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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改选大会胜利召开

说话间,警车开道,接送代表的大客车从各大宾馆迤逦而来,代表们鱼贯下车,昔日的官员们已经不是秘书随从前呼后拥,而是以普通代表的身份亲自提着自己的包,夹着文件袋,按大会的要求下车以后自觉排队入场。摄像记者扛着摄像机,摄影记者拿着照相机,镜头对准了正昂首挺胸一步步顺台阶而上的代表。这种场面,文字记者派不上用场,远远地看着有那么一种感受就可以了。高伯成果然从一个个面带微笑的代表中看到了牛世坤。领导都是表演艺术家,别看牛世坤心里藏着事,危机四伏,但脸上依然带着他这个身份的代表特有的笑容。从下车到走上台阶,牛世坤腋下夹着文件袋,一手握着茶杯,一手不停地与熟悉的代表招手致意,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亲切。

拍过代表们进入大会会场和领导们步入主席台的镜头以后,记者们闲了下来,自然是躲进休息室里休息。休息室的桌子上放着发给各个记者的文件袋,大家拿了之后,坐到沙发上,一边抽烟、喝茶,一边议论有关这次大会的话题。从甄无忌开始,自上往下议论,最后就是牛世坤了。记者的嘴是目前社会上最无遮拦的嘴,因为见多识广,又与自己没有任何的利害关系,所以无所顾忌。说着说着,有人说道:“唉,高伯成,牛书记不是清川的县委书记吗?进了常委你不觉得沾光啊?”

高伯成说:“他当他的市委常委,跟我有什么关系?咱还是咱的招聘记者。”

招聘,在大庭广众之下却是一个敏感的字眼,但仔细看看,眼下各新闻单位派来的记者,招聘的占绝大多数,虽然招聘比不上正式人员,可人多势众,反而让正式人员不好意思了。齐主任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说话的?!

又有人说:“清川有个黄金大王金明峡,最近在全市各媒体登了一则悬赏两万元找一个录音笔的启事,这事真稀奇。”

张明哲走到高伯成身边,悄声说道:“你没去清川真是可惜了,真精彩啊!金明峡被中院无罪释放,又被牛世坤提拔成了乡长助理,还有那支录音笔,我们提了一大堆问题,李今朝张口结舌,最后来了个无可奉告!”

这是高伯成刚刚听到的消息,而且大出其所料,“什么什么?难道金明峡与牛世坤摒弃前嫌私下成交了?”

大家听高伯成这么一嚷嚷,不由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高伯成有点心虚地说:“我说什么了?不就是交易吗?”

不知谁说了句“甄书记出场了”,于是记者们先后走出休息室,摄像、照相的自然得各就各位开始工作,营造大会的热烈气氛。文字记者只不过是看看场面,不能为大会添彩,又回到休息室继续聊天。高伯成进一步想他设计的情节,如果金明峡真的被牛世坤提拔了,那么他再找那个录音笔的目的,能不能与自己达成共识就难说了。大家闲聊了一会儿,高伯成借故去厕所走出了大会堂,一直走到后院开阔的草坪上,打开手机,按了重拨键。可是,关机。再拨,确实是关机。

高伯成冷笑了一下,“好,你他妈的敢关我的机!”

他又从手机里调出寻物启事上留下的手机号码,按下了通话键。嘀,嘀,通了!他把手机放在耳朵上,不说话,静静地听。

良久,对方问:“你哪位?找谁?”一口的清川口音。

高伯成问:“是金明峡吗?”

“不是,但我可以转告他,你啥事?”

高伯成说:“我只给金明峡本人联系。”

他挂断了电话,手机又发出了收到信息的提示音。他疑惑地打开信息,却是“请回电话,1367……”

接着,又是收到信息的提示音,再看,还是同样的内容。

这是谁的手机号码?

仔细查看,高伯成吓了一跳,发信息的时间分别是昨天下午和晚上,而他的手机在此之前除了与牛世坤通话,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个号码。莫非牛世坤想换一种方式与他联系?还是对方发错了?

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起来,因为没有时间考虑,他关了机,又回到了记者们中间。

整个上午,住在清川宾馆的金玉峡成了接话员。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有那么多人给他打电话,说他们捡到了那个录音笔。甚至有人提出了见面地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金玉峡应接不暇,他又打有线电话到余地乡政府找金助理。乡政府办公室的小付是乡党委书记李国臣的一个远房亲戚,原本是一个小混混,被安排到乡政府做通信员。通信员的职务实际上是为乡长提茶倒水的,可是乡长顾之林哪里能指望他,用他的时候不见个人影,不需要他的时候直在你眼前晃,便打发他到办公室打杂,收发报纸文件,接个电话。这么一来,小付觉得被降职了,心里有情绪,凡是来电话找几个乡长的,他还去找一找,要是找一般工作人员的,一律不在。

可是这个电话要找金助理,小付随口便问:“金助理是谁?”

金玉峡想哥哥刚上任,乡里还有人不知道,便说:“金明峡,乡长助理。”

小付想了想,说:“你等着。”放下电话,便来到顾乡长办公室,也不顾乡长正和人说话,张嘴就问:“咱们乡还有个金助理?”

顾之林不悦,看一眼身边的金明峡说:“这位就是金乡长助理,你有什么事?”

小付笑了,真有这么一个人,说:“电话。”

金明峡站起来,说:“我出去接一下。”

金明峡跟着小付来到办公室,接过电话,听金玉峡在电话那头一说,他似乎不相信有这等怪事,看旁边的小付一眼,对电话说:“那你先回来吧,咱们研究研究再说。”

回到顾乡长办公室,顾乡长正一脸的委屈,说:“刚才你都看见了,是李书记的一个远房表侄,好在还不能算是一个间谍。乡政府的工作大体就是这样,经济这一块儿你重点考虑吧。争取尽快拿出个设想,我们一起向李书记汇报。”

金明峡虽不懂党委、政府是如何分工的,但是在县里,他看到了牛世坤几乎什么都管,乡里和县里应该差不多吧。于是他也知道了顾乡长与李书记的关系,就是茹县长与牛书记的关系。审时度势,他很快就明白该往哪一边靠。

顾乡长说:“你先去李书记那里见个面,报个到,看他怎么安排。我想下午开个会,正式向大家宣布一下,你就算正式到任了。”

从顾乡长办公室出来,金明峡来见李书记。李书记正在和人谈话,见了金明峡,马上起来与他握手,问:“刚从县里回来?”

金明峡说:“昨天回来,回了趟桃花沟。”

“好好,是要回家看看。老人身体还好?”

那人见李书记顾不上他了,便起身说:“那我先走了。”

李书记说:“不送。明峡呀,你回来之前,牛书记亲自打电话,要我安排好你的工作,我知道,你是牛书记特别看中的人。中午大家聚个餐,算是为你接风。住处都安排好了吗?工作的事,咱们回头再详细交换意见。”

在李书记办公室见了半个多小时的面出来,金明峡奇怪地意识到,李书记竟然一句都没提顾乡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一个三人座的木连椅,俗气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暖壶,他下意识提了一下——空的。办公室连个电话都没有,手机又不通,更别说暖气了。条件之简陋超出了他的想象,还不如桃花沟村委呢。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路,花钱行贿买罪受。

过了一会儿,金玉峡从县城回来,车一进院,刚好停在李华良的警车旁。李华良此时正在派出所了解不久前发生的系列盗牛案件。昨天随金明峡赶到余地,金明峡回了桃花沟,李华良已经注意到,这里离县城太远,手机没有信号,桃花沟更远,便安心在派出所等金明峡到乡里报到。今天上午8点多,金明峡果然坐着自己的车来了,可是送他到乡里,车又开走了。李华良想乡下目标太大,不如守着金明峡守株待兔。

金玉峡找到金明峡的办公室,把手机交给了他。金明峡打开已接电话一看,竟有9个电话。金玉峡拿出一个本,对着号码一一汇报,哪个是自称捡到录音笔的,哪个提出见面地点的,只有一个号码很神秘,要跟本人联系。

金明峡经过分析,基本锁定了这个手机号码。

之后,金玉峡认真打量着乡长助理的办公室兼卧室,与清川宾馆桃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办公室兼卧室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他说:“我说大哥,咱还是把录音笔找回来之后自己干吧。”

金明峡似在犹豫,说:“咱们那是个体户,这可是一级政府啊。”

金玉峡问:“那下一步咋办?”

金明峡说:“你还是到县里去等电话吧,车也带去。我现在是公家人,坐私车不太好。需要车的话,我打电话。”

“我看,你还是住家里吧,反正车接车送,上班不耽误。”

“我看看情况,不行你叫人把那辆普桑给我开来。我现在是国家干部,车坐的不能比书记和乡长好啊。”

市委换届改选大会的召开是全市人民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大会的盛况、花絮充满了清州仅有的四大新闻媒体。当然,除了电视画面外,稿子都是提前拟好的通稿,循序渐进地发给记者就是了。从2月21日代表清州市10万党员的112名代表步入大会堂举行开幕式,到代表听取和审议第二届市委、市委纪检委的工作报告以后,权力的魔方便进入了既定的程序。大会主席团人员的变化预示着将有人退出和进入清州市的权力核心,而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则是进一步验证以前的传闻。果然,在大会进入选举以后,市长郝明已经不再是主席团成员,牛世坤像一匹政坛黑马脱颖而出,出现在主席台前排位置上。而且,在即将开始的市委委员的差额选举中,每一位与会代表都非常明确自己作为代表的职责,知道谁是真正的差额并把他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