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宝钗,不是叫妳去找云绣来吗?人呢?”
“她没来吗?我刚才去了观月阁找她,她人不在房里,小桂说看见她到花园里来散步了呢。”
“是吗?她在花园里?我们怎么没看到人呀?”说着众人还四面张望着,连御影的目光也往四周搜寻。
岳云绣心想,你们当然看不到我,因为此刻我正丢脸得像一只小狗,狼狈的跪趴在花丛里。
“如果她在花园散步,应该就在附近才对呀。”
“说得是,这花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咱们来四处找找她。”
于是众青楼女子分别往亭子四周散去,在花园中喊着。
“云绣——云绣——”
“妳在哪里呀——云绣——”
别叫了,她死都不出来,因为她根本无法向人解释自己为何偷偷摸摸的躲在这里偷听他们讲话。
一开始不出来,现在更不能出来。
御影关注的目光也在搜寻她的身影,适才因为有众女谈笑的声音,所以掩盖了周围的风吹草动,可是当大家散开后,他灵敏的耳力立即发现异状。
有人潜藏在花丛里。
他的目光又回复以往的鹰隼锐利,表面上不动声色,却暗暗运行内力,凝注于掌心。
这人是谁?躲在暗处不现身,显然不怀好意,难道是杜樱的眼线?
笑容从薄唇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隐藏的杀气,趁着众女正忙着寻找云绣,没注意到他这边时,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朝花丛里抓去。
“啊!”
岳云绣惊呼一声,被他猝不及防伸来的大掌给吓了一跳,而御影也同样震惊,料不到藏在花丛中的人会是她,仓促间赶忙收回力道,并且惊讶的瞪着她。
“是妳?妳怎么在这里?”
岳云绣也呆住了,没想到竟被他发现自己躲在这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霎时耳根子发热,惊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其他人听到她的呼叫声,也都赶了过来。
“咦?云绣姑娘,妳怎么在这里?”
“我……我……”
这下可好了,她该怎么解释这种窘状?老天爷,丢脸死了!
大伙儿一双双惊讶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情急之下,她灵机一动,赶忙回答:“我在睡午觉。”
剑眉微拧。“睡午觉?”
“对。”
“在这里?”
她秀眉紧蹙,气羞的瞪着他。“不行吗?”他最好别再继续问,否则她下不了台,以后都躲着不要再见他了。
御影原本很疑惑,当瞧见她羞窘的神情后,稍加推敲,蓦地恍然大悟,眸中一亮,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懂了。
黑眸里透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他懂,但其他姑娘可没他的慧根。
“云绣姑娘,妳怎么睡在这里呀?”
“花园里有虫子呀。”
“有虫子还不打紧,就怕着凉了。”
“我、我知道,我本来在赏花,突然觉得累,想休息一下,谁知竟然睡着了,我……我回房去了。”就怕被他们发现自己不自在的神情,更怕御影的目光,不想给他瞧出心事,她急着想走,却突然感到胸口一疼。
她的伤势虽有起色,但是刚才被他一吓,大概是急火攻心,无端弄疼了伤口。
她是个耐疼的人,极力忍住胸口的疼痛,但神情上的异状,依然逃不过他的眼,伸出的双臂在她毫无心理准备之下,一把抱起她。
“啊——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妳伤势未好,不宜劳累,我送妳回房。”
“那也不用你抱呀,请宝钗扶我回房就行了。”
“别乱动,要是让伤口更疼了,会恶化的。”
她没再乱动,心中很讶异,原来他看出来了。
窝在他宽阔有力的胸怀里,这不是她第一次被他如此抱着,但心跳却比上回更剧烈。
她不想自作多情,知道他对她只是本着救人一命的心态,回想刚才他对众女子的态度一样好,换了任何人在她的处境下,他也必然同样对待。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不该再接受他给予的关怀了。
“其实你不必这么麻烦,我没那么柔弱,你救我一命,我很感激你,但你真的不需要做到这样。”
“没关系,帮人帮到底。”他淡淡的回答,没理会她的拒绝。
“但是我会过意不去呀,你没瞧见她们吃味的模样吗?你去陪她们吧。”她是真心诚意的建议。
“我是来看妳的。”
“现在你已经看到我了呀,不是吗?我很好,伤口复原得很快,你的责任完了,不必再担心我了,你去陪她们吧。”
“如果妳再说个不停,我就吻妳。”
这话说得不疾不徐,象是轻描淡写一般,却宛如平地一声雷,轰得她脑袋瓜一阵隆隆响,惊愕的瞪大眼,张着嘴,呆呆的看着他。
他说什么?他要吻她?
没听错吧?他他他——竟然威胁要吻她?!
很好,她终于安静了,将这吓呆的容颜收进深邃的眼底,他脸上没笑,心里却在笑。
抱着她,穿过拱门和曲桥,经过一个又一个院落,来到她所休养的观月阁,直接跨进门内,将她安放在床榻上后,他也坐在一旁。
“让我看看妳的伤。”
她本来还处在惊吓失魂当中,而他这一句话,又把她的神智给拉回来,再度惊呼出口。
“你说什么!”
“我要看妳的伤。”他伸出手要掀开她的衣襟,彷彿这么做是很自然的事。
“不——不用了!”
“刚才在花园里,我不知道是妳,才会攻击妳,虽然及时收回力道,但仍留有三分余力未收回,可能波及到妳的伤口了。”
她心慌意乱,哪可能掀衣襟给他看呀?早羞红了脸,忙阻止他的手。
“我没事——你的手别伸过来呀——啊!好痛——”她痛得脸色泛白,五官全皱在一块儿,疼痛让她使不出力气,就这么被大掌掀开了衣襟,露出衣裳下白皙玉嫩的肌肤,还有包着纱布的胸口,上头果然染了淡淡的鲜红,令他大皱其眉。
他的气劲果然让她伤口又裂开了,懊恼自己的冲动,没认出是她就冒然出手,伤了无辜的她,这样的错误不该发生,他实在太粗心了。
当御影紧盯着她的伤口在懊悔自责时,岳云绣正忙着羞于见人,她脸颊发烫,即使明知他是关心自己的伤势,并无轻薄之心;但她未曾被一个男人掀开衣襟这样仔细察看,虽然有纱布包着重要部位,还是羞死人了。
“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伤口又裂了,怎会没事?”他的眉宇始终紧拧,目光从她胸前纱布上的淡淡血红,改而移到肩膀上的伤疤,在她左肩上有一条剑伤所留下的疤痕,粗糙的指腹轻轻抚着那条疤痕,他知道,这是他造成的。
那一次,他奉了杜樱的命令追杀她,所以刺了她一剑。现在,这条伤疤永远的留在她的左肩上了,这个事实令他脸色更加难看;他很后悔对她这么做,就算这并非出自他本意,而是奉命行事,但他仍是懊悔。
岳云绣并不想给他瞧见左肩上难看的疤痕,这令她不好受,她不是怕丑,而是下意识不想给他瞧见,当他的大掌触碰到她的左肩时,更让她感到羞赧。
“你看够了没啊?”抵不过他的力气,她只好向他抗议,心下气恼,疤痕丑又不是她的错,他干么露出如此吓人的表情?
御影收回目光,望向她羞恼的表情,冷静的盖好她的衣襟后,对门外命令。
“来人。”
门外无人应答,一阵安静无声,岳云绣没好气的问他:“你在叫谁?门外又没人。”
御影没有跟她辩解,继续对门外的人命令。
“我知道妳们在门外偷听,快进来。”
原本安静的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妳去呀。”
“他又不是叫我,妳去才对。”
“为什么要我去?”
“妳去啦——”
岳云绣先是一怔,继而哭笑不得,听也知道门外躲了很多人。
“倚翠,进来。”御影沈声命令。
过了一会儿,门儿被悄悄打开,倚翠探头进来,一脸尴尬的对他们嘻嘻笑。
“御大侠,您找我呀。”倚翠一边笑道,一边朝他们走来,眼儿还往岳云绣暧昧的瞄了瞄。
“去找柳大夫来,岳姑娘的伤口又流血了。”
“什么?”倚翠收起了笑,转而诧异道:“是吗?哎呀,那可不得了,我立刻叫阿南去找柳大夫来。”说完就急急走回去,开门退出了房外,还不时听到她在外头高声喊。“别挡路呀,妳们全挤在这里,御大侠也没空理妳们呀,人家是来探望岳姑娘的。”接着是女子们的吵闹声,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宁静。
倚翠有什么说什么,她的话惹得岳云绣羞红了脸,不敢看向御影。这时候她想到适才在花园时他所说的话,又想到他与那些烟花女子说笑的情景,想必他时常说些轻薄的玩笑话吧,让她禁不住轻责。
“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但你不该跟我开那玩笑。”
“什么玩笑?”
“就是刚才在花园时……你说的那句话……会让人误会的。”
“我没有开玩笑。”
她倏然抬起头,惊讶的瞪着他,不敢置信。
“你……你知道我指的是哪句话吗?”
“知道。”
他回答得毫无犹豫,又那么理所当然而坚定,目光瞬也不瞬地直直盯住她,她被他盯得再度心慌意乱。
他这是向她表明心迹吗?难道他也跟她一样,对彼此有着同样的心情?但她仍有一点不明白。
“可是……这一个月来,你从来没来过……”
“我有。”
“咦?”
“我来过,只是妳不知道。”
她先是一阵迷惑,倏然象是想起什么而恍然大悟。
有几回在夜深人静时,她在睡梦中,总感觉到有个人站在床边望着她,可当她睁开眼睛时,却没发现任何人。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在作梦,但是醒来后,总会发现一点异样,象是原本半开的窗子关上了,或是桌上多了一杯温热的茶,有时候她隔天醒来,发现身上多了一条薄毯,她一直以为是倚翠她们,却没想到是他。
她内心澎湃,不敢置信,原来他一直在她身边关照着她。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大掌抚上她苍白却不失一股沈静之美的脸蛋,鼻息缓缓移近。
“因为我的心思,就跟妳躲在花园里“睡觉”的心思是一样的。”
啊?!
她还处在呆愕惊讶中,微启的芳唇已教他薄唇沾染,烙下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