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齐声表示感谢,然后温家林提议:“再共同干上一杯!”
吃过午饭,魏泽西回去就睡了,一直睡到下午快下班时才醒来。后来新闻中心记者站的几个记者来叫他打牌,说谁输谁请大家吃大排档。来到对面,吴克信也在,闻到魏泽西一身酒气,疑惑地问:“你不是说中午没饭局吗?”
魏泽西不好意思地说:“我正要去食堂,清川来人硬把我拉走了。”
吴站长会意地“噢”了一声,弄得魏泽西一头雾水。
打牌期间,魏泽西趁着几个人都去上卫生间,只剩下他和吴克信两个人的时候,问:“你刚才‘噢’什么?”
吴站长嘴里叼着香烟,正看着随手抓起的一把牌模拟着如何出牌,说:“我说嘛,李今朝上午打电话,问我有一对农民父子上访是不是来找记者站了,我说来了,我安排你接待。”魏泽西一听,原来温家林请客的真实意图也许并不是让他跟省直新闻单位打什么招呼,而是对他不放心,要把他摆平。他正想说什么,其他两个人系着裤子回来了。
几天以后,杨光打电话说他现在正在从省城回来的路上,要魏泽西晚上请他吃饭。魏泽西问他吃什么,他说:“老巴烩面吧,这几天想死了。”
魏泽西说:“吓我一跳,我以为你要吃海鲜呢。”
下午4点多,杨光便开着车来了,魏泽西嫌时间还早,杨光说:“我午饭还没吃呢,抓了逃犯就往回赶,这不,刚把人丢进局子里。”两个人开车来到老巴烩面馆,找了一个临街的窗前坐下,点了两碗烩面,就着小菜喝啤酒。杨光说:“昨晚我和林莹一起吃了火锅。她好像对你不太放心。”
魏泽西脸红了一下,不是不放心,而是有点失望。但他硬着头皮说:“笑话,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对她说了,你挺老实的。不过,你和林莹从大三开始,七八年了吧,时间也太长了点,快抵上一场抗日战争了。”
“我不是等着调回去吗?要不,报社不给房子,没房子结什么婚?你呢?大学毕业6年了,谈了几个?好像也没有动静嘛!”
杨光诡秘地一笑,说:“谈了几个,没劲。你觉得韦敏怎么样?”
魏泽西说:“人够聪明,只是好像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啊。”
杨光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喜欢什么类型?”喝了一口啤酒,又说道:“不瞒你说,这一次我问林莹,如果不是你捷足先登,她会对我有意思吗?你知道她怎么说?她想了想,笑着说上帝知道!当时,她的表情让我感动,爱上一个人,总有某种神秘的东西,真的应该珍重。”
魏泽西有所触动,喝了一大口啤酒,深思着扭头看窗外:“仔细想来,学文真的没劲。”
“你一个新闻硕士怎么会说这话?”魏泽西苦笑了一下,忽然看见那对农民父子正瑟缩着蹲在大街马路对面的一家羊肉汤馆门口,儿子端一碗泡了烧饼的羊肉汤低头喝着,而那位父亲却就着一个冻硬的黄面馍喝汤。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他小时候才见到过的情景,进城的农民自带干粮,躲在一个角落里偷偷地吃。而且,他们的县委书记牛世坤曾经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说过,清川县已经基本上脱贫,县里边穷山区的农民基本上不吃黄面馍了,玉米都喂牲口了。
“你看见那两个人了吗?那是父子俩。”魏泽西把他们上访以及温家林请吃饭的事说给杨光听。
杨光听过之后,说:“是不好办,都怨你与地方上的官员混得太熟了,下笔如有鬼。”
魏泽西喟叹:“堕落啊!”
突然,一辆“0”牌后开门吉普车驶过来,嘎的一声在羊肉汤馆门前停下,跳下来几个人,架起那对农民父子就往车上拉。农民父子手里的饭碗在被夺下的时候,不仅羊肉汤洒了一地,还泼了农民一身。魏泽西本能地放下酒杯,冲了过去,挡开那些人,问:“怎么回事?”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回过头,看着这个戴一副近视眼镜,文质彬彬的人愣了一下,但脸上很快流露出明显的不屑,说:“我们执行公务。你是干啥的?”说着,把手里夺过来的羊肉汤碗往他面前一丢,碗竟然没破,但羊肉汤溅了魏泽西一身。
魏泽明发火了,大声说:“执行公务也不能这样野蛮!至少,你们必须向我道歉!”说着,把洒上了羊肉汤的衣襟撩给他看。那羊肉汤也仿佛有灵性似的,被冷风一吹,顿时变成了鱼鳞片。
那汉子瞪大了眼睛,伸出拳头在魏泽西的胸前直戳:“你想干啥?妨碍执行公务?”
农民父亲几乎是哀求地说:“你们别这样,我跟你们回去不行吗?”
杨光赶紧往外走。这时那对农民父子已被其他人架上了车。那汉子突然一拳把魏泽西打了个趔趄,然后跳上吉普车,呼啸而去。
杨光见状,叫道:“魏泽西上车!”
杨光正要回身开车去追,却见魏泽西好像一个旁观者,擦了擦嘴角的血,正站在那里发笑。他说:“别追了,走,我们继续吃饭。”
杨光不解道:“你怎么忽然又变成了圣人?就这么算了吗?”
魏泽西说:“这道难题终于有解了!这对农民父子的遭遇正是牛世坤政绩背后的一个缩影,县城的美化、公路沿途的红墙以及所谓的脱贫致富工程掩盖着当地农民的贫穷,或者说清川人民正在为此付出代价。我决定去一趟清川。”
杨光由衷地笑了:“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很久没有看见你演说的风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