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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走入死亡谷(1)

听完华青云的故事,施瓦茨教授严峻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庄重地宣布道;“鬼谷一定充满凶险,我不敢保证每位的人身安全,如果哪位想退出还不算晚。”

每个人都神情严肃地望着他,没有人提出退出。施瓦茨教授停顿片刻,转向华青云道:“尊敬的华先生,请您带我们出发吧。”

众人随着华青云重新上路,行不到三五里,眼前忽现两座刀削斧壁的山峰,峰与峰之间紧紧相连,宛如一只巨大的利剑从山顶劈下来,将整座山峰劈做两半,却又在底部留下几十米高的粘连。华青云指着上面说:“就是这里了。你们细看右边山上缺了一块,就是从那里崩下的山石封死进谷的路。路是没了,攀着崖上的藤枝还可以翻过去。听老人讲,当年土匪和解放军就是从这里进到鬼谷。”

众人向崖上望去,果然有数根藤蔓从崖上垂下来,但都在半腰被人斩断。华青云取下肩上的绳子,在一端熟练地挽出个单称人结,在手中轮圆了向崖顶抛去。几次失败后,绳索的活结终于挂在一棵从石缝中伸出的树权上,套紧后华青云用力拽了几把,确定安全后又取出一盘较细的绳子作辅绳,在主绳上打了个摩擦结,这样的结可以保证辅绳沿主绳上下滑动,松驰时摩擦力减小,拉紧时摩擦力增加。

华青云做着这些准备工作的时候,施瓦施教授一直好奇地观察着。他不明白,一个足不出大山的隐士,如何学会这些复杂的野外运动技巧?

华青云再次检查过绳索,一边将辅绳套在腰间,扣上保险索,交待道:“我先上去探路,如果一切顺利你们再依次攀上去。”

华青云攀着绳索上到崖顶,放下辅绳后向下边招招手。施瓦茨教授上前将辅绳套在腰间,回头望着高原道:“高原先生,我希望您留在最后保护两位女士,你大概不会介意吧?”

高原一付无所谓的表情回道:“一切听尊敬的教授吩咐。“

施瓦茨教授显然受过专业的攀岩训练,很快便攀爬到崖顶,向下面招招手道:“博士,上!”

李明唐还是第一次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攀爬自然山崖,攀到一半忍不住向下望去,忽见自己悬在半空中,身边还有丝丝云雾在游动,不由地脸色苍白,心跳加快,抓住绳索呆在那里。施瓦茨教授在上面见了,急得捶着石头喊道:“博士,千万不要低头!向上看,松驰,松驰。对,好样的,继续往上爬。”

李明唐在施瓦茨教授的指导下,艰难地登上崖顶,这时才察觉惊出一身冷汗。施瓦茨教授仍立在崖上大声指挥着后面的攀登者,夏雨、文晓南和姬豫也先后攀上崖顶。最后才是高原,高原身手矫健,只见他身背食品包,动作轻盈地抓着绳索嗖嗖地就攀了上来。离崖顶不足五米的时候,施瓦茨教授突然从李明唐腰间抽出短刀,将刀刃横在绳子上,望定高原冷笑道:“梅森先生,如果我轻轻在这里划上一刀,鬼谷是不是又多了一个冤魂?”

高原一只脚踏在突出的石块上,仰起脸望着施瓦茨教授,反问道:“教授,你不怕多一个索命的鬼就多一份危险?”

施瓦茨教授鼻子里哼了一声,脸色忽地沉了下来,喝道:“梅森先生,如实坦白你的身份,我保证放你一条生路。”

高原镇定地回道:“几日前不是告诉过你?教授难道忘了?”

施瓦茨教授将刀锋在绳索上轻轻划了一下,黄麻捻成的绳子被割断一股,施瓦茨教授板着脸道:“梅森先生,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您还珍惜自己的生命,请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你在为哪个组织服务?跟踪我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高原狡黠的目光从姬豫转向施瓦茨,摇摇头笑道:“教授,您不敢割下这一刀。这是在中国的土地上,您如果杀了我,就要背负杀人犯的罪名,又怎能完成投资人霍夫曼先生的重托?”

姬豫已看出高原是在拿她做挡箭牌,在与盗花贼的对峙中她迫不得已做了一回法律的捍卫者,此刻更不可能坐视施瓦茨教授杀人。虽然她相信施瓦茨不可能痛下杀手,却也不甘心被高原如此利用,将暗示的目光投向李明唐便转身离去。

不亏是日久见人心,李明唐已从姬豫的眼神中领会她的目的,便向前劝道:“教授,您在沙地被旱地莲魔毒倒,是高原先生舍命将你背出险境,您怎能恩将仇报啊。”

施瓦茨教授疑问的目光投向李明唐,问道:“博士,我从未怀疑过您的诚实,您不会在骗我吧?”

李明唐指着天空回道:“苍天在上,我若有半句谎言,进鬼谷让我第一个碰上厉鬼。——教授,别开玩笑了,我们共同的对手是杨思禹,快些赶路才是上策。”

施瓦茨教授这才将刀还给李明唐,帮助高原攀上崖顶,握着他的手说:“高原先生,十分抱歉,我欠您一个人情。”

高原苦笑道:“教授,拜托了,人情不敢指望你还,以后别再以刀相逼,学生已感激不尽。”

沿着山坡从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中走出,紧随在华青云身后的施瓦茨教授却如中了魔咒般钉在原地。后面的文晓南不解缘故,催促道:“教授,怎么不走了?”话未落音,她也身不由主停下脚步,张大嘴巴望着眼前的景色。

只见山谷间一条蜿蜒的溪流,两岸杂树夹花,五彩缤纷,就连面前这一片如茵的草地也盛开着大片的野芙蓉,鲜艳的桔黄从脚下直铺到溪边。再配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和上面悠然飘浮的白云,没人敢相信这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鬼谷。

文晓南对这些可人的花儿可是爱不释手,正想过去看个清楚,却被前面的华青云拦住,警告道:“妹子千万别过去,那花闻不得!”

文晓南吃了一惊,立在原处莫名其妙望着脸色紧张的华青云。

华青云指着脚下说:“我们已经进到鬼谷,华老师既然将大家托付给我,我就有责任保证你们的安全。现在我定一个规矩——没有我的许可,大家不可随便吃谷里一颗果子,喝一口山水,甚至……连花香也不许闻。”

文晓南吐了吐舌头不吭声了,高原打量着大片灿烂的花海好奇地问道:“华大哥,这是什么花,连闻都闻不得?”

华青云回道:“这是野芙蓉,山里人叫蔡花,《本草》称黄蜀葵花。这东西在谷外倒也普通,除了食用,还起着镇痛、消炎的作用。但长在鬼谷就不一般了,人和动物若是吸到一口花香,转眼就会翻倒昏睡,任你在耳边打雷也唤不醒。不待醒来,闻到气味的山蚂蚁就会爬满全身,不用一个时辰,就是头大活牛也只剩下一付骨头架子。还好,我们现在处在上风口,暂时还闻不到花香。”

众人闻言低头往脚下瞧,果然见到硕大的蚂蚁好似获得某种信息,正源源不断地往这边涌来。看到此景人人脸上现出惊骇的表情,文晓南甚至还夸张地伸了伸舌头。

李明唐低声对姬豫解释道:“我在巴西亚马逊流域也见过同样的现象,一种叫魔鬼香的兰科植物会将侵入它们领地的人和走兽、飞禽迷昏,被食人蚁分解后的血液与残渣又是植物最好的养分,这也算是典型的动植物共生吧。”

大片的蔡花地就夹在两座峭壁间,花草地是唯一进入鬼谷的通道。华青云镇定地望着众人命道:“大家听我的口令,我喊‘跑’,你们要闭住呼吸一口气跑出这片花地。途中千万不可换气,听不到我喊停也不要站下,咬着牙一直往前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我的话大家明白了吗?”

众人立刻如军人般齐刷刷回道:“明白了。”话音落后每个人都不敢大意,散开后排成一条线,纷纷活动腰身做着冲刺的准备。华青云见众人已准备妥当,命道:“吸气!吸得越多越好。”

每人便憋红了脸,将尽可能多的新鲜空气送入肺中,接着便听到华青云大喊一声:“跑!”

众人立刻如百米大赛从起跑线上弹出,穿过绿草地转眼便冲进艳丽无比的花海中。刚开始姬豫对李明唐还不放心,见施瓦茨教授影子般紧贴在他身后,才将注意力放在别处。正跑着姬豫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几步后发现美丽的花朵下横陈着一具具狰狞的白骨,有些骨架旁还零乱地堆着杂物、枪支和冷兵器。跑在前面的人似乎也发现了这些白骨,更加拚命地往山下冲刺。

姬豫悄悄放慢脚步,在一具蜷曲的骷髅旁见到一只枪套,忙屏住呼吸蹲下身子,从已经腐烂的枪套中抽出一把短枪。原来是支二战中日本造的王八盒子①。枪身包裹在一层油布中,虽已锈迹斑驳,估计保养后还能使用。姬豫还未来得及起身,华青云已赶了过来,停下脚步好奇地望着她。

姬豫向他做个手势,闪电般将手枪塞进他肩上的包袱,同时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华青云不知她搞的什么名堂,疑惑中还是配合着她的行动。姬豫离开前又看到骷髅旁一枚生了锈的铁质五角星,面色肃穆朝骷髅深深鞠了一躬返身向前追去。

跑出花地的人未听到华青云叫停的口令,虽然还在往前跑,但脚步明显放慢下来,还有人不停地回头张望,急得后面的华青云憋红了脸,连连摆手示意继续往前跑。此刻李明唐已是脸色苍白,处于明显的缺氧状态,脚步也开始踉跄。紧随在他身后的施瓦茨教授暗自焦急,上前架起李明唐的胳膊,连拉带拖继续往前跑。

又跑了一程,才听到华青云在后面喊道;“行了,喘口气吧。”

众人如听到大赦令,杂乱地停下脚步,响起一片呼呼的换气声。华青云喘着气解释道:“还请各位理解,我们是顺风跑,为了保险我不得不让各位多跑一程。”

休息一会儿,李明唐呼吸归于平稳,忽地又想到纳兰文博与赫佳蓝樱,转身向华青云问道:“青云大哥,当年文博侍卫与蓝樱宫女手中有进谷的地图,按图中指引通过这片蔡花地并不算难。可是……那些一路追杀而来的革命党与帝党的人又如何穿过这片死亡之地?”

华青云回忆道:“据说……那个江南来的革命党人与文博侍卫在崖上交锋之后,当天便离开石桥村。倒是有一位道长带着两个手下紧追不舍来到蔡花地前。道士暗中观察,见侍卫与宫女竟施展轻功穿越花地,躲瘟神似地一直往前赶。心中顿生疑窦,便命一名手下将围巾用水打湿,蒙住嘴巴过去查看。哪知那手下刚进入蔡花地便摇摇晃晃倒地不起,道士已知蔡花中藏着秘密,忙屏住气赶上前去查看。这一看不打紧,惊得道士出了一身冷汗。只见花下白骨累累,无数的蚂蚁黑压压地涌过来,顷刻间便将那人包裹住,耳边宛如万千条春蚕共食桑叶的沙沙声。道士见情况不妙,顾不得那手下性命,失机慌忙又退了回去。”

华青云虽是有意轻描淡写将经过讲出,李明唐还是能想象出当年恐怖的场面,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其他听众也是噤若寒蝉,面露惧色。文晓南仍想知晓下文,追着问道:“那后来呢?我想……那道士不会就此罢手吧?”

华青云回道:“这位妹子猜得不错,那道士也算有见识,已看出花香杀人的奥秘,便与另一手下暗暗运气,闭住呼吸,照着侍卫与宫女的方法一口气穿过蔡花地。”

施瓦茨教授待华青云的故事讲完,抬头看看头顶的太阳,皱起眉道:“时间紧迫,抓紧吃些食品补充体力,务必在明日中午之前赶上杨思禹。”

走到中午,一轮白晃晃的太阳才出现在狭窄的山谷上方,谷内的温度很快便升上来,再加上山外的风吹不进来,谷内更是溽热难当,不久每人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如牛。虽然还有进山时带来的两葫芦饮用水,但华青云一再叮咛,前面的路还长,必须省着点用,所以也没人敢奢侈地享用葫芦里的清水。

正闷热难熬的时候,忽听到淙淙的流水声,绿隙中见到一条明亮的流水从崖壁上垂下来,周围还氤氲着腾腾雾气。施瓦茨教授舔着干燥的嘴唇向华青云问道;“华先生,不知这水能不能喝?”

华青云瞥一眼泉水回道:“那是世上最好的矿泉水,泉水甘甜,还有消除疲劳、延年益寿的功效。不过……”

华青云话音未落,早已干渴难耐的文晓南已跑了过去。华青云见了脸色骤变,大声阻止道:“妹子快快站下,那里万万近不得!”

文晓南听到警告停下脚步,回头不解地望着华青云。华青云指着脚下说:“看看四处是些什么。”

泉水附近白骨累累,每具尸骨面目狰狞,身体扭曲,死前似乎承受着巨大的惊恐和痛苦。面对这些奇形怪状的骷髅,每人脸上都露出万般惊骇。华青云踏着骷髅的缝隙走向清泉,泉水外还簇拥着一片青翠的草本植物,绿叶间抽出挺拔的长莛,长面缠绕着细密的象牙白花序。李明唐细细望去,那植物与百合科的玉簪儿十分相似,但花序更加稠密。

华青云离那片植物还有一尺多远就谨慎地停下脚步,指着长莛的白色花序说;“因为温泉的滋润,它们四季不谢,所以叫四季香。别小瞧这些不起眼的白花,它们是鬼谷最凶狠的杀手。进入鬼谷的人走到这里已是水尽粮绝,见到清泉自然忍耐不住,但取水又必须经过这片四季香。这些花草对外界入侵最为敏感,只要稍稍触动枝叶,莛杆上的妖花就会将肉眼看不到的花粉抛洒到空中,人类和动物的皮肤一旦接触花粉,须臾之间便会中魔。据说中魔之人临死前会产生幻觉,眼前的景物比原来大了许多,草棵子望去似参天森林,野猫大如狮虎,对面的人就像一座小山,就连树上的落叶也如麻盘迎头砸下来。中魔的人怎受得了如此惊吓?不久便浑身哆嗦,汗如雨下,接着就会兜着圈子不停地逃,直到全身力竭倒地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