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无争商皇的妙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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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佛像之谜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杭州地处东南,北靠太湖,南滨钱塘江,西接天目山,东不远大海,乃江南有名的鱼米之乡,丝绸之府,富庶之态,难以意表。

若说到丝绸,就不得不提秋水山庄的“神针”君家。

君家的“天绣坊”和“地绣坊”声明显赫,无论是名人望族还是武林名士皆以着君家绣坊之衣为荣。

君家人丁单薄,传到这一代,只余一对子女,然庄主君连城于多年前失踪后,秋水山庄便由大小姐君倾城执掌,此后,君家扬名天下的“桃花锦”嫁衣亦从世上消失,秋水山庄从此不迎外客。

令潇夜璃不远千里破例出诊的就是这位深居简出的君家大小姐——君倾城。

“你可真是大胆啊,就只带焰色一个人出来,不怕外面那些人将你掳了去。”君倾城看着对面那个悠然自得喝着茶的女人皱眉道,堂堂圣医谷主,行事居然这样不谨慎,她难道还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价。

潇夜璃满意地喝了一口茶,懒洋洋地昵了对方一眼:“我不是正完完整整地坐在你这秋水山庄里喝茶么,你这样说,是不相信焰色的能力了,她可是会生气的。再说,”她突然停下,诡异地一笑,“我此行极为隐秘,若还出事,便是你出卖的我。”

“满嘴的歪理,真正说不过你。”君倾城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

唉——潇夜璃突然轻轻叹了口气,严肃了神情:“比起我的安危,你是否更该关心一下你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比她上次来时更糟了,她平生最棘手的两个病人,一是容泽,还有一个就是她了,只是容泽还有法可医,她却……想到这里,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你不必为我担忧。”君倾城淡淡一笑,“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现在不过多拖一日是一日罢了。”

潇夜璃默然地看这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子,红颜薄命竟应验在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身上,而她自己却不觉得可惜,不会怨天尤人。她是看穿了生死,而她,却是看淡了生死。

这样两个不被生死所左右的女子,在那样年轻的年纪相遇,怎能不互生好感,怎能不心心相惜,又怎么能不引为知己。

所以,圣医谷概不出诊一例为君倾城而破,秋水山庄不迎外客之门为潇夜璃而开。

“我这个医生都还没放弃,你这个病人又怎能轻言生死。”潇夜璃挑眉,“我不许你轻易说死。”

君倾城心头一震,唇边漾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这个看似淡然的女子,骨子里却是一股不容曲折的倔强啊。

潇夜璃在秋水山庄并未久留,第三天便离开山庄一路向北,一谷之主,不便在外久留。

她们坐船顺着运河而下,一路上山光水色,倒也别致。到了黄河的入海口方才上岸走了陆路。

“小姐,还剩这最后一面令牌没散发出去。”焰色恭敬地禀告,她们沿途已经把新一轮的圣医令散布下去了。

“唔。”潇夜璃漫不经心地答应着,此刻的她一袭“天绣坊”新做的桃花缕衣,面上覆着一幅君倾城硬要她带上的面纱,一枝桃花鲜艳欲滴,栩栩如生,却又纤弱的如一道虚无的风。

“这是什么地方?”潇夜璃停在一间热闹非凡的楼搁门口,大门口悬挂着一个大大的红底烫金的“棋”字。

“这是一家棋馆。”焰色看了看回答道。

“那又是做什么的?怎么挂着一局棋。”潇夜璃皱眉道,她从出生便深居山谷,江南繁华,虽听容泽说过不少,但又岂能一一尽知。

焰色虽入谷多年,毕竟是行走过江湖的,见闻自是比她要多一些,见她甚感兴趣,便解释道:“那是馆主摆下的擂台。为了棋馆能够生意兴隆,馆主通常会摆出一些难解的残局,让人去破。”

“如果破了会怎么样?”潇夜璃继续问道。

“那是有赌注的,上门挑战的人和馆主各自拿出一样值钱的东西作为赌注,若破了棋局,挑战者不仅能够收回自己的赌注还能拿走馆主承诺的宝物,输则反之。”

“那我们就去破它一破吧。”潇夜璃玩心大起,缓步走进了大门。

焰色微笑跟上,小姐做什么都是那一副倦倦淡淡,慵慵懒懒的模样,惟独对棋道痴迷。

这个残局已经挂出去许多天了,却始终无人破解。潇夜璃却一脸成竹在胸,因为这个名为“天地一水”的古残局,正是两个月前她被蓝暖无意间点醒所破的那个残局。这本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挑战性,只不过,她觉得有趣而已,而这个世上,让她觉得有趣的东西,本已不多。

只是,对这个残局感兴趣的人似乎不只她一个人。

方才还喧闹嘈杂的棋馆此刻却鸦雀无声,众人正紧张的望着场中对峙的两人。只一局棋却有两个人应战。

馆主满头大汗地看着这两个人,似乎这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主。

左边这位公子衣冠楚楚,气度不凡,身边还跟着两个绝色女子,但凡这样的公子哥都是出身不凡,轻易是惹不起的。而右边那位蒙面的小姐,衣着华丽,身边还跟着一位配剑的姑娘,一看就是世家小姐,他这无论是惹了哪座庙里的大佛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正在馆主六神无主之际,那位华服公子“啪”地一声打开了他手中的扇子,上面用金漆书着“花开自在”四个篆文。

这位公子当然就是花自在。

“这位姑娘一定要和在下一较长短么?”花自在微摇着手中的折扇,含笑看着潇夜璃。

“势在必得。”潇夜璃用淡然的语气却说出这样一句令人感到压迫的话来。她的脸藏在面纱底下,外人瞧不出她的情绪,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境正有着不寻常的波动。

她不惯与人争什么,若在平常遇上这种状况,她一定会淡然而退吧,更何况自己早知道破局之法,胜之亦是不武。今日这样的失常,只因为那一个战利品,正是自己寻找了多年的最后一尊罗汉玉,她怎能不争,怎能放弃,即便是要刀剑相对也是再所不惜。

“如此,花某自愿退出。”花自在轻摇折扇,微微一笑,风度翩翩。

潇夜璃诧异,她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轻易的放手。

而馆内紧张的气氛刹那间松弛下来,馆主更是松了一口气,危机一解,即刻恢复了生意人惯有的笑脸:“请这位姑娘入局。时限,三柱香。”

“多谢。”潇夜璃微微颔首,表示谢意。

早知道破解之法的潇夜璃自然不需要三柱香的时间,在第一柱香未燃到五分之一时,她便已经解说完毕。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直称她为奇才。

花自在也甚感惊讶,凭他的阅历,虽看不见潇夜璃的容貌,但从她的言谈举止间就可知她非普通女子,只她身上那一股无法言表的尊贵,就让人不容忽视。但是他依然没想到,她居然会不凡到这种程度。这一局棋,他敢说,当今天下能破者不出五人。

“姑娘真是身手不凡呐,花某佩服。”花自在收起了扇子,做了个揖,“未知姑娘芳名?”

“区区姓名何足道哉。”潇夜璃微微一笑,回了个礼:“不若公子高义。”

见她不愿透露姓名,花自在有些失望,但他是何等人物,失意之色不过片刻,即恢复了自然:“花某不像姑娘是个爱棋之人。我不过是喜欢赌罢了,任何赌局我花自在都感兴趣。这棋局对姑娘来说,或许重要,但对我来说,不过是一赌局尔。”

“小姐,我们该走了。”焰色在旁低声说道,这一番闹腾,天色已黑,再不走,恐怕想要寻个客栈就难了。

潇夜璃点了点头,朝花自在浅浅一笑:“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吧。”

花自在不免露出失望的神情,他原本还想多亲近佳人,不过他的确是个“自在“的人,当下点了点头:“如此,自在不妨碍姑娘了。”

“焰色。”潇夜璃向焰色要了那最后一面圣医令递给花自在,虽然花自在不在乎,但她始终觉得有些愧疚,更何况,她从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这面玉牌权充这个玉佛的谢礼了。”

圣医?难道她是……花自在猛抬起头,惊愕地望着潇夜璃离去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

潇夜璃和焰色离开棋馆之后,便寻找住宿之处,只是天色实在不早,客栈多半都已经客满。好在无争山庄经营的客栈满天下,焰色凭着天下令得到了一间上房。

此刻她们二人正坐在天下客栈最豪华的一间厢房里等着酒菜。

“这东西还真是好用。”焰色拍拍手里的天下令,得意地说。

潇夜璃倦然一笑,不置可否。

“小姐为什么那么想要这尊罗汉玉啊,这和咱们谷里的好象是同一块玉雕琢出来的呀。”焰色看着刚刚赢回来的那块玉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这里面有一个秘密。”潇夜璃接过佛像,眼神热切,如同看着一件珍宝。

“秘密?”

“你可曾听过秦朝时徐福出海寻找长生不老药的故事?”

见焰色点头,潇夜璃接下去说道:“传说徐福带着五百童男,五百童女到了蓬莱仙岛,皇天不负苦心人让他找到一种药草。那药叫做菩提心。它是一种能够修复身体衰竭的药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让人因暂缓身体的衰竭而延长寿命。”

“所以才被误认为是长生不老药?”焰色困惑地追问道,“那秦始皇为什么没有吃呢?”

潇夜璃微微一笑,继续解释道:“因为他们缺少一种药引——紫背天葵。”

“是云筝这次去找的那个药草?”焰色惊呼道,云筝这次外出了那么久,就是去寻找这种药草的。

潇夜璃点了点头,这么多年的心血,终于要成功了啊。

“可是这跟佛像有什么关系?”说了半天,焰色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想要那尊佛像。

“因为那十八颗菩提心就藏在这十八尊墨玉罗汉中。”

“啊?”

“当年秦始皇因没有紫背天葵做药引而练不成药,就用了一整块罕见的墨玉命“巧手玉雕”陆子风雕刻了那十八罗汉,将菩提心藏了进去,收藏在阿房宫里,希望日后可以找到紫背天葵来炼药。只是在他有生之年,都没有找到,后来项羽火烧阿房宫,这十八尊罗汉就随着出逃的宫人流落民间……”潇夜璃一口气说完了这些宫廷辛秘,长长舒了一口气,苦心搜罗这么多年,如今,这分离了上千年的十八罗汉终于再次聚首,只是,再过不久,它们便要尽数毁去了,不可谓不是一种遗憾,但它们的存在却又是因为有一天能够毁去,世间之事,本也是说不清道不明。

焰色给她倒了一杯茶,皱了皱眉头:“可这毕竟只是个传说啊。”

“你还记得未名居那几座佛像中有一座是有裂纹的。”潇夜璃侧头微笑,“是我无意间打碎的。”

焰色瞪大了眼睛,怔了怔,突然诡异地一笑,怅然道:“小姐对容公子可真好。”

瞥见她诧异的目光,焰色叹了口气,一副了然的语气道:“这个世上,除了容公子之外,谁还能让小姐这样费尽心思。”菩提心不正是容泽的对症之药么。

“呵,鬼丫头。”潇夜璃详装生气地瞪她一眼。

两人正说笑间,酒菜已经送了进来,由于方才焰色出示了天下令,掌柜的不敢怠慢,亲自出来待客:“两位小姐对酒菜可满意?”

“不错。”潇夜璃淡淡一笑。

除了面纱的潇夜璃绝世的姿容便显现出来,加上那嫣然一笑,看的掌柜心驰神往,不由地想要和她多说几句也是好的:“两位小姐这是要上无争山庄参加婚礼的吧?”

容家要办喜事么?怎么没听容泽提起过,不知道是容决还是容阕,容阕风流成性,岂会早早成婚,多半是容决了。潇夜璃暗自想道,但还是问了一声:“是哪位公子要成亲?”

“小姐不知道么?”掌柜面露异色,“正是二公子容泽呀,婚期就定在九月初九重阳节,姑娘手持天下令必定与二公子关系非浅,此次还望姑娘替小人在二公子面前美言几句。”掌柜喜滋滋地自顾自说,全然看不见两人早已变了颜色。

“咣当——”一声,潇夜璃手中的筷子落了下来,狠狠地砸在了青花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木木地抬起头来问道:“你刚才说要成亲的是谁?”声音竟是出奇的温柔。

“二,二公子呀。”掌柜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身为客栈掌柜,练的就是察言观色的本事,他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惹恼了她们,但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正笼罩着他的全身。

“你下去吧。”焰色的脸色变的厉害,“我自会为你在二公子面前好好美言几句。”焰色一字一顿地说道,眼神不再柔和,浓浓的杀气让掌柜的胆战心惊。

“是,是。”掌柜唯唯诺诺地慌忙退了出去。

“小姐?!”焰色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方才的开心,庆幸到现在却都成了大大的讽刺。

潇夜璃替自己倒了杯酒喝下,嘴角逸出丝丝冷笑:“这一天终于到了么。”

我总是等着你的。言犹在耳,说话的人却终是守不住承诺呵。

蒲苇依旧纫如丝,磐石终是要转移。

她以为他可以为了她忍耐等待,始终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啊,可叹她原本已经决定了要嫁鸡随鸡,终是枉然了。

恨么,她苦笑,她竟然恨不起来。怨么,她,也不怨,她不是个喜欢哀怨的人,所以,她才这么自在地活了二十年。

这样的结果,也不错吧,或许,至此之后,谁也从这场无涯的纠缠里解脱出来了吧……呵……

潇夜璃一动不动地坐了多久,焰色就一动不动地陪她坐了多久,她不去安慰,她明白小姐心里的痛不是一两句安慰话就能够好的了的,所以她就这样陪着她,至少可以让她觉得不那么——孤单。

天色将明的时候,收到了蓝暖的飞鸽传书:云筝已归,紫背天葵业已寻获。望小姐早日归谷,暖在蔷薇园备宴相候。

“走吧。”潇夜璃依旧是那一脸倦淡干净地笑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出来那么些天,想念蓝暖的手艺了,外面的厨子都没蓝暖做的好吃。焰色你说是不是?”

“是。”焰色慌忙应道。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还能那样笑,是她忽然之间想通了,释怀了,还是因为痛到了极处,所以,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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