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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放虎归山

“那天,你和杨建清一起去了清川,还记得后来上车的乘客吗?”

柳明回忆起来,他们从清川回来后,首先乘车的是两个人,她看见坐在后面座位的是个穿羽绒服的人。她把当时的情况向陆海洋和杨光说了一遍,包括穿羽绒服的人与那个穿军大衣的人之间的对话。最后,她再一次肯定,是那个穿羽绒服的人坐在后面,即金明峡坐过的座位。

可是,偌大的清州市,冬天穿羽绒服的人成千上万,到哪里去找?

也许,这是一个无望的结局。

告别柳明,接下来便是调查这两个手机号码的主人。

回到支队,陆海洋和杨光、宋建伟又把他们从出租车司机死亡到金明峡案件之间的疑点讨论分析了一遍,都觉得背后似有隐隐约约的人影晃动,但却隔着一层没有捅破的纸,让人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他们再一次去向刘局汇报,希望对A手机号码使用监控手段。刘局分别看过A、B两个手机号码的通话记录后沉思良久,说:“我们不能把理由建立在推测上,更不能确定机主A或者B就是重大刑事犯罪嫌疑人。”但这一次,他同意一起去向袁方局长汇报。

袁局听完汇报,仔细审视着A、B手机号码的通话记录和B手机号码那一连串的通话号码,有许多号码都是市党政要人的,想必刘家坪也应该熟悉。他问:“家坪的意见呢?”

“我认为这不符合规定,尽管他们的推测也许有一定的道理,甚至很有道理。”

袁局主意已定,说:“在没有获得那个可疑物品以及A、B的通话与出租车司机死亡案件有必然联系的证据之前,你们谁也不能轻举妄动。还是从犯罪嫌疑人身上寻找突破口吧。”

从袁局的办公室出来,陆海洋和杨光都有点垂头丧气。

“没办法,这就叫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宋建伟说。

有一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手机的通信功能是通过发射台对手机信号的监控、识别来实现的。这种功能仅仅是为了向客户提供服务。通过电影、电视,人们还可以看到,同样的技术用于侦查,公安机关不但可以监听通话的内容,还可以同时确定手机使用者的准确方位。有线电话就更不用说了。这与电信局出于对客户查询费用的需要保留的通信记录有本质的不同。正是出于对每一个中国公民通信自由、个人隐私等人权的尊重,司法机关才对该侦查手段的使用有非常严格的规定。刘家坪、袁方不同意用手段其实也在陆海洋和杨光的预料之中。

领导永远是对的,还是从犯罪嫌疑人身上寻找突破口吧!可是,审讯、外围的调查已经进行过多次,刘海涛、翟二亮以及放回去的那三个涉案人员确实都有因赌博而被派出所处理过的记录,想从他们身上打开突破口已经很难。要么事实真的就像他们供述的那样,杨建清是因为赌博和欠赌债而被强行带走说事的,后来发生了意外。要么,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而且这个骗局后面有强大的后盾,支持所有的当事人把这场戏演下去。杨建清死了,死无对证,从而使破案的警方一开始就处于孤立无援的困境。即使将来能够确定金明峡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杨建清的车上,余长水一直在找,也很难获得与杨建清命案有必然联系的证据,完全可能是两回事嘛。刑拘的期限已近,看来,只能以涉嫌非法拘禁罪向检察院报捕了。

魏泽西打电话到天平律师事务所,说:“请问,欧阳律师在吗?”

对方问:“你是哪里的?”

“我是省报驻清州记者站的。”

对方说:“他出庭去了。”

“能不能告诉我,他出什么庭?”

“清川黄金大王的那个案子。”

魏泽西一听,马上说:“能不能告诉我,在哪个法庭?”

“河东区法庭。”

魏泽西放下电话,走出市委,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河东区法庭。可是等他赶到法庭的时候,就看见有人陆陆续续从法庭里往外走。他不认识欧阳律师,正张望着,却见金明峡在金玉峡等人的簇拥下昂首走了出来。金明峡一副放虎归山的神态,他望了望天空,正要上汽车的一瞬间看见了魏泽西。但他眉头一皱,脸一沉,钻进了汽车。

金玉峡也看见了魏泽西,犹豫了一下便跟着上了车。轿车穿过旁听者的人群迤逦而去。魏泽西知道他被晾在这儿的原因,苦笑了一下。找欧阳律师已经没有意义,找金明峡更有点自讨没趣。他正不知该怎么办,送他来的那辆出租车转了一个圈儿又在他身边停了下来。他打开车门上车,说:“回市委。”

回到办公室,魏泽西觉得事情变得有点复杂,正想得出神,杨光腋下夹着一个包推门走了进来。他拉一把椅子坐下,问:“晚上干什么?”

“你的事我办得不顺,金氏兄弟好像不愿理我了。”

“我问你晚上干什么?”

“怎么,你想安排?”魏泽西看了看表,才4点半。

杨光不好意思地笑笑:“赵菁菁来了,我打电话约她来的。案子的事告一段落,我抓紧谈恋爱吧。”

“怎么回事?”

“领导不让查了,证据不足。可是不用手段我们不可能获取证据,即使知道了金明峡把什么重要东西放在了出租车上又有什么用?同样不能作为司机命案的直接证据!”

“案子办不下去了,你倒轻松了,开始谈恋爱。拉着我做电灯泡吗?”

“我给你做电灯泡还少啊!你也应该体验一下看别人谈恋爱的感受了。”

“好吧,我给你一个报复的机会。地方订了吗?不过说好,吃过饭,我走人。”

“或者你去省城找林莹,我不管。地方订了,在荷香家园,那地方不错。”

“省城还是有些远哪,我只好回办公室睡觉。赵菁菁几点到?”

“差不多了吧。坐我的车一起去公共汽车站怎么样?”

“这个机会还是让给你吧,我待会儿直接去荷香家园等你们。”

杨光站起来,却又坐下,拉开了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张长长的单子,递给魏泽西,说:“你看看这个。”

魏泽西疑惑地接过去一看,是一张通话记录单,上面竟有自己的手机号码。“你什么意思?”

“打给你的这个手机号码是谁的,你还记得吗?”

魏泽西看着单子,正要说,杨光突然茅塞顿开,示意他停止,自己说出来:“牛世坤!”

“是他,怎么了?”

杨光的眼睛里发出兴奋的光芒,“一点不错,我的推测是对的!”

“你们太可怕了,通信可是公民的隐私,当然也包括我的通信自由。”

“正因为如此,领导不同意用监控手段。但到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违法,因为与牛世坤通话的手机号码是余长水提供的黄金被盗案的嫌疑人的,我们只是查一下这两个手机号码的通话记录。”

“你是说那个手机号码曾经与牛世坤通过话?那一定不是与黄金被盗案有关,而是与金明峡放在出租车上的东西有关。”

“英雄所见略同。好了,我去接人,你去饭店。”说完,杨光走了。

魏泽西也为自己的推测与杨光不谋而合感到兴奋,但他马上想到,推测是一回事,想要证明这种推测是另一回事。作为记者和警察,可能面临的是同样的困境:证据不足。如果有证据,他同样可以把牛世坤送上法庭。这么想着,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冲动,组织记者到清川正面采访。这么想着,他马上打电话联络了新闻中心驻站记者张伟,把事情简单一说,张伟兴奋极了。魏泽西又打电话给市电视台新闻部主任齐顾初,齐顾初说需要向台领导汇报一下。张明哲更好说,接到电话便跃跃欲试。魏泽西让他们做好准备,回头他找辆车,一起出发。

20分钟以后,魏泽西来到了荷香饭店。报了杨光的名字,服务员把他领进了7号包房。他刚刚坐下,服务员正给他倒茶,手机响了。

“喂——”

“我是金明峡,你别误会,刚才人太多,那些人就在后面。我现在在黄金大酒店518房,想见你一面。”

“祝贺你胜诉。我马上过去。”

魏泽西走出酒店,叫了一辆出租车,一边给杨光打电话,一边赶往黄金大酒店。“喂,杨光,你接到赵菁菁了吗?你们先进行着,我看情况。”他看了一眼出租车司机,挂断电话,马上给杨光发了一个短信:“我去和金明峡见面。”

此时,金明峡正一个人在房间里等着。魏泽西一进来,他便迎上去,说:“还认识我吗?”

魏泽西说:“当然认识。但是那一天,我不想让人认出来。”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你是秘密采访。事情都过去了,不说了。我那天也算是急中生智吧,把包塞给了你,我以为你是牛世坤的朋友嘛,这叫调虎离山。你不认识我,也一定把我当成了牛世坤的人了吧?”

“有这么点意思。”

“误会,全是误会!我跟牛世坤只不过是互相利用。我现在才明白,混到他那个地步的人,根本没他妈的真朋友。”

魏泽西笑笑。

金明峡递给他一支玉溪烟,说:“听我弟弟玉峡说,你想知道我把什么东西放在出租车上了?”

“因为县公安局的人来找我,显然是要找什么东西,都是你调虎离山惹的祸。我是记者,也想知道真相——那个出租车司机死了。”魏泽西说。

“我听说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知道,但我现在想找到它,你能不能给我想想办法?”

魏泽西的手机响了,“喂,我是杨光,别说得太多。”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挂断手机,魏泽西回头对金明峡说,“这要看是什么东西,才能确定如何寻找。”

金明峡说:“我已经出来了,告诉你也无妨,是录音笔。这东西你们当记者的不陌生,但内容可以让牛世坤进去。牛世坤不能怪我无义,是他先不仁。”

“我明白了。”魏泽西心里激动,却做沉思状,“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行,你一定替我想想办法,我一定要找到它。别的人,我不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