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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凤凰涅盘

当木槿花谢的时候,潇夜璃回到了圣医谷。那大朵大朵的木槿花落下来,铺满了青石板的小径,那火红的颜色仿佛一场喜庆,却又像是在宣泄着最后的一点生命,那么惨烈地想要在腐化之前完成最后的盛宴。

蓝暖果然在蔷薇园备下了丰盛的酒席,但是那个声称很想念蓝暖手艺的人却一口未尝地带着那十八尊罗汉连同云筝带回来的紫背天葵把自己锁进了药庐,这一进,三天三夜也没有出来。

“焰色,你告诉我,小姐这是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潇夜璃从未有过的异常让蓝暖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不安。

书锦和云筝也是一脸关切。

“容公子,要成亲了。”咬了咬牙,焰色忿忿道,“小姐已经知道了。”

“什么?”蓝暖惊呼道,“那小姐怎么办?”

四周一片寂静,众人都沉默不语。纵是她们三个再聪明伶俐也无法回答蓝暖这个问题。

因为,无解。

心上人要另娶他人,伤心么,不止吧,恐怕连一颗心也要碎去吧。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是比死还要残酷的事啊。

“容公子不像是个负心之人啊。”半晌,云筝喃喃地吐出一句话,她性格孤高,能让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容泽,也属不易。

“哼,世上男儿皆薄幸,容泽再出众,也不过如此。”书锦冷冷地道,眼神里闪过一抹冷厉,似乎还有一点痛楚。她已经尽量不去想那个人,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每想起他一次,她就多恨他一点。直到现在反反复复,她已不知道自己究竟积攒了多少的怨恨。

唉——蓝暖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想想怎么让小姐开心一点,走一步算一步吧。”

三人皆默默点头,不再说话,没有人想得出更好的办法。

潇夜璃不出来,蓝暖四人只有忐忑不安地等待,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把三餐送到药庐门口。

但是潇夜璃也不可能把自己锁在药庐里一辈子,她总是要出来的。

第四天的清晨,天气出奇的好,前一天的那场瓢泼大雨把空气冲刷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太阳一出,便把那些积水都吸收的彻彻底底,不留一点水渍。

在众人的惊愕中,潇夜璃轻松自然地走出了药庐,虽然一脸的憔悴,却是带着笑的,没有一点儿勉强,她在蓝暖面前站定,“蓝暖,给我准备吃的,我饿了。”

“哦,好,我马上去准备。”惊愕过后,是欣喜,蓝暖忙不迭的点头,一脸喜色的去准备饭菜了。

潇夜璃果真是饿了,那一小锅紫米桂花粥喝了大半。

“蓝暖煮的粥是一绝。”潇夜璃满足地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可是脸色却不见好,疲惫中略显苍白。

“你不要紧吧。”蓝暖紧张地看着她,长途的奔波加上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任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吧,更何况小姐只是一弱女子。

她笑着摆摆手,示意没事,但显得有些勉强。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三十一,明日就是九月初一了。”蓝暖答道。

“初一了啊,快马加鞭应该还来得及吧。”潇夜璃神色凝重地喃喃自语。

“小姐你说什么?”蓝暖困惑地问道。

“你替我去无争山庄送份贺礼。”潇夜璃从衣袖中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盒子,里面放着三颗拇指大小的火红色药丸,“这是‘凤凰涅盘’你替我送去给容泽,务必在九月初九婚礼之前送达。”

“小姐。”蓝暖又怒又气,“那个负心汉你还理他做什么。”

潇夜璃微微笑了笑,身子有些须的不稳,她不动声色地靠在椅背上,依附它的力量,勉强让自己不倒下去。

“这是我对他的承诺,纵然他不仁,我却不能不义,更何况我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让人家笑话我们圣医谷还有治不好的病人。”潇夜璃安慰道,“我知道你们为我抱不平,可是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小姐,我知道你才不在乎那些虚名,你只是为了他。”

唉——潇夜璃笑着叹了口气,多年的相伴,蓝暖终是知她的。

“你肯不肯送。”潇夜璃极认真地问道。

“小姐。”蓝暖面露难色地看着她,如果真要她说,她是决不会肯的。

“你不答应?咳,咳,咳……”潇夜璃敛下眉目,猛烈地咳嗽起来。

“小姐,你怎么了,我扶你去休息……”蓝暖手忙脚乱地想要扶起她,却被她一把拂开。“你不答应。”语气是出奇的强硬。

“我答应,我答应,只要你肯去休息,我什么都答应你。”蓝暖点头如捣蒜,为了她的身体,什么原则也要放下了。

潇夜璃满意地露出一个笑容,伸出手去让她扶着,这几天的折腾她着实累了,不仅是身体,心也疲倦了。

蓝暖皱着眉头,扶她起来,隔着衣料触到她腕间一团不知名的东西,掀开一看,居然是一条帕子紧紧地扎着手腕,是那块替容泽拭过药渍的手帕,如今却沾染了几点暗红,不是血又是什么,那血与药渍蕴染在一起,却是谁也分不清哪是血渍哪是药渍了。

“这是什么?”蓝暖惊呼,帕子下一道长长的疤痕隐约可见,看起来已经有两三天了,由于涂过金创药,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只是那一道丑陋的疤痕却狰狞地留在她雪白的手腕上。

“小姐,好端端的你割什么腕子?”不待潇夜璃作出什么反应,蓝暖的第二个问题已经劈头而下。

“难道是为了这个药?”蓝暖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在圣医谷多年,对药理的认识已经不下一般的郎中,她多少知道有些药需要一些奇奇怪怪的药引,其中不乏——人血。

她惊诧地看着那小盒中那三颗鲜艳欲滴的药丸,就像三滴鲜红的血珠,泛着诡异的光泽。

潇夜璃明白瞒不了她,所以她也无须多做解释。

“小姐,你真是……”蓝暖伤心地别过脸,“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为一个男人,你真要舍了这条命去么!”上次那半身的血还没有补回来,这次又流了这许多,她这条命还要不要。

“蓝暖。”潇夜璃幽幽叹了口气,正色道,“这种心情,你是明白的。”

蓝暖一震,不必再多说什么,她也曾试过爱一个人胜过自己的性命。只是她没想到小姐这样一个波澜不兴的人,爱一个人,竟然会这样惨烈而决绝。

“好了,我割都已经割了,你就别生气了。”潇夜璃拍拍她的手,“我休息几天就好了。”

“我哪敢生你的气啊。”蓝暖擦了擦眼泪,昵了她一眼,“你真的好好休息才是。”替她除去外袍,扶她躺下。这些事原本都是潇夜璃自己做的,蓝暖她们虽称呼她一声小姐,她也终究没真正让她们服侍过。只是,如今她是个病人,连多动一下都觉得吃力。

“你明天就出发吧,我怕会来不及。”潇夜璃握住蓝暖替她掖被的手,郑重地说道。

“好。”

看着床顶半晌,她接着说道:“把天下令也带去,那第十二面圣医令是该回来的时候了。”她闭上眼睛,幽幽叹出一口气,“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做个了断?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吗?蓝暖看着她,想听她说下去,却久久没有下文,竟是睡着了。

“好好睡一觉吧。”蓝暖放下了床幔轻声说道。自她入谷以来,有多少次是这样看着满脸疲倦的她沉沉睡去,只有三次,一次是前年得风寒,第二次是替大理国主输血,再来就是现在,她这样要强的人,把自己如此脆弱的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三次已经是极至,以后恐怕不会再有了吧。

临走,她照例点了一把安馨香希望床上的人能够有个好眠。

只是,潇夜璃这一睡,真的睡了好久,久到让人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

九月初一。

蓝暖携带着那盒用血和的药策马南下无争山庄。

临走的时候,她想和潇夜璃道别,只是见她睡的香,便不忍心打扰,只交代焰色她们多照看着。只是她的不忍心却是让她们没发现潇夜璃已经陷入了不正常的昏迷之中。

九月初九,重阳佳节。

忌动土起基,宜嫁娶出行。

今天是个好日子,但辰时是这一天唯一的吉时。所以无争山庄的婚礼就选在这个时辰。

花轿已经临门,新郎倌虽身体不适,却也亲自踢了轿门。宾客齐聚,新人到位,拜堂在即。

一脸喜气的傧相高声喊到:“一拜……”

“圣医谷蓝暖奉谷主之命,前来恭贺。”一个冷冰冰地声音硬生生地打断了正在进行中的婚礼。

听到声音,正打算拜堂的两人不由地怔了怔。

众人纷纷回过头来看向那扇华丽的雕花大门,一袭蓝衣飘然出现在门口,她的手上托着一个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盒子。

从蓝暖进了门,议论声便不断,最多的是说她的身份,虽然容颜有些须的改变,但是有不少人是见过昔日水家的十九姑娘的,传闻八年前她已死在阴山绝壁下,为何摇身一变成了圣医谷的蓝暖姑娘,水家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十九怎会心甘情愿做了人家的属下。

她并不理会别人好奇的目光,只直直地走到一身喜服的容泽面前定定地看着他,她把手上的盒子向前举了举:“蓝暖奉鄙谷主之命,特送来贺礼,祝容公子和夫人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容泽乍看到蓝暖便想起潇夜璃,心尖如万针穿过,泛起一阵锐痛,但仍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他努力笑了笑:“谢潇谷主挂心了。”

这一声潇谷主让蓝暖觉得分外刺耳,虽然容泽也经常称潇夜璃为谷主,不过是两人之间闹着玩的,只是这一声,让蓝暖觉得一切,都不同了。

“蓝姑娘,请一旁观礼。”容决皱了皱眉,他不是看不出,蓝暖是恨容泽的。

蓝暖缓缓退开,纵使她蓝暖如何的不服气,但小姐的尊严是无论如何都要维护的,若她今天当众质问了容泽,他日传到江湖中,小姐的颜面何存,更何况这也不是小姐让她来的初衷。

容决见她真的退开,眼中不免有些诧异,他以为,今天不免要大闹一场,看来他是低估了蓝暖的忍耐,也看低了潇夜璃的气度。这样一个奇女子,可惜二弟今生注定与她无缘了。他不免暗暗叹了口气,若知道这样,他倒不如学容阕,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或是爹娘,赶不回来,也不心烦。

这一耽搁,吉时已过去大半,但还来得及完成刚才被打断的仪式。

新人重新就位,傧相依旧是一脸喜气地唱道:“一拜天地。”那是他的职业,就算有人横死当场,他也得面带微笑,这便是敬业。

喜娘扶着一身华美的新娘盈盈拜下,而新郎却在转过身来时脚下踉跄了一下,头一歪,两眼一闭,在一片惊呼声中晕倒在地上,一切似乎都来的太突然。堂上顿时乱作一团,众人慌忙都围了过来。而离他最近的容决早一步把他扶了起来。

蓝暖排开众人,俯下身去替他把脉,她的医术虽不高明但也及的上一般的大夫了,望闻问切也算纯熟,更何况容泽每次去圣医谷都住在她主掌的东商院里,除了潇夜璃之外,最了解他的病情的恐怕就要数她了。

“舍弟怎么样?”容决急急问道。

是心疾猝发。蓝暖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若不想喜事变成丧事,就赶紧给他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言下之意便是这个地方人太多太嘈杂,不适合病人养病。

容决当机立断地抱起昏迷的容泽向侍从高声吩咐道:“备马车。”然后对蓝暖一点头:“蓝姑娘请随我来。”甚至没有向呆立一旁的新娘交代半句。

众人识趣地退开,蓝暖握了握手中的盒子,心中冷笑了一声,容泽,你欠小姐的这辈子可怎么还的清。

洛阳城东郊。

这里山清水秀,风景怡人,胜在够安静。

容家的清寒别院便坐落在这一片净土之中。

龙吟细细,凤尾森森,满园的翠竹别样的清幽,看得出园子的主人是个不俗之人。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去关心这地方是不是够精奇,够雅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连初到此地的蓝暖亦不例外。

她拿出一个精致的葫芦,倒出一茶碗的水,现在并不是数九寒天,但那水却冒出丝丝寒气,茶碗也是触手冰凉。

“刚才已经用针灸替容二公子通了经脉,这三颗药用这万年雪霜水送服,每隔七个时辰服一次,服完之后,他的心疾从此便可以根治了。”蓝暖把那一碗水和盒子一并交到容决手上。

“为保万一,还请蓝姑娘这两日务必留在清寒别院。”容决接过药,谨慎地说道,“容决这里先谢过了。”

蓝暖点了点头,即便是容决不要求,她也会留下等容泽醒来,因为她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做完。

九月初十,黄昏。

二十一个时辰转眼而过,在容泽呕了三次淤血之后,终于幽幽醒转。但他醒过来之后,第一个想见的不是自己的新婚妻子,也不是大哥容决,而是蓝暖。

刚醒过来的容泽还很虚弱,但勉强能够坐起来。他斜斜地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面精致的玉牌,赫然是无争山庄的最高信物——天下令。

“既然公子的病已经痊愈,照圣医谷的规矩,蓝暖应当收回公子手中的圣医令。”蓝暖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谷主说那三颗药是她送给公子和夫人的贺礼,不收诊金,所以命蓝暖将天下令交还,也好以令换令。”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极郑重,聪明如容泽,怎会听不出其中的深意,他苦笑着问道:“蓝暖,你恨我吗?”

蓝暖一怔,他脸上的痛苦她不是看不见,在这里两天,多少听到了一些话,只是错过就是错过,谁都无法重新选择。她微微叹息,放缓了语气:“小姐都不恨你,我又凭什么恨你,只是蓝暖奉劝公子一句,当放下时且放下,既成的事实无从改变,那到不如就此放手,对你对她,都好。”

容泽沉默。

蓝暖站起身来,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见,“蓝暖离谷多日,明日便要回转,在走之前,希望容公子能将圣医令交还。”

她已不想在这里多呆片刻,临走之前小姐还在病中,现在也不知道恢复了没有。她面色黯然地走出了容泽的房间。

容泽抬起头来,看着蓝暖的衣角转过廊坊直至不见,终于和夜璃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也要失去了啊。嘴角勾了勾最终化为一抹酸楚。

晚膳过后,容泽命人送来了圣医令。

送令来的是容辞,故人相见本应欢喜,只是如今这境地,两人只觉尴尬,交付了东西,容辞便匆匆离开。与令同来的还有一封传书,是由那只金线鸽自圣医谷带来给蓝暖的,今天傍晚到的无争山庄,只是蓝暖一直在清寒别院,所以这会儿才由容辞交到她手中。

蓝暖看了那信之后,大惊失色,留书交代了自己的去向后便星夜离开了清寒别院。

信是书锦写的,只四个字:小姐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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