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桑梓一个人的秘密,现在变成了她和尧睿两个人的秘密;可是对尧睿来说,这是三个人之间的秘密。
原本只是桑梓一个人的秘密,现在变成了她和尧睿两个人的秘密。可是对尧睿来说,这是三个人之间的秘密。她的目光不由得紧紧盯着张孟扬,他的一举一动都分外吸引她的注意力。
曾经有一次她做梦,梦见张孟扬对所有喜欢他的女孩们夸口,说那个对男生素来没什么兴趣的好学生桑梓都对他有意思,还说要找桑梓当面对质。桑梓受到很大的刺激,直往教学楼上冲,她怎么拉都拉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好朋友从教学楼上像纸片一样坠下来。吓得醒过来后,尧睿就再也睡不着了。
桑梓对此一无所知,见到张孟扬还是会用姐姐的口气和他打招呼。只是在尧睿也在场的时候,她会稍微拘谨一点,好像防范着尧睿一样。
而张孟扬看到桑梓的表情则有了些微的变化,他嘴上答应着,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唯一知道内情的尧睿虽然知道他已经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但毕竟心理因素的不可抗拒,还是使他显得那么尴尬和疲于应付。
她知道自己错了,因为一时的冲动而让三个人都背负上了沉重的心理枷锁。她反复地想过这件事最好的发展趋势,就是张孟扬渐渐地喜欢上桑梓,对桑梓表白,然后他们很自然地在一起,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桑梓唯一可能原谅她,不去实践自己那个要自杀的誓言的可能性。但是反过来想,最坏最坏的结果呢?
好朋友不原谅她还是其次,如果桑梓真的一时想不开……
她真的不敢往下想。
下了楼梯,拐个弯,她正打算穿过理科班去图书室,没想到走廊中间站着张孟扬,他同时也看见了尧睿。午睡时间,走廊非常空旷和安静,尧睿放慢了脚步走过去。张孟扬看着她,视线没有挪开……
擦肩而过时,她忽然说:“你没有说出去吧?”
真是鬼使神差!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嘴巴会忽然管不住。
“嗯?啊!”张孟扬没想到尧睿和自己说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愣了愣,镇定下来后说,“没告诉任何人。”
“一定不要说。”尧睿冷冷地警告他,“桑梓的个性很容易激动。我问过她,她说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她就去死。”
张孟扬一怔,抬头看着尧睿,从对方的眼里他看到的决不是开玩笑的眼神,“你说真的吗?”
“她亲口告诉我,她说不管。”
双方静默了几秒,张孟扬忽然趴在走廊栏杆上,狠狠地骂了一句什么:“该死的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
尧睿愣住了,她不假思索地说:“你总不能像没事的人一样啊。你是男人啊!”
愣住的人换成了张孟扬,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怔忡。
“你应该管得住自己的嘴巴吧!这种事没什么好炫耀的。”
张孟扬看着她,尧睿觉得他的眼神充满了埋怨。她后退一步,转身匆匆离去。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她在心里反复地喊,你以为我就轻松吗?我还不是一样!
高中生活是没什么闲暇时间想多余的事的,可是对尧睿来说,她所要想的事比学习来得重要千倍。
下课铃刺耳地响起来,她靠在座位上,看也不看那张发下来的试卷,眼睛只盯着窗外,默默地想,要是能和隔壁的张孟扬一起上课就好了,这样就可以随时盯着他。
“尧睿,把卷子借我一下,有题我没听清楚。”
原佳来要卷子去订正,发现尧睿的卷子上除了考试时填的答案和老师的勾勾叉叉之外就是空白一片,忍不住一愣,“咦,你没记?”她跑回自己的座位,拿着卷子返回来,“给你抄,我去问桑梓要。”
听到桑梓这个名字,尧睿条件反射地抬头,“桑梓怎么啦?”
“嗯?什么怎么了?”原佳莫名其妙地问。
尧睿却只是靠回椅背,继续盯着窗外。
胡盈在尧睿身边坐下来,敲敲她的桌子,“最近都没什么精神嘛,是睡得不好吗?”
“有点吧。”
胡盈是她们之中最细心的,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朋友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微笑了一下,“学习不懂的话可以问桑梓。还是你有心事?”
后半句像火钳一样烫了尧睿一下,“没什么事。”
胡盈看了看尧睿的神色,疑惑道:“莫非是喜欢什么人了?”
尧睿避开了她的眼神。
胡盈叹了口气,“这样,做朋友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这句话点燃了尧睿心里微不足道的火种,让她又产生了一线希望。胡盈表情不多,总是淡淡微笑,不爱说话,大家都喧哗的时候她就特别安静,只在所有人都安静的时候才开口。这样的她一定不会到处去乱说,也可以教教自己该如何处理。
晚上尧睿和胡盈去老地方时,珊瑚礁的上空刮起了风。
自从告诉了胡盈以后,尧睿觉得心里轻松多了。这大概就是交到一个好朋友的好处,有人帮她分担,即使她做错了,依然为她着想。
“至少坚持到毕业吧,毕业以后,见面的机会少了,大概就好很多。”
胡盈安慰尧睿:“你别想那么多,桑梓想不开只是最坏的可能。其中有无数的变化,比如桑梓喜欢上另外的男孩,比如她已经想通了,比如张孟扬绝对不会说出去等等。任何一种情况都不至于那么糟糕的。”
“盈盈,我是不是……”尧睿掂量了一下措辞,“我是不是做了一件这辈子都不可饶恕的事?”
胡盈看着她几秒,笑着说:“怎么会呢,我们都太年轻了,当然会做错事情啊。何况,这不是错事,你也是好心的。”
这就是错事啊,尧睿想,因为你不知道我是为了自己。我很自私,为了拴住桑梓,把她留在海底,我大概……已经变成巫婆了吧。
而张孟扬的变化则最明显。他以前总是很喜欢和女孩儿说话,开玩笑,但现在不了。尧睿一直密切注意着他,没有一次看到他主动跟女孩说话。就连他那些形影不离的哥们,也不见他积极地找过。他本来是一个很活泼的人,现在却变得有些沉闷。别人喊他,他甚至不会马上反应过来。总是愣一下,然后说:“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对于他的变化,尧睿有些起了疑心。他这样心不在焉,莫非他和自己一样,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其他人?不然,只要他守住不说,不就好了?这样也可以照样过他的生活啊。
她决定私下再找他一次,确定一下。
而地点,除了珊瑚堡之外,她想不到其他更可靠的地方。
下课时候,尧睿走到理科班,拉开窗户,面无表情地推了推靠窗的张孟扬,“放学后到堡……操场旁边的空地上去一下。”
没等他拒绝,尧睿就离开了窗口。
她到的时候,张孟扬已经等在那里。他的右脚漫不经心地踢着石子,心里显然在想着其他的事,也没发觉她走近了。
尧睿从背后接近他,他一直没发现。无奈,她只好伸手,迅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张孟扬马上转过身来,习惯性地看一眼她的身后。
尧睿开门见山地问:“你没有说,真的没有说?”
张孟扬摇摇头。
尧睿想了想,“那你周围也没人发觉吧?”
他还是摇头。
尧睿松了口气,“那你成天惊弓之鸟似的干什么?”
张孟扬摸摸后脑勺,有些讶然,“你知道?”
“废话,除了上课时间我没法盯着你之外。”
“什么!”张孟扬惊叫起来,但是马上把声音压低下去,四处看看,“你、你没事盯着我干吗?”
“当然要盯,你这个人太不牢靠了。”尧睿脱口而出,想了想补充一句,“怎么看都是会在女孩面前吹嘘自己有多少仰慕者的那种人。”
张孟扬吃惊地指着自己,“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尧睿想了想,点点头,然后加重了力道,再重重点点头。
张孟扬像一下子泄气似的盯着她,又看着别处,再盯回她,一副欲哭无泪状。
尧睿踢踢石子,“我回去了,还要准备晚自修。”
“我送你。”尧睿转身的时候,张孟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要!”她干脆地回绝说,“让桑梓看见就糟了!”说完迅速跑远,好像背后有什么病毒一样。
已经踏出一步打算和她并肩同行的张孟扬见状,只好苦笑着收回迈出的那只脚。
事情好像告一段落了,那天晚上,张孟扬又坐到桑梓和尧睿前面的位子上。本来那里放着一个女生的课本,表示她已经占据了这里。可是张孟扬看都不看就把那课本抛到了另一张桌子上,大咧咧地在椅子上坐下来。
桑梓和尧睿诧异地看着他。
“嗨,两位美女。”他大方地打招呼。
桑梓扁扁嘴,啐道:“贫嘴。”
尧睿的脸上露出有点不可思议又无所适从的那种表情。张孟扬看在眼里,一阵好笑。
那张桌子的原主人回来了,四处寻找自己的课本,同时大吼:“张孟扬!你滚回自己的位子坐!”
“让我坐一回嘛,美女。我以前就是坐这里,换了位子很不习惯。”张孟扬死死抱着桌子,脸贴在上面,两条腿也勾着桌腿,朝人家直抛媚眼、频送秋波。
尧睿瞪大眼看着这一幕,脸上很自然地露出嫌恶的表情。这人真厚脸皮,这里是高中又不是夜总会,这种轻佻的话他都说得出口!
可是那女孩和桑梓好像都习以为常,一个哼了一声就去另找座位,一个淡淡一笑埋头看书。
现在女生都吃这套?尧睿满腹疑惑地坐下来。不过这样最好,他离自己越近,盯起来越轻松。
晚自修开始没半个小时,当尧睿正在同解析几何奋斗时,张孟扬忽然抛过来一个纸团,动作轻得几乎没动静,却把尧睿吓了个半死。
故伎重施?她警惕地打开。以前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干,可是现在不像以前了!
纸条上写着几个字:这周我小康,请你吃麦当劳?
尧睿拧起眉头,这是传给桑梓的吗?这小子,他不是对桑梓没有那意思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如果他慢慢喜欢上桑梓的话,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于是,尧睿稍加犹豫后,便将纸条抛到了桑梓的桌子上。
桑梓正在默记单词,吓了一跳,以为是天花板上掉下来的蛾子。她定睛一看,习惯性地抬头往前望去,对上尧睿的眼,尧睿指指自己前面。
桑梓低下头,嘴角含着一丝笑意,迅速写了几个字,丢给尧睿。
纸条上写:怎么想起来请我?
张孟扬回:你是我姐姐嘛,而且我有个秘密告诉你。
秘密!偷看的尧睿大吃一惊,他疯了!
桑梓写:哦?什么秘密?
张孟扬写:呵呵,这样吧,你把她们四个也叫上,人多热闹呀。
果然疯了!尧睿几乎叫出来,他到底安的什么心?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她左思右想,怎么也理不透个中原委。后面一个多小时的自修时间,尧睿完全浪费在冥思苦想的猜测中,习题没做、课本没复习,什么都没想出来。
“今天到这里。”老师旋上钢笔。尧睿还呆坐在座位上看着黑板,而桑梓已经收拾好东西、叫着她的名字。
“尧睿,一起去吃东西吧?”
“啊?什么?”尧睿如惊弓之鸟弹起,“不了,我回宿舍,我好多作业没做。”
“又不是明天就交的。”桑梓心情似乎格外好,微笑着拎起手中文件夹,低声道,“我借你抄。”
“有东西吃?”原佳、张夕和胡盈坐得都很近,这等诱惑之音,自然是听得分外入耳。
学校百步内就有一家麦当劳,专门给在校学生打牙祭。虽然六个人中有五个都是女孩,但却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食量万万小觑不得。
桑梓有些担心地看着面前的餐盘,问张孟扬:“喂,会不会太多了?”
“不会,还要什么都可以。”
“大方……”张夕叹道,“我们已经点了快两百的东西了。”
尧睿把头埋在薯条堆里。
“你吃薯条不蘸番茄酱?”桑梓奇怪地问,“我还特意跟柜台多要了几包呢。”
尧睿点点头,拿起可乐吸。
“对了,你有什么秘密要说?”桑梓转向张孟扬。
尧睿一口含在嘴里的汽水全喷出来,咳到半死,龇牙咧嘴中不经意对上张孟扬那促狭的眼光,忽然恍然大悟——他要报复!
他一定是要报复自己给他这么多的负担。
尧睿觉得全身的血全涌上了头顶,双脚发凉眼充血,准备拼了。
张孟扬低声说:“其实,今天是我生日。”
“啊?”桑梓一怔,“可是你不是六月份的吗?”
张孟扬正色回答:“不,是五月。但我对外一致声称是六月。”
“为什么?”除了尧睿之外,大家异口同声。
张孟扬很严肃地说:“五月份的是金牛座,土得掉渣儿!”
原佳发出了原来如此的惊叹声。这里一到西瓜成熟的季节,金牛牌农用车就满大街地窜,偏偏那时候还流行星座占星学。
尧睿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咬着冰块、冰凉到麻木,几乎抽筋。
“你为什么不给我说清楚?你真该死!”尧睿在珊瑚堡上大吼,发自内心的愤怒让她不惜用了败坏形象的词汇。
“难道要我在纸上写,‘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不是关于我知道你喜欢我这件事’吗?”张孟扬好像脱胎换骨似的,忽然间就变得气定神闲起来。气得尧睿想甩过脑袋一口咬死他。
忽然,她的脑袋想起了另外的事儿,“喂,你干吗忽然对桑梓这么好,是不是想泡她?”
他耸耸肩,“不是啊,我对她还是姐姐的感情。”
“那……”
“不可以请干姐姐吃饭吗?”
“那……”
“干姐姐的好朋友当然一起算上。”
“那……”
“我知道你们不会因为我是金牛座而歧视我。”
尧睿的肺活量没有他厉害。她停下来不说了,审视着张孟扬。
“你没有一句真话,我知道的,你没一句是真话。”她的声音里竟有点儿戏剧性的凄厉。
“你没事吧。”张孟扬好笑地问,有点担心自己整她整过头了。
尧睿拔腿就冲,朝着马路对面。
“喂,丫头啊!”张孟扬气急败坏地追了上来,赶在绿灯变红灯前把人逮住,揪着她的领子,“虽然是晚上,车子还是有的,而且会因为行人少开得特别快。你知道不知道啊?!”
他抓着尧睿的手腕,并举起来,像握枪一样捏住。看了她一眼,然后开始在人行道上做起拖行运动。
尧睿只有跌跌撞撞跟着的分,眼中的背影有节奏地晃来晃去,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