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治疗
远远的就看见那一老一少的前后追逐，自从这不老子进了雾园，还真是热闹不少！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小姚这次也遇上对手了。
他真的算是见识了江湖奇技，两个月前刚刚见到的不老子完全只是一副中年人的模样，而现今，竟然是须发花白，一副老人模样，而且皮肤也自然的松弛下来，声音沙哑，仿佛他过的每一天就是一年，简直叫人瞠目结舌，小姚还一直叫着‘童姥、童姥’，说是过一段时间会返老还童的人，难怪，江湖传言，谁都不曾见过不老子的真实面目，有些说是翩翩少年郎，风流倜傥，也有人说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残酷无比，更有人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顽童，众说纷纭，故而才有了‘不老子’这个称呼，如今，他算是亲眼见识了。
他似乎对小姚特别感兴趣，整天都围着她团团转，如众言一般，一介老顽童，他的性情完全随着样貌的变化而变化，先前的诡异感觉完全被现在的玩闹所替代，真是叫人摸不透。
刚开始时，他四处为难小姚，似乎是在试探小姚的反应，而后看小姚的眼神越发的怪异，总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让他每次都提心吊胆，方寸大乱，他不知道这个人想干什么，却绝不想这个人伤害到小姚；到现在，他却是整天追着小姚，要收她做‘义女’，而且意志坚决，叫他哭笑不得。
因为不老子的纠缠，他这两个月来，跟小姚相处的时间少了许多，着实怀恋当初在书房里读书说话的日子，那时，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如今，他只能在早晚洗漱，吃饭喝药的时候才能见到她，平时她都会心不在焉，小心翼翼的躲着不老子，不过见到他的时候，却是异常的开心，总是说一些院子里新发生的趣事，偶尔有外出的机会，也会带回来一包一包的小零食，说是带给他的，可结果都是无一幸存的落入她自己的口腹。
他喜欢看着她的笑脸，追逐她的笑容几乎已成了他每天的功课，远远的看着她开心，生气，都叫人心情愉快。
抚上自己脸上的面具，他如今觉得自己真的是很自私。时间越久，他越是不想小姚治疗她脸上的伤痕，她那时的话仿佛是一句魔咒，给了他敞开心扉的理由，两个感同身受的人，没理由只有他一个放不开，所以她能放开这个心结，那么他也应该可以。可是如果将来有一天，她的脸伤治好了，那么又将留下他一个人了，所以……
所以当他看到那道伤痕的时候，竟暗暗庆幸当时她坚持拒绝不老子给她治疗，他果然还是太自私。她可是个女孩子啊，留着那样的痕迹，将来要如何是好？
可是，可是就是做不到啊！
看着如今的她笑得开心，他才能安心的生活下去，看得见那道伤痕，他才能会心的笑得出来，他真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为了自己，居然可以这样残酷的对待一个女子，把他当兄弟一样对待的女子，自己竟然会有那么自私的想法，真的是太过分了！
‘大家好兄弟，讲义气。’‘你对我这么好，我一定什么都帮你……’这些都是她他口头禅，似乎也是她许的某种承诺，可是殊不知，她才真正对他好的人，没有人替代她的位置——好兄弟，讲义气！
呵呵！
也只有她才能对着自私又软弱的他说出这样的承诺了。
……她躲得很辛苦，真的很辛苦！
当初出现在燕忠脸上的崩溃表情，如今原封不动的出现在她的脸上，可见，不老子前辈已经快要把她逼疯了。
“我拜托，前辈，你饶了我吧，”小姚端着放着药碗的托盘，飞快的向凉亭而来：“你都不烦的吗？我好烦哦！”
“好啊好啊，想不烦呢，你叫我义父就好了，就一声就行。”不老子继续耍赖。
“为什么我要叫你义父？”说起这个她就有火，这个老爷子真是疯了。样子变了也就算了，怎么性格也变了，她现在真的想念起初时那个阴阳怪气的不老子了。
“我可以教你很多东西啊，救人的，整人的，杀人的，只要你喜欢的，我都教给你，”不老子依旧孜孜不倦的说服：“我当年立下重誓，绝不会教授徒弟，所以我只能收你做义女嘛！”
“可我一点也不想学啊！”她对学习的事一向避而远之。开玩笑，上了十几年的学，说到学习她就头疼，好不容易抽出身来，干什么又出来个人拉她下水。
“可我很想教给你啊。”不老子也说得理直气壮，“你不是想去做土匪吗？我保证你学了我的本事，一定成为全江湖最厉害的土匪。”
小姚简直要崩溃，他就不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吗？
天啊，她算是领教了！难怪他老人家在江湖游荡了好几十年，没几个朋友，这种性情反复的怪人，怎么可能会有朋友？
谁来救救她！
看到不远处凉亭里的人，小姚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飞一般的冲了过去——
“丫头，听我说嘛，做我的义女有很多的好处哦……”
“不要！”
“唉，别说得这么决绝嘛，我们再商量商量？”
“不要就是不要！”
“呜呜……好丫头，你就这么狠心吗？我可是个老人家……”
“……”
“就当可怜可怜老人家好了，你答应我嘛……”
“……”
“小姚，女儿，爹好可怜哦……：
“啊——崩溃！”
……
“同意啦？”
“没有！”
“女儿……”
“你站起来了，你真的站起来了！”小姚抓住燕知秋的手，又摇又跳，兴奋得像个孩子。
连燕知秋自己都不敢相信，没有燕忠的搀扶他竟然站起来了，尽管腿上还是有麻木的感觉，可已经有了力量是真的，不老子的医术果然了得，依他所言，他两年之后真的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天啊，他简直不敢相信！
这都是她给予他的，是她给予的！
她拉着自己的手，笑得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那么的天真无邪，完全没有自觉这样的行为是多么的不合情理，他五味杂陈，不知是要躲开她的手，还是要继续享受这种温柔。
她的手温暖而轻柔，因为激动，抓得他有些疼，可他完全能感觉到她的愉悦，完全不输给他这个当事人，似乎比他还要兴奋——
他看着她的手，眷恋无比！
“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天啊，怎么办，怎么办？”小姚放开他的手，跳着在院子里打转：“我好高兴，好高兴，好想唱歌。”
燕知秋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了那天在洗衣房的情景——
“我要去告诉孟大娘他们这个好消息，你等着，”小姚笑得忘乎所以：“我让他们给你做好吃的，我现在就去。”
完全不在乎周遭还有其他人，小姚已经蹦蹦跳跳的向厨房的方向跑过去。
“还真是个……叫人欣喜的丫头呢，”燕如秋看着差不多已经消失的人影，别有深意的看着身边的大哥：“她似乎只看得到大哥，我们这些人，她完全没有放在心里呢，是吧，大哥？”
收回注视的眼光，燕知秋浅笑：“我与她是兄弟嘛，她自然是高兴的。”
“兄弟？”燕如秋轻挑眉梢，笑得诡异。
“前辈，这次真是多亏你了。”燕立秋拍了拍不老子的肩，爽朗的笑起来：“你放心，以后你想玩什么把戏，我都奉陪。”
“不错，这次的确是多亏了前辈，家兄的伤才能有如今的进展，”燕如秋也收起了平时的高深莫测，双手抱拳，冲着面前的人，微微一鞠躬：“晚辈代燕家庄上下感谢前辈再造之恩，前辈将来若有差遣，晚辈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前辈再造之恩，晚辈铭感五内。”燕知秋重新坐回到轮椅上，要恢复得一步步的循序渐进，急功不得，再说，他已经看到了希望不是吗？
剩下的就是凭借自己的努力，练习走路了！
不老子说过，他的经络虽然已经完全被打通，不过现在的他却像婴儿一样，必须从头开始学习走路，练习平衡，重新让双腿听从大脑的意志。
“你不用这么早谢我，后面的才是最艰苦的，”不老子看都没看他一眼，挥挥手，爱答不理的开口：“你的腿这半年内还会一直有麻木的感觉，这是因为你三年来一直荒废，神经迟钝所致，要迈开步子会很吃力，所以要强加练习，每天都必须练习两到三个时辰，绝不可停止。”
“前辈放心，晚辈一定刻苦练习。”燕知秋点了点头，突然想到最初开始治疗是，不老子警告过他的话。“定当不辜负前辈的盛名。”
“嗯，如此最好，”不老子退开一旁，显得心事重重：“我也差不多要离开了，接下来的治疗，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前辈，您这是……？”燕如秋吃惊，他可不想大哥的治疗半途而废。
“最困难的就是打通经络，因为要使用内力配合我独门的针灸，这部分的工作如今已经完成，今后只需要勤加练习，我会留下药方，每半年回来查看一次进展，之后两年，就要看燕大爷自己的了。”不老子淡然的说着：“况且，燕三是知道怎么找到我的，若有变故，让他来找我就好了。”
“前辈如此大恩，晚辈们当如何报答？”燕如秋轻言。
“报答嘛……”
“眼下，我还真有件事……”不老子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偷偷拉过来燕氏兄弟，有些为难的低声说道：“你们说，我怎么能让小姚那丫头认我做义父呢？”
燕如秋眉一挑，饶有兴趣的回头看了一眼轮椅上的大哥，见他也只是低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你也有办不到的？”燕立秋嗤笑的看着眼前的人，嘲笑之意显而易见。
“臭小子，你刚刚明明说帮我的。”不老子立马翻脸讨债。
“前辈这个要求真是难到我们了，”燕如秋睨了一眼自己的大哥，笑道：“这个忙应该让大哥来帮才是，小姚是大哥的贴身侍婢。”
“她只听大哥一个人的。”最后一句，燕如秋笑得相当诡异。
“是啊，大哥，小姚那丫头只听你的，要不你说说？”不老子变成老头子的时候很麻烦的，你要不遂他的愿，他就死缠烂打，完全不讲道理。
“这个……”
燕知秋有些为难，如何叫她就范？
想来想去，那就是他伤害自己的时候，她一定什么都答应他的要求。
无论是那次的哭泣，还是后来脸上的伤，几乎都和他有关系，她从没有过因为自己的事而刻意做什么，但若是他开口，她却会欣然去做……
她就是如此的信任他，所以对于他的话向来遵从，可就因为这样，他更加说不出口，总不好去干涉她的私事才对。
“前辈不如多留几天，等我想个万全的法子，”燕知秋温婉的一笑：“前辈也知道，小姚那丫头比一般人倔强。”
“你能想到法子？”
“应该可以的。”
“那好，我信你一次，再留几天，你得赶紧想啊，不然我走了心里还是放不下。”
“一定的！”
“小姚，女儿……”不老子哀叹。
“真受不了你，都一把年纪了，让一个小丫头叫爹，传出去让人笑死。”燕立秋有点看不下去了。
“臭小子，不然你要叫我爹吗？你要传出去，试试！”
“喂喂，你讲点道理，江湖传言，无孔不入，你看着我有什么用？”
“这件事就我们几个知道，他们两个不涉及江湖，我又不会自抖家丑，不是你还会有谁？”
“你简直不讲道理！”
“就是不讲道理，怎么样？”
“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不然你叫我爹？”
“你疯了吧？真是个老疯子。”
“你说什么？臭小子。”
“我说老疯子。”
“臭小子！”
“老疯子！”
“臭……”
“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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