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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走入死亡谷(2)

华青云的话还未讲完,众人已是又惊又疑,难以相信世上还有如此奇特凶险的植物。李明唐隔着几尺远细细观察过那花,补充道:“青云大哥讲得没错,我在巴西热带雨林中也曾见过一种叫做巴西毒蝇伞的蘑菇,它的颜色非常艳丽,含有致幻的毒蝇碱,人食后一刻钟便进入幻觉状态,并且看到的东西都被放大许多倍,令中毒人产生惊骇恐惧的心理,有的被激怒得发狂,直到极度疲倦,才昏然入睡。据说有人做过试验,让猫吃了这种蘑菇,对面的老鼠望去身躯巨大,反而惊得落慌而跳。因此,在医学上将这种症状称为‘视物显大症’。”

夏雨出于职业习惯,对那些尸骨中不同时期的兵器更感兴趣。形形色色的各类兵器除了洋枪土铳,还有长矛大刀,甚至找到几只锈蚀不堪的,形状奇特的铁疙瘩。华青云扫一眼那些兵器说:“这就是戟,三国时期的冷兵器。”

文晓南听了咂着嘴道;“妈呀,这鬼谷不成了一座历史博物馆?”

华青云笑道:“这位妹子的话倒也不错,鬼谷中历朝历代的冤魂都有,最多的还是东汉末年那次黄巾起义。”

一向对中国文化抱有浓厚兴趣的施瓦茨教授听了忙问道;“如果方便的话,华先生能否更为详细地叙述那个著名的历史事件?”

华青云缓缓讲道:“东汉中平元年,也就是公元184年,活动在豫州的波才起义军形成对都城洛阳的攻势,汉廷委派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统率主力迎击。这年四月,双方在颍川一带展开决战。波才军缺乏军事经验,依草结营,反被皇甫嵩深夜纵火烧营,实施突袭,造成义军的惨重损失。皇甫嵩会合朱儁、曹操两部汉军,乘机进击,大败波才军,残杀起义将士数万人,战败的义军且战且退,到鬼谷剩下不足三万。面对凶残的官兵义军只得退入谷中,最终无一人活着出来,两万余人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听过华青云的故事众人久久无言,仿佛在为那几万冤魂默哀。

再往前走是一条险峻的峡谷,两边巨峰如削,只露出一线碧蓝的天空,一行人踏着溪上的乱石跳跃而行。李明唐与姬豫出于职业习惯,不时地停下脚步观查两岸奇异的植物。又行了一程,那山势越加险要,仰脸望去两峰向内倾斜,似乎要从头顶坠落下来。脚下的溪水突然变窄,水流更加湍急,行进的队伍也只得鱼贯而行。姬豫停下脚步察看四周,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预感到巨大的危险将要降临。

这时候忽听到卟嗵一声,原来夏雨踩上长满青苔的卵石,失脚跌入水中。前面带路的华青云听到动静,回身问道:“伤着哪里?”

夏雨坐在水中,抬起腿扭动几下脚踝,回道:“不过崴一下,不碍事的。”

众人听了这才放下心来,正要继续赶路,夏雨突然从水中捞起一样东西,举在手中喊道:“快看,这是什么玩意儿?”

姬豫定晴望去,见夏雨高高举着一只半个香皂盒大的铁灰色塑料盒,心中一个奇怪的念头刚刚闪过,顿时大吃一惊,高声喊道:“卧倒!全体卧倒!”

高原毕竟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特工,卧倒后向夏雨大声命道:“夏记,那东西会爆炸。别怕,对,慢慢放回原处,博士,请将短刀留下。施瓦茨教授,你带所有人立刻沿原路返回,撤到安全地带等候我的消息。”

夏雨才知手中握着一枚炸弹,脸色立刻变得苍白,战战兢兢放下手中的炸弹,与众人向来时的方向小心翼翼退去。施瓦茨教授与众人已退到七八十米之外,高原仍无离开原地的打算,知他要排除水中暗布的炸弹,焦急地向他做出一个撤离的手势。高原微笑着向他伸出手指,做出一个“V”形手势,返身逆流而上,大海捞针般在溪水中寻找着什么。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失,守在下游的人焦急万分盯着在水中摸索的高原。许久才见他掀开一块半裸在水面的青石,从下面捞出一方同样大小,却是咖啡色的塑料盒。高原将那方塑料盒端详片刻,捧在手中缓缓走到溪边一棵倾斜的栎树下,找来一块足有百斤的青石,用绳子拦腰捆紧,又将绳子的另一端甩过头顶粗壮的树杈,收紧绳索便将青石一点点悬上空中。待青石离开地面有半尺高,高原将咖啡色的塑料盒轻轻放在青石下面,然后才退到二十米开外的一块巨石后,向着下游的人群做出一个卧倒的手势。

施瓦茨教授见到手势立刻命全体分散卧倒。高原这才将短刀夹在指间,手腕一抖短刀划出一条闪亮的弧线直奔栎树飞去。眼望着刀到绳继,青石直接坠落下去,高原才迅速将身子隐在巨石后面。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几乎在同时又是更加惊天动地的连环爆炸。峡谷间顿时腾起一条不下三十米长的爆炸带,眼前浓烟弥漫,遮天蔽日,接着是乱石横飞,泥沙铺天盖地落下来。待烟消雾散,乱石归寂,闷雷般的隆隆声仍在大峡谷久久回荡。

待一切沉寂下来,遥见高原从隐身的岩石后面出来,挥动着胳膊做出可以通过的手势。文晓南最先从地上跃起,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骂道:“杨思禹你个王八旦!明日逮着你,定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李明唐似乎被吓傻了,痴呆地坐在溪水中的石头上,流水浸湿了衣服也未发觉。姬豫上前悄声提醒道:“唐兄,他们已走远了。”

李明唐情绪低沉,低头问道:“姬豫,我们是不是……不该来这个地方?”

姬豫对李明唐的话似乎并不惊讶,望着他问道:“博士,后悔了吧?”

李明唐回道:“是有些后悔,刚才我想过了,为了救一个霍夫曼先生,差点赔上六条鲜活的生命。姬豫,我们这么做值吗?”

姬豫无声地挨着李明唐坐下,双手抱着膝,下巴放在膝盖上,默默望着溪水下的卵石,许久才叹口气道:“是呀,我一路都在想,如果……我有选择的权利,我会拉上一个人,毫不犹豫转身走出这片大山。”

李明唐望着姬豫忧郁的侧面,不解地问道:“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寻找不死之花……并不是你的真实意愿?”

姬豫轻轻摇头道:“没人逼我,这是我应该承担的义务。”

李明唐茫然道:“我更糊涂了。姬豫,从我们第一次相遇,你一直就是个谜。”

这时候施瓦茨教授正立在远处向他们招手,姬豫起身道:“唐兄,拉弓没有回头箭,继续赶路吧。”

李明唐追上姬豫问道:“姬豫,你刚才说……如果有选择的权利,你会拉上一个人走出大山,这话……什么意思?”

姬豫停下脚步,回过身久久望着李明唐,叹口气回道:“呆子,走吧,教授在催我们呢。”

姬豫与李明唐逆着溪水追过去的时候,高原正指着流水向众人解释道:“夏雨在水中拣到的塑料盒就是一枚设计精巧的高能炸弹,每只盒中安装了电子信号接收器,他将至少五枚这样的炸弹每隔七到八米葳在溪水中,再将一枚更加精巧的引爆弹放在上游的青石下面。这是一枚可调节的压力引爆弹,为了防止小动物的误爆,压力大概会定在四十公斤以上。你们看,狡猾的杨思禹为了保证走在队伍最前面那个人踩上埋着引爆弹的青石,还特意将周围的杂石清理干净,唯独留下那块最平整的石头。面对如此合适的一块踏脚石,走前面的人自然就会踩上去。这时人体产生的压力足以引爆炸弹,炸弹在爆炸的同时会发出特定的电子脉冲信号,下游的炸弹接收到信号也会同时引爆。这样就形成一个长约三十到四十米的威力巨大的爆炸带,并将这个区域内所有的人炸得粉身碎骨!”

文晓南听了疑惑地问道:“高原兄,你是否受过爆破专业的培训?”

高原没有被她的发难住,机敏地回道:“小师妹,别忘了我是记者,什么样的人没接触过?”

施瓦茨教授仍心有余悸道:“好险,若不是夏先生跌一跤发现炸弹,我们所有人将被送上天堂。夏先生,对此我本人表示诚挚的谢意。”

夏雨却不好意思地回道:“教授,您千万别谢我,阴差阳错,也许是天意吧。西方有句名言,把上帝的还给上帝,把魔鬼的还给魔鬼,杨思禹虽机关算尽,我坚信佛点头只会归于应该得到它的人。”

姬豫听了笑道:“讲得好,讲得好。”

说笑完毕,众人在华青云带领下以急行军的速度继续赶路。再往前走峡谷两边的山峰渐渐豁朗,放眼望去满谷是数不尽的奇花异草,美丽得令人眩目。有些树木、草叶间还挂着鲜红欲滴的果实。景致虽美,人人又觉得这美景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文晓南一边走一边忍不住自语道:“奇怪,我怎么感觉这么瘆人啊。”

夏雨也以记者的敏锐感觉出让人恐怖的原因,回道:“太静了,静得让人可怕。如果不是流水声,我还以为这是走在月球上呢。”

李明唐也琢磨出其中的缘故,回道:“是不大对劲,满谷中除了植物,连只会飞的蚊虫、蝴蝶也见不到。”

原来人类讨厌噪声,却又必须生活在声音的环境中,在一个连风声也没有的绝对寂静世界里,人类反而更加恐惧。第一个受不了这种静寂折磨的是文晓南,刚用高昂的女高音唱起那首《西游记》中的主题歌,施瓦茨教授厉声阻止道:“尊敬的文女士,你是想告诉杨思禹我们没有被炸死?”

文晓南听了忙噤住声,抱怨道:“太静了,我宁愿站在南京路上听汽车喇叭也不愿呆在这种鬼地方!”

众人听了齐笑起来,这才有了些生机。走在前面的华青云听了,稍稍放慢脚步向众人告诫道:“全是这些植物惹的祸。枝上那些果子都是巨毒的,好看却吃不得,泉中的水也是有毒的,外面进来的鸟兽飞虫,还有不知底细的山外人吃下这些果子,喝了谷里的泉水,不出一个时辰便会倒地身亡。”

似乎是为了验证华青云的解释,走近后果然见到艳丽的花枝下面被厚厚的腐植物半掩的累累白骨。

文晓南望着那些美艳的花朵不解地问道:“没有昆虫,这些植物靠什么传播花粉?”

李明唐回道:“风啊,山谷中特殊的地貌也许为风媒创造了条件。”

文晓南不依不饶追问道:“我仍有一个问题不大明白——这些植物既然不必再以漂亮的花朵和香味吸引昆虫和鸟类,按照达尔文的进化论,它们的花朵为何没有退化,依然色彩艳丽,芳香无比?”

李明唐还未想出答案,姬豫笑着插话道:“师妹问得好,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文晓南拿白眼翻着姬豫,姬豫却大度地笑笑,继续讲道:“植物与人类一样,也是有感情的,为了相互吸引,它们仍然要保持美丽的外表与独特的气味。”

文晓南听了“卟”地笑道:“大师姐,在植物学上你是专家,但也不能编得太离谱啊。”

高原与夏雨扭过脸暗笑。李明唐虽然没有笑,却一脸困惑地望着姬豫。姬豫一本正经指着近旁的一株阔叶植物问道:“师妹可否叫得出它的名字?”

文晓南瞥一眼那棵绽放着浅蓝色花朵的小乔木摇了摇头。姬豫解释道:“这叫蓝花香芋,它与银杏树一样,每株树上只有雄蕊或雌蕊,自身无法授粉。为了延续种族,每朵花都尽量将自己打扮的更漂亮,散发更浓的香味来吸引附近的异性花蕊。”

文晓南撇着嘴道:“虽然有些道理,但又怎么证明你的理论?”

姬豫微笑着回道:“这容易啊。师妹过来,随便盯着一朵专注地望着它,就会发现每朵花的周围都有一圈淡淡的光晕。”

这时刻夕阳已藏入山峰后面,将峰峦巨大的阴影笼在谷中。文晓南望一眼姬豫,将信将疑走到蓝花香芋前,目不转睛盯住一朵最艳的花瓣。不大一会儿,便惊奇地喊道:“看到了,看到了。师姐,我真服了你,千真万确有一圈浅黄色的光呢。”

姬豫又继续解释道:“这就是植物的能量场。其实,每种植物都有自己的能量场,它们甚至对靠近的外来物种还能辨别善恶。假如你身上带着刀具、枪支弹药、火种,甚至是电子设备,它都能敏锐地感觉到,能量场也会瞬间加强,四周的光晕会更加明显。”

以远古植物为研究对象的李明唐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新奇的理论,便好奇地俯身在花朵前,与文晓南全神贯注盯着花朵细看了一会儿,揉揉眼说:“不可思议,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神奇的现象。——姬豫,你可以申请诺贝尔生物学奖了。施瓦茨教授,快来看看这个了不起的发现吧。”

文晓南也同时惊呼道:“师姐的话没错,师兄身上带着刀子,它们周围的光圈真的更亮了。——高原大哥,夏记者,你们也过来看哟。”

施瓦茨教授望着渐渐黯淡的晚霞,沉下脸道:“博士,我们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太多了吧?我希望立刻出发,务必在明日追上杨思禹那个狗娘养的!”

施瓦茨教授气势汹汹的态度还是镇住了众人,文晓南吓得吐了吐舌头,忙起身随他们继续赶路。

又行了一会儿,天色更加黯淡,远近的植物渐渐模糊,每棵植物的周围都环绕着深浅不一的幽幽的光晕,宛如走进另一个世界,众人的心又骤然提了上来。文晓南望着那些发光的植物疑惑地对姬豫道:“师姐,同样的是植物,鬼谷外面的在夜晚为什么就没有光晕?”

姬豫回道:“师妹问得好,也许是鬼谷特殊的环境加强了它们的能量场吧?”

李明唐望着那些怪异的荧光似有所悟,去溪边掬一捧清凉的溪水送到鼻子前闻了闻,又用舌尖浅浅尝了一些,悄悄对姬豫道:“姬豫,你耍得什么把戏?河水上游一定有丰富的黄磷矿,雨水将它们带下来,河水与土壤里才含有大量的黄磷成分。不同的植物吸收过量的黄磷就会发出千差万别的荧光,光线越暗这些荧光就越明亮,哪里来的植物能量场啊?……”

姬豫忙打断他的话道:“博士,我不过与他们开个玩笑罢了,你千万别当真。”

李明唐不满道:“你也是做研究的,有这么误人子弟的吗?”

姬豫笑道:“呆子,以后我再向你解释好了。”

注:①又名南部十四式手枪,由名古屋兵工厂制造,1925年列为日本陆军制式武器,二战期间装备于将校级军官,俗称五八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