,我还揣测华家的先祖曾在山外任过官职或取过功名。但见到华伯伯,我这个推断又显得毫无根据。”

男子不由多望了姬豫一眼,笑道:“这位老师就别费神了。华老不是讲了?天机不可泄露,该你知道的自然便知晓了。

文晓南仍不肯罢休,刨根问底道:“华大哥,你可知京城来的一男一女就是慈禧太后身边的侍卫和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