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给你一世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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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情挑

多年之前——

他们刚升入大学不久,宇文欢就选择了在校住宿。他所在的学校离家并不远,每周末他都会回家一次,吃团圆晚饭。

米关几乎每次都在。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当她是宇文家的一分子,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爸妈都认定的准儿媳。

那天宇文欢回家,还没走进小区,就听到院内传来隐约呼喊。

宇文欢停了停,双手闲闲地插进衣袋。他打算低着头,谁也不理会地走进门。

刚拐过门里,他就听到前方传来呼叫。未及抬头去看,宇文欢很快被迎面而来的一道橙红色身影撞了一下。他敛眉转头,一眼看清是米关,只见她脚下踩着直排轮,“啊啊”地尖叫着,一路飞快朝前滑过去。

“喂喂——”乐乐在后方喊,“挡住她!快些挡住她——”

宇文欢反应很快——他有听说最近米关在学直排轮,此刻,她正弓身朝着下坡路冲去,宇文欢几乎立即就能猜到,这个笨拙莽撞的火车头正处在无法控制的危险中。

脑子尚未做出结论,宇文欢已旋身迅速上前两步,一把拖住她飞扬的衣角,伸手一拖。米关身子一歪,顿时尖叫着,张臂像扑腾着翅膀的濒死天鹅一样扑进他的怀里。

她额头“砰”一下撞上他的鼻子,两人顿时痛得抽气。

米关吓傻似的再也不敢动,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脖子。

宇文欢挣脱不开。他只觉得热热的气息拂在自己颈中,温香软玉在怀,身体贴得严严密密,触觉强烈,暧昧得让他几近眩晕。

他心浮气躁,下意识地别开脸一推——

“买糕!”跑过来的乐乐捂住双眼。

宇文欢接着就听到一声惨叫。他忽略了他处在什么位置,他忽略了男孩子的力气女生哪能抗拒,他忽略了这一推之下米关的处境有多危险——只听“扑腾”一声——

好了,她跌进莲花池里了。

米关原本会游泳的,刹那间却吓得魂飞魄散,只会呆呆地瞪着眼。乐乐原本该脱去外衣鞋子的,惶急中却连想都没多想,“扑通”一下跳了进去。

宇文欢在旁僵住似的瞪着。

乐乐不顾一切托住米关,等站稳后才愕然发现,原来池塘的水不过仅仅没过腰际。

米关也反应过来,她紧紧抱着乐乐,又哭又笑又捶,活像个小疯子。

乐乐一把横抱起她,大笑着爬上塘岸。

“糟了糟了,我的新衣服弄脏了!”米关娇嗔着嚷,复又大惊,“啊呀,我裙子上有好多小蝌蚪!”

“拜托,不要动来动去啦——”

“老天,它们还在动——啊!乐乐,乐乐先不要放下我!我站不稳——”

“啊,你好重!”

两人大呼小叫,摇摇晃晃,完全忘记了身旁的罪魁祸首宇文欢。阳光下他们一身水,却毫不在意,嬉闹纠缠。

宇文欢渐渐平静下来,定定望着。

无论欢喜嗔恼,统统都不是他的。

他应该比谁都清楚,乐乐和米关的世界,针插不入。

“米关,下班后,记得回家吃饭。”

“妈妈?”

宇文妈妈声音很温和:“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握着手机,米关缩缩肩。这几天,她神游太虚的毛病频频发作,只不过,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怎可能忘掉。

今天是乐乐的生日,他若是在世,已是二十五岁。

米关下班后,在办公室里拖延了片刻。哦,她竟见鬼地记起来,还有一个人也是今天过生日……米关神色如调色盘般变了一轮,最后眉一竖,她把手里的文件朝办公桌一丢,转身出门。有什么好心虚,谁怕谁。

她是六点钟到宇文家的。

和预料中一样,是宇文欢开的门。一迎上对方,两人都没有什么意外。

米关进门后,朝着沙发上看晚报的宇文爸爸打声招呼,就低头忙着脱外套,换拖鞋,把肩上背的包包解下来,挂到门后玄关处。

入秋后,她总是习惯穿一件粗线针织外套,磨白的仔裤,浅咖啡色厚底短靴,风格返璞,率真难掩。宇文欢两手插在衣袋里,不闪不避,就站在一旁瞧着她,眼神笔直。

米关只觉得不自在,她连头也不抬,丢下一句:“爸爸,我去厨房帮妈妈!”就像受惊的小兔一样飞快躲进厨房里。

报纸缓缓降了几分,露出宇文爸爸藏在眼镜片后的一双睿智眼睛。他带了几丝不明显的疑问,毫不避讳地望向了儿子。

宇文欢敏锐地察觉到,同样不卑不亢地望了过去。

宇文爸爸停了停,神色慢慢平静。

他的两个儿子,乐乐性格像他的妻,欢的性子却和他像了个十足十。欢在想什么,他这个做父亲的岂会不知。而此刻他在想什么,恐怕也是瞒不过冰雪聪明的欢。

欢已不是七年前的少年,乐乐也已不在人世。

宇文爸爸慢慢放下手里的报纸,与欢对视良久。

犹记得三年前,乐乐结婚。在台上新人交换戒指的时候,宇文爸爸神色不动,以只有身旁人能听到的声音轻道:“以后,米关就是你的大嫂。”

身旁的人略震,漆黑的眸望过来,闪过瞬间的不明所以。

“你对她尊重友爱,就等于是对乐乐尊重友爱。”宇文爸爸神色不变,低低续道,“若有半分不敬,就等于是在为你的兄长蒙羞。你可明白?”

那天,父亲的眼神深邃幽静,意味深远。宇文欢只知道他的心思连自己都瞒不过,却没想到,作为旁观者的父亲,早就在他毫无头绪的时候对一切事态发展了如指掌。

父子无声无息地对视良久。

终于,宇文欢把目光从父亲脸上移开,蓦地,年轻脸庞闪过一种几乎可称之为坚韧的光芒。

宇文爸爸心微微一沉。欢是他的儿子,流着和他相同的血脉,他了解——当欢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时,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欢对上心的事最是认真,当他主动起来,旁人是没有胜算的。这是他当年在乐乐婚礼上对他发出警告的原因之一。两个儿子卓然出色,幸运的是,两人的性情嗜好完全不同,他们小时候甚至连玩具都没有争过。性格决定命运,他们完全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

是以,宇文爸爸一直不敢想象,如果他们遇到竞争,究竟是会各自成全,还是会两败俱伤。

宇文欢没有再看父亲一眼。

他转身,神色淡淡的不变,走进厨房。

米关正在对付几只土豆,迎面一看到他,手里正在削皮的土豆顿时直飞出去,吓得她一声低呼。

宇文欢盯了她一眼,神色颇有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不待她看清,宇文欢就朝着正在处理一尾鱼的宇文妈妈走了过去,接过炒铲:“我来。”

“哟,寿星要亲自下厨呀!”宇文妈妈笑吟吟。她知道宇文欢手艺一向不错,顿时乐得轻闲,爽快让贤,“说起来,二十五年前的这一天我可是吃尽了苦头,这会儿,也该轮到我休息一下了。”她自言自语,很快走出了厨房。

她把手洗干净,进客厅休息。冷不防,却见宇文爸爸站在窗前,原本握在手里的晚报却掉在地上。

但见他神色定定地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隔着一堵墙,米关坐在厨房角落里,暗暗叫苦。她脑子虽不伶俐,却一直有几分鬼主意。她见宇文欢的的确确在专心做菜,于是就迅速把手里的土豆放到一旁,准备夺门而逃。

“土豆有没有削完。”他适时地开口,“洗干净放这里。”

米关脚步煞住,转身瞪着他。宇文欢,你斗胆敢命令我。她在心里吠吼。

“木瓜鲩鱼尾汤,我来做,你过来看着。”宇文欢削好番木瓜块,头也不抬。

米关瞪着他。

宇文欢瞟了她一眼,“……不然以后,还得别人做给你吃。”

米关心里一动,不好的记忆涌来。她左手握右手,开始不安地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与此同时,那汤的美味却一下子挑起了她的味觉神经。米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移到宇文欢的手下。只见他把一只脑袋不见了的鲩鱼放进油锅里煎了片刻,随后把番木瓜块和生姜片放了进去,加适量水,盖上了盖。

这么简单?米关停了停,禁不住好奇,“要熬多长时间?”

“一小时左右。”

米关一转头,“咦,你在切土豆丝?”

“嗯。”

“这多麻烦,干吗不直接用擦板?”

“外行。”他抬眼,淡淡地揶揄。

米关一迎上他墨似的眸,就直觉眼晕,“我、我先出去一下——”

她匆匆转身,肩头却被握住。

米关身子微震。她不动声色地沉肩想摆脱那只手,却冷不防地,听到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傻瓜。”

米关呆了呆。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忿忿地转头。

宇文欢正把切好的土豆丝收进盘里,他始终低着头,神色如方才一样清清冷冷,似乎没有任何变动。米关开始疑心,方才搁在她肩上那只温热的手并不是他的,方才那语气几近宠溺的话语也是她的幻听。

“请帮忙把炉火关小。”宇文欢抬眼,朝她淡淡一笑。

米关心蓦地一动。印象中宇文欢总是冷着一张脸,完全不同于乐乐笑容明亮的样子。可是当宇文欢微笑时,他和乐乐的模样又是多么相似。那笑容就像一道光,渐渐辐射开来,迷人而不自知。

生日晚餐进行到中途,室外忽然下起了小雨。

宇文妈妈看向窗外。须臾,她叹了口气:“二十五年前的今天,我正躺在医院里,欢和乐乐还是一对小萝卜头。”

米关“扑哧”一笑,心里却想着逝者,低下头。

她记起和乐乐结婚那年他们的约定。本来,他们计划先自由自在地过几年二人世界,等二十五岁的时候,他们会要一个孩子,一起赚钱养家,白头偕老。

米关有些荒唐地想,若世上有一种服后一夜白头的药就好了,她愿意在彼时服下去,和乐乐一起瞬间白头,约定也随之实现。

而不是像现在,一切再无可能。

晚饭后,宇文妈妈注意到米关的勉强。她担忧地摸摸她的额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的,妈妈。”

宇文妈妈想了想,道:“欢,你把米关送回去,让她早些休息。”

米关想拒绝已是来不及。

秋天的雨煞是凄冷,米关一出门便忍不住颤了一下,从半迷怔的状态里回过神。她勉强微笑,转身朝宇文爸妈摇摇手。

坐在车里,米关左手握右手,开始飞快地转动手指上的戒指。

车缓缓开动,驶出住宅区大门,驶向街道。米关闭上眼睛,紧急向乐乐发出求助:乐乐,拜托,拜托你要制止……

要制止什么,她自己也无法回答。米关乱七八糟地思索着这段日子困扰她的心事——那天醉倒之前的一刹那,她醒后很快就记起来了,那味道熟悉的木瓜鲩鱼汤,让她一瞬间如醍醐灌顶。

深夜那个绝望的吻,让她在弄明白一切之前,就觉出了危险。

转动着戒指的手停顿下来,米关抬头,诧异地发现宇文欢把车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路灯昏黄,四周全是参天大树,杳无人影。

“你干什么你!”米关差点要蹦起来。

“别紧张。”宇文欢按开了车窗,留一条缝隙。米关满心戒备,严阵以待,却听他语气平平地道,“这些日子,你在躲着我。”

他的问话总像是在平静陈述,并且,习惯开门见山。米关停了停,本能地答:“我没……”

“你躲不开的。”他淡淡打断话头。

米关蓦地抬头。

“你是宇文家的人,这辈子都是。”他语调平平,听上去并无异样。

米关脸上变色。

她简直不敢相信,世上怎会有这种人——以堪称温和的神态语气,说着如此霸道而专制的话——等等!米关瞪圆了眼睛,她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头更深层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米关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顿时鬃毛耸耸,怒斥,“宇文欢,开玩笑要掌握分寸!”

“我从不开玩笑。”他望进她眼底深处。

事实上他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清楚。这段时间,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傻瓜在闷着头东想西想。

得之是幸,不得是命。他已彻底理出头绪,没什么可犹豫。

只是……可怜的小米关,她脑袋一向不怎么机灵,遇到这种事也够她心烦的。宇文欢在心底发着小小揶揄。同时,又觉得心里轻快了很多。

原来,有些事,终究是分一半给别人承担,才会觉出轻快。

宇文欢望着眼前的米关。但愿这个小傻瓜想得开,但愿她不要把自己绕进去。宇文欢想了想,他把车窗打开,方便她在自认不安全的时候朝外面呼救。望着窗外的纷纷小雨,宇文欢随手把外套脱下来,很自然地盖到她身上。

米关正觉得恼火,不期然却被他的行为镇住。她怔怔低头,望着胸前的外套。

她压根不敢迎视他的眼睛。

她回想这段日子以来纠缠自己的心事。不可否认,大多数人在得知自己被别人“特别对待”时,心里总会或多或少地对那个人浮上异样的感触。米关从小漂亮可爱,她不是没被人暗暗“特别对待”过。

但是处在此时此境,某个人的“特别对待”却让她格外心惊,久久为之震荡。不只是对方身份特殊,更重要的,是因为她处在如此特殊的时期。

她是如此需要温暖。所以来自他人的一点点星火,可能会让她不顾一切地偎过去。

米关默然许久,低低道:“那只保温桶,你上次忘记带走。”

宇文欢一经她提点,顿时心如明镜。

原来她终于知道——那个大雨倾盆的下午,那些食物是他亲手做给她。

“以后,你别躲开我。”他缓缓按住她的手。

微寒的秋雨夜,他的手带着别样的热度,让她挣之不开。手背上那片热,几乎让她战栗。她发出小小的呜咽:“宇文欢……你别逼我。”

“我没有。是你在怕。”

米关差一点哭出来,她捂住脸,“你明知道,可你还是逼我。”

“我没有。”他坚持,“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来。其他的,由我去做。”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只觉一团乱麻迎面扑来。

“我不逼你。不过你要诚实,要听从自己的心。”

他撒谎。这个骗子,口口声声说没有逼她,却步步为营,让她退无可退。米关在心里发出绝望的诅咒。若她有一丁点儿勇气,大可以用力推开他的手,大可以下车,离他远远的,从此避而不见。

可是——

他的手是那样暖,覆着她手背,仿若千斤之重,她竟一时抽不回手。

秋雨是那么凉,即将到来的冬天,却又是那么冷——上帝啊,这一点点的温暖,她可不可以不要放手?

米关脸色苍白如纸,眼眸里藏了一半海水一半火焰,散发矛盾而绝望的神采。欢默默注视许久,终于握住她的手,把她单薄的身子揽进了怀里。

她全身都在发抖。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声音低低的,微微发颤,“这一年,是我一生最灰暗最糟糕的时光。你是不是见我可怜,才这么做?”

“不是。”

“那……”那是因为什么?米关停住,没有问出来。她实在怕宇文欢会说出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这个男人根本不用再说什么,他的所作所为已说明一切。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米关恍惚,喃喃自语,“这一年,我就像个无知无觉的废物。”

宇文欢没说什么,脸贴脸抱紧了她。

他不想说——不止这一年——早在七年前,他心里就只有她一个。

这些话他并不想说,他知道,以后她会明白。

他也知道,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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