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曾预期的包裹
一双黑亮亮的眸子注视着我，眼里没有坚定的光彩，却有一丝微微的恐惧和退缩。白白的脸蛋逐渐由原先的微红变成现在的苍白，红色的小小唇瓣紧紧闭合在一起，紧张与防备溢于言表。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似乎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啊。那为什么，这个看上去约莫七八岁的小孩子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贼一样看着我呢——不，也许不是贼，这种恐惧和退缩，更像是看什么让他惊恐至极的东西，比如说是狼外婆。
我承认我今天穿得有点现代派啦。黑色的长摆衬衫，在八月炽热的阳光下显得尤其不合时宜；一双黑色的皮靴配合着紧身黑皮裤，再来一副新款墨镜，显得……嗯，我是认为这应该用“致命的性感”来形容啦，但是似乎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路人甲拥有和我相同的审美眼光。
我当然知道这是三伏天啦，我也当然感觉得出来皮裤皮靴很热啦，但是，能不能偶尔让我嬉皮一下，学学人家搞行为艺术的呢？
不过，显然我面前的这个小男孩，并不懂得“行为艺术”这个词语所包含的深刻含义。因为，他的表情好像是极力隐忍着要哭出来的冲动。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冲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后，决定放弃安抚面前这个看上去不太好搞定的小男孩。
“莫无邪——”我冲店堂里面叫唤，毕竟，小孩子的事情就应该交给小孩子来解决才对。
伴随着一声应和，莫无邪急急地从店里奔出来。我冲他努了努嘴，示意有个小客人来拜访。
莫无邪随即蹲了下来，与小男孩的视线齐平，展露出他老少咸宜的营业用微笑，“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小男孩将注视着我的视线移向莫无邪，黑亮的大眼睛里有水光闪啊闪的，半晌之后，“哇——”的一声，扑进了莫无邪的怀里。那表情，好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后好容易抓到一块救命用的浮木。
我有长得那么恐怖吗？我摸了摸自己略有胡茬的下巴。我今天的确是穿得比较另类啦，我也的确是特地留了好几天的胡子想出来艺术一把，但是，其效果不至于那么伟大吧——吓哭小孩？！难道我这么面目可憎吗？我疑惑着。
略微气恼地，我伸出手来一把抓起抹布，狠狠地擦拭着玻璃——是了，这就是为什么在这三伏天我还站在店堂门口，摆出艺术的POSE供人瞻仰的原因了。非常不幸的，这一轮的“石头·剪子·布”由我的失败而告终，而结果就是，负责打扫今天的店堂卫生。
紧身皮裤裹在腿上，让我迈不开步子；令人气恼的黑色布料，正源源不断地吸引着太阳辐射的光能量。汗流浃背的我，在擦了两块玻璃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做出了决定——
我不干了！罢工！
我狠狠地将抹布摔在地上，然后很潇洒地掠了一掠因为汗水的浸透而附着在额头上的发丝，随即，很气派地冲着在空调的作用下四季如春的店堂走去——
“砰——”
“哇呜……痛……”我揉着前额上一秒才产生出来的肿块，以哀怨的目光，紧紧瞪着半个小时前经由自己的手变得干净透亮的玻璃，妄图以眼神摧毁它。
“真他什么什么的，早知道这样，刚才干吗把玻璃擦这么干净啊！”
带着哀怨的神气，我一边在嘴中喃喃地抱怨着，一边恶狠狠地拉开了玻璃门。然而，一阵凉爽的空气迎面扑来，顿时让我忘却了先前的怒气。
“哇哇哇！天堂啊！”我感叹三声，也不管这个语气是不是像乌鸦叫了，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顺势一躺，让满是汗水的头颅，枕在干干软软的抱枕上。
“可乐，谢谢！”将脸埋在被空调吹得发凉的靠垫上，我闷闷地说，随即背上传来被重物砸到的痛感。我伸出手，反手在沙发上摸索，终于如愿以偿摸到了冰可乐的罐子。
“呼——”喝了一大口冰可乐，好容易，我才舒缓过神来。随意地将脚跷到了茶几上，我环视了一下，顺口问莫无邪：“小孩呢？”
“刚刚你进来的时候，他就偷偷溜走了。”莫无邪带着一丝与平日不相符的苦笑，说道。
我直起身子，放下了手中的可乐罐，非常郑重地注视着莫无邪，“你看我的眼睛。”
“呃？”莫无邪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照做了。
“你看我眼睛，”我以平日里基本从不曾有过的正经语调询问，“我很像坏人吗？”
“呃，怎么说，”莫无邪轻轻扬起唇角，笑得非常灿烂，也非常温和，“我觉得，不是很像……”
“呼——”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即重重地倒在了沙发上。谁知道这时又传来莫无邪含着笑意的声音——
“……真的不是很像，是非常非常像。”
“轰——”我听到了心的一角崩溃的声音。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闭着眼睛也不怕，似乎对事物的熟悉程度，的确是控制一个人感情的良方。
比如说我，原先一个好好的正常派人士——虽然内心有时候会偏向比较邪恶的非正常事物，但是，虽然缺乏知识毕竟还具备着常识。而现在，几次三番的不平常状况，已经让我完全熟悉了这个……呃，怎么说，用比较哲学的角度说就是“精神的世界”，比较民族特色一点的说法就是“阴曹地府”。
以上，如此平静的陈述语气，早就证明了我已深陷其中，不加怀疑。
我认命地叹了一口气，随即便扬起与莫无邪相似的营业用笑脸，对着街道上的“灵”们熟捻地打起招呼来：“哦，大叔，看气色不错嘛——哦，哦，该死，你看我说的什么混话，在这儿当然是一直气色不错啦。”
虽然偶尔也会因为幽明两界的差异，而产生一些小小的差错，但是那毕竟是无心之过，基本上，这里的灵们都很好说话，从来也不往心里去——换而言之，从某种角度上说，下面的灵们，比起上面的人们还要好相处咧。
也许，这也是莫无邪对这个职业，从来不感觉到厌烦的原因吧。
然而，也有一句话说，“凡是兴趣转变成职业，就都不太好过。”这句话倒也没错。即使这里是一个精神的世界，即使莫无邪在这里有着不错的“灵”际关系，即使这里的灵都有着通天彻地的本领，但是一旦牵扯到工作，依然会有说不尽的麻烦事情——
比如说现在。
“唉，”营业用的微笑，难得地从莫无邪的脸上抹去，此时的他，露出一种近似困惑而烦恼的表情。他摇了摇手中的礼品盒子——也就是那个小男孩要求送给他地下的朋友的礼物——随后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唉，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找不到这个叫‘杰特’的收件人。”
面对他难得的抱怨，我只好也难得地充当一回老好人，毫无创意地安抚道：“不急啦，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的。”
然而，作为小说家天生的恶趣味又让我随即想到另一种可能，“你说，会不会因为这个‘杰特’是个外国人，所以这里的本国灵们都不认得他，又或者因为语言不通，所以从来没和这个人说过话？”
“还语言不通咧，”莫无邪白了我一眼，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我早就说过，这里是一个精神的世界，根本不需要语言来沟通。说悬乎一点就是‘灵之语’，说科学一点就是‘精神波’啦！”
“哇！这么先进，精神波也算？！”我呆呆地回应道，依然还为这个亦真亦幻的世界而感叹，“不用说话就能沟通，那不是很方便？上次我看报纸，上面说人类每说多少句话就会减几分钟寿命耶！如果在这里的话，岂不是延年益寿？”
莫无邪斜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用包装得精美别致的礼品盒子打了一下我的脑袋。
半晌之后我才想起来，在这个世界没什么寿好延的啦！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叹自己的不长记性。
看来，关于这个幽界的事情，我依然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啊！
柔和的光下，我与莫无邪大约已经走了四个多小时，也就是说，追梦那家伙早已经睡过去了，而我们，不得不在这里逗留一夜。
“杰特啊杰特，拜托你赶快蹦出来吧……”我无力地叫唤道。是的，这表明我与莫无邪二人，徘徊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拜托了不少灵帮忙，却依然无法打探到那个叫做“杰特”的家伙究竟住在哪里。
难得的，莫无邪营业用的微笑，随着时间的过去而逐渐暗淡。原本天塌下来都会用笑容来抵挡的表情，如今变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愤恨。
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逐渐与这个露出夜叉相的少年保持距离。
“那个……莫无邪……这事情有这么难办吗？”我吞了口口水，欺软怕硬的状态此时在我的友情演出下，显得生动而活泼，“做不来就算了吧，明天跟那孩子说一声就好了。”
“……”沉默了半晌之后，我听见了莫无邪咬牙的声音，“办法是有……”
既然有那还烦恼什么？虽然我很想这么脱口而出，不过看来莫无邪似乎对这一套解决方案有着莫名的厌恶——啊，我越来越懂得察言观色了，这难道是拜这些非正常事件所赐？！于是，我非常乖巧而小心翼翼地看管好自己的嘴巴，免得一个不留神说出不好听的话来，气得莫无邪把我一个人丢这儿。
虽然说这里是不错啦，但是，我在上面的事情还没搞定哪，不想这么早就下来啊。
我在心里如此默默叹息，一边谨慎而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旁边的莫无邪：依旧没有好脸色，面目铁青——虽然我更想用“青面獠牙”来形容，但是这毕竟是精神的世界，不知道作为灵媒的他，能不能读出我的想法，我怕我这么想他会翻脸——然后，他稍微抽搐的双唇开了又闭，似乎是在下一个什么样的决心：“我们……”
很好，终于要说到重点了。我在心里默默点头，然而脸面上却配合着他微微恼怒的语气做出无奈的表情——
啊，我果然是越来越懂得察言观色了，如果早遇到莫无邪和追梦，训练出这么一套表面工夫的本领，是不是代表着当初就能听出老板语言之中的暗示，为他订下一桌洗尘宴讨他欢心，而不是大大咧咧地去食堂打了一份盒饭，然后第二天就吃了一盘炒鱿鱼呢？
唉，如果当初我早有现在的等级，熟悉掌握“置之死地而后生”、“欲擒故纵”等拍马手段，也许现在，总经理特助的位子就是我的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事实证明，觉可以多睡，但是白日梦就不可以多做了。我连续咳嗽了N次，一边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好容易喘过气来。
莫无邪用奇怪的表情瞥了我一眼，随后选择忽视我刚刚的白痴表现，张口道：“我们……只有去找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哦？这么神？我本想称赞一番，但是看到莫无邪微微显露出不屑的眼神，于是随即选择了闭嘴。不过，这也很让我诧异，一向都是好脾气的莫无邪，似乎和任何人——包括各种不明灵体——都处得很好的样子，为什么偏偏对这么一个人抱有敌意呢？
小说家的职业习惯开始让我好奇了。我微微眯了眯眼，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让我惊讶的是，让莫无邪表示出敌意的那个人，竟然是一个眉清目秀、有着温和笑意的男子。
看样子，对方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似乎比莫无邪大不了几岁，但却有着完全不同于有着张扬活力的莫无邪，而是相当沉稳与温厚的那种类型——我实在看不出，这样的人怎么会和莫无邪结下梁子。
面对我们的到来，那位男子显然并不觉得惊讶。在请我们坐下之后，他用那双温柔的眼瞥了下莫无邪，在了解到对方无意进行介绍之后，只好自己开了口：“你好，我叫离闲。”他很温和地冲我伸出手，而我则想起上次将手穿过老汉身体的事情，于是只好打了个哈哈，抬起手做了一个“HELLO”的姿势。
也许是因为我这个动作比较怪异，离闲轻轻地扬了扬眉毛，温和的脸色稍微变了一下，却又立即恢复到一如平常的温文儒雅。而他那抹神情实在逝去得太快，快到我只来得及看出转变，却看不出究竟那是一种包含着怎样感情的转变。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我为自己任重而道远的察言观色之修行打气。
忌惮着莫无邪的恼怒表现，我始终不敢对这位其实内心里好奇个半死的离闲先生多言，只有无聊地大眼瞪小眼。而显然，离闲也非常有绅士风度地，静静地等待着莫无邪先开口。于是，就这么沉寂着，沉寂着，似乎连屋内的空气都开始冻结一般。
“……呃，有事情。”良久，久到我以为会睡着，莫无邪才轻轻地开了口。
是的，很轻很轻，但却并不是轻柔的轻，而是极力隐忍着怒气，咬牙发出的声音。刹那间，我开始怀疑莫无邪和这位离闲是不是情敌，要不，莫无邪的声音为何会透露着那么多与平日不符的怒火呢？
“嗯，请说。”离闲的声音很柔很淡。
“想……”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是在隐忍什么，想必是莫无邪在工作和私人恩怨中做出最后的抉择，“想请你拜托找人。”
“可以，”离闲的声音依然是很云淡风轻，“不过代价你是知道的。”
哇！还有代价！而且似乎这个代价，相当不能令莫无邪接受咧！
我的脑海中盘算出种种可能。而最终，一个可能排挤走了其他状况，笃定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明白了！真相只有一个——感情问题！
这两个不是情敌，而是……一定是离闲对莫无邪觊觎已久，但苦于莫无邪有了追梦，于是只能以工作上的事情进行要挟，逼迫莫无邪就范！这也是莫无邪为什么这么讨厌离闲的原因。哈哈！原来真相是这样，我是推理天才！啊哈哈哈哈哈哈！
正当我为推理出来的三角恋爱关系，而在心中仰天狂笑的时候，突然一个问题闪入脑海：那么，现在我怎么办？当电灯泡还是闪人？按理说，是应该给他们两个单独的空间办事啦！但是，我也很想看啊——
我偷偷瞥了一眼那二人的脸色：莫无邪依旧苦恼，离闲依旧平淡温和。
“过来。”离闲淡淡地指示，莫无邪不情愿地走上前。
哇！好戏开场了！而他们竟然不在意有人观赏，那我自然就光明正大地留下咯！
就在我为那二人贴上粉色玫瑰的背景时，我看到了离闲不同寻常的恶趣味——
“鼻子！”温和的声音如此指示。
莫无邪乖乖地将手指放上鼻子，虽然满脸不情愿。
“嘴巴！”
指上了嘴巴。
这……这不是逗小孩时常用的举动吗？为了锻炼婴儿的识别能力而进行的游戏……
再一次的，我听见了自己的下巴砸到脚背上的声音。
眼见莫无邪的脸越来越臭，我也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爬满了黑线。原来，别看离闲外表温文，似乎是一派常识论者的样子，可是内里上，连“怪癖”这个词儿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恶趣味了。
“耳朵！”依然是温和的指令，然而莫无邪的表情却像是在暴走的边缘。狰狞的面孔配上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现在的莫无邪，比起这里的任何一位居民，都要符合地上世界人们对“恶灵”一词的理解。
似乎是厌烦了这个游戏，离闲突然伸出双手，将食指交叠在一起，放在莫无邪面前。
“……”莫无邪冷眼盯着这两根纤细的手指。我相信，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估计这双修长的手早就千疮百孔了。
当确定莫无邪注视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后，离闲突然迅速移开手指，分向两边：“虫虫——飞！”
“嘣——”我似乎听到某人额头上的青筋断掉的声音。
“你……你……”莫无邪低下头去，全身因为愤怒而颤抖。当他再次抬头之时，只见眸子里的怒火几乎可以将这里焚毁。
“啪！”一脚踹倒椅子后，一双长腿跷上桌子，发出重重的一响。莫无邪对离闲竖起了中指，怒火在他周围燃烧。此时的他跟路边要拿刀砍人的小流氓没有什么差别，唯一只是少了一把西瓜刀，差那么一刀砍过去。
“死鬼！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离闲无言弯下腰去，静静扶起了原本被莫无邪踹倒的椅子，随后依然以温和的面容注视着发火的莫无邪，却一言不发。
“快说！那个该死的‘杰特’在哪里？！”
莫无邪的怒吼已经晋升到咆哮的级别，而离闲依然处变不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野木林。”
莫无邪微微一怔，不过随即立刻转身，顺便又是一脚踹倒了另一张椅子，奔出门外。
我从来就没见莫无邪如此失态过。原本想紧追而去，却不得不稍微收拾一下残局。我扶起那一张椅子，随后冲离闲打了一个哈哈的微笑。
“没事。”离闲依然是温和地笑，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对了，带上这个。”离闲突然掏出了两个香包一样的东西，“也给他一个。”
我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我接过香包，面对他的馈赠，发出无意义的“呵呵”声。正当我准备掉头去追莫无邪时，却瞥见内堂走出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约莫五十岁的中年妇人。虽然年纪不小，但身材面容依然保持姣好，露出一种贵妇人的华美与富态。
“你又逗他。”她不满地对离闲瞥去一眼，而离闲只是淡淡地笑着应对。
这位，难道是离闲的妈妈？我如此揣测。准备继续观察一下，却听见远远之处有莫无邪的“催命吼”，于是只好说了一声“BYE”，快步追赶莫无邪的脚步。
“他是变态！”走在通往野木林的路上，良久的沉静后，莫无邪对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摊了摊手，耸了耸脖子，表示赞同他的话，“不过，这个离闲究竟是何方神圣啊，似乎整个幽界的事情他都知道。”
“我怎么知道这个烂人是干什么的，”莫无邪没好气地瞪过来一眼，“我只知道，这里的灵有什么事情都会找他。但谁知道，这家伙竟然有这种怪癖！”
我再度耸耸肩，表示不予置评。连莫无邪也不知道离闲的来头，那似乎是比较奇特的事情了。
一路向西，只见路上的街道越来越稀疏，灵也越来越少。
难道这里的世界也分城市和郊区？突然间，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野木林？这名字听上去有点诡异啊……”与其说是陈述，不如说是在旁敲侧击地询问。
“是啊，就是野生动物栖息的地方嘛。”莫无邪不在意地回答，显然还没有从怒气中回过神来。
“哦，野生动物啊……”我恍然大悟，脑海中闪过可爱的熊猫和顽皮的猴子，然而——
“不对！这里是幽界哎！你说的野生动物，该不会是……”
“就是那个那个之类的啊，你见过的，”莫无邪的回答非常平静，也非常无辜，“这次可不是我拉你过来的哦！”
“哇！不要啊！”我抱头痛哭，天要亡我啊啊啊啊啊！
野木林，其实就是这个世界中动物栖息的地方。虽然这里也有很多地上的动物灵魂，但是更多的，则是这里土生土长的“特产”。
我实在不想花费笔墨来描写这些“野生动物”——事实上，当看见神话中的各种怪物穿梭在我面前时，我只有欲哭无泪的分了。
上一秒，《山海经》中的飞蛮，才从我面前闪过。下一秒，阿兹提克神话中的蛇神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是我依然是仅仅捏着莫无邪的衣角，口里默念《金刚经》——是的，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我就顺便买了几本驱魔降妖的佛经，同时也准备好了《圣经》、十字架以及大蒜等一系列的产品，以防备不时之需。
“放心啦，”莫无邪终于从怒火中变回本性，露出了有点孩子气的笑脸，一边安抚着我，“你身上有香，他们不会攻击你的。”
香？莫非是那个香包？虽然这样有点对不起莫无邪，但是此时此刻，我真的非常想叩谢那位行动上虽然有点变态的离闲先生。
“可是，那位杰特先生，真的会在这种地方吗？”走了半晌，我突然提出这个疑问。毕竟，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烟的样子。
“直接喊喊看吧。”稍微犹豫了一下，莫无邪决定比较直接地解决问题。而我则害怕地瞅了瞅周围的“特产”——虽然理性上了解它们无法伤害到我，可是感性上，总觉得有种奇妙的违和感，或者再直接一点地说，是恐惧感。
然而，莫无邪的神经一向都很大条，或者说，我常常怀疑他是否根本就缺少了那一根细腻而敏感的感情神经。
我想，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因为此刻，他正大声地吆喝着，丝毫不在意周围的“特产”们所投来的各种目光。
“杰特先生——杰特先生——”
在莫无邪的叫唤下，狼人咧开了它原本就比较夸张的嘴巴，唾液随着牙齿滴落下来；树精摇动着它嶙峋的手臂，枝叶扫过地面；而灯笼怪则旋转着它们的头颅，对我展露诡异的笑脸。
我觉得腿部有着莫名软化的趋势，我真的很想为自己的交友不慎而哭泣啊。我拉了拉莫无邪的衣脚，示意让他喊小声一些。
然而，我错了。显然，在莫无邪的字典里，没有“收敛”这个单词。
“杰特先生——杰特先生——”
伴随着他的呼唤，树林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无奈始终被迷雾蒙蔽，怎么也看不真切。我将身子缩在莫无邪的身后，眯起眼，关注着那个方向。
近了，更近了，能看到轮廓了——
“汪！汪汪！”一只漂亮的小黄狗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奔跑到我们面前坐下，冲我们摇起它的尾巴。
难道……所谓的“杰特”……是条狗？
无力感迅速侵占上心头，我发狂地抓过莫无邪怀中那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子，三下五除二地撕开包装纸，打开盒盖——
满盒子……大大小小的……骨头……
“呵呵……呵呵……”我的嘴角抽搐了两下，疲软的身体一直下滑，下滑，最终无力地坐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