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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流霜不觉尘埃落(一)

中秋夜宴,绝氏王女于隐月台中倾绝现世,成为一段佳话。但其影踪又是成谜,所有人都不知那一夜中被丁少带走的绝舞昕如今到底身处何地。与此同时,南帝于夜宴中被王女震伤筋脉而一直深居宫中养伤,且因挂心舞昕下落而一直无心朝政,始未露面,朝臣亦无法面圣,南天朝堂于中秋之后一直落于绝相之手。期间,绝景臣联合其麾下一众官员,利用手中的权利孤立蓝穆青,拉拢其身边的武将,不妥协之辈便贬职下放地方,南天朝中以及洛水城四方城围皆布满其耳目,四国306年入冬,南天帝宫内秘密传出安王南羽毒害南煜,篡夺帝位,绝景臣以护陛下安危为由攻入南天帝宫,实为伺机逼宫,却不料一切皆是南帝布局在先,伤病未愈、安王篡位只为引蛇出洞,其早已暗中吩咐蓝穆青于洛水城近郊静候,宫中更是暗布三万禁军,将绝景臣一干人等一举歼灭,史上将此次政变称之为“丙寅宫变”。

屏退所有人,御风殿中两人沉默许久——

“绝相,先王与本王皆待你不薄啊!”南煜坐于龙椅之上,声音幽幽传来,他执笔批改奏章,眼眸却未曾抬起过。

绝景臣双手被枷锁锁住,立于殿中央,旁无他人,只是在听及南煜此话时,绝景臣勾唇冷笑一声,亦未答语。

“王女曾一再对本王言及,你并非毒害先王之人,如今你所为,以后让她如何自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绝景臣闭眸,唇角嘲讽的笑意依旧:“先王并非本相所害!信与不信随你!”

南煜握拳,沉声道:“绝相若是知情便全盘托出,届时罪状或许轻些。”

“哈哈哈——”绝景臣眼睛微微眯起,“谋反之罪已是死罪,何来轻重之分?莫非陛下肯饶了本相不成?”

“当然不会。”南煜轻笑道。

绝景臣猛地睁眸,眼底闪过一抹恨意,道:“此次乃本相落败,我无话可说!只是你竟会和那女人联手诱我出手,更不惜利用自己的母后,果然后生可畏!”

南煜抿唇轻笑,道:“本王亦料不到,绝相算计一世,竟会在最后如此轻率。”

“若非当年丧妻之痛刻骨铭心,今日本相绝非至此!”绝景臣抬眸望去,从御风殿角落一道门中走出一纤纤身影,举手投足之间美艳大方,脸上竟是挂着一抹会心之笑,只是那笑掩不住眼底深深的恨意与凄怆之色。“没想到你我斗了二十年,输的竟是我!哈哈哈哈——”绝相笑声中隐含着无尽自嘲。

原本绝景臣虽把持朝政,却迟疑着是否为逼宫良机,无奈此时宫中秘密传出仪太祖妃以为陛下疗伤为由,借机毒害南煜谋朝篡位,扶安王为皇。这个消息对于一贯将印菲仪视为仇人的绝景臣而言无疑是个致命打击,而在绝景臣的得意门生姚杨有心设计之下,绝氏一族目睹姚太后“自缢”之情景,更加坚定了绝景臣谋反的决心,就在仪太祖妃与安王南羽登上朝堂之时,绝景臣打着清君侧的旗帜率领手中兵马攻入南宫,不料倒成了瓮中之鳖。

绝景臣冷笑,抬眸望向南煜:“你不是想知道谁是谋害先王的凶手么?本相告诉你!”言落一指直直指着仪太祖妃,“先王所中之毒确确实实为印门秘毒,既是印门之毒,自是印门之人所为!普天之下印门门人徒剩何人啊?陛下!”

南煜闻言皱眉,看向印菲仪,道:“本王自会查明真相。”

绝景臣笑得阴险,脸上带着诡异的神色。“本相倒要看看你与那贱人今日联手对付本相,一旦当年的事东窗事发,汝等是否还能如此安然?”

“闭嘴!”印菲仪唇角颤抖着大吼一声,引来南煜奇怪注目。自觉失常,印菲仪一挥袖,故作镇定地以右手按压着左手,避开南煜的目光。

“相爷此话何解?”南煜皱眉沉声道:“何事东窗事发?”

“本宫定无害先王之心!陛下明鉴!”

“那仪太祖妃娘娘……”绝景臣欢言道:“您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啊?”眼中尽是挑衅之意。

“你……”印菲仪气绝无语,与绝景臣两人四目相对,良久后紧抿的唇瓣微微翘起——

“绝相可知,此次您是败于何人之手啊?”印菲仪冷冷地还击,“你不是输给了我,你是输给那个人。”眼底的锋芒闪烁着她此刻的快意。“那个你一手栽培的人……”

绝景臣瞪大双眼,不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手缓缓紧握,又缓缓松开垂下。见绝景臣沉默,印菲仪微笑起来,继续道:“王女似乎早已洞悉何人乃毒害先王之凶,于是便以此与本宫协定,本宫以印门独门针法为其冲破封闭的经脉,以致内劲逆流入脑造成闭塞,借以延缓其体内百日闭气的期限;而她则找出真凶,还本宫一个清白,还印门一个公道!”印菲仪目露凶色,缓息后又是美艳一笑:“却不料如此一来得以诱得绝相谋朝篡位。”然后又是吃惊地一顿:“只是不知,王女如此一计,是有意而为,还是无心之失呢?”刻意加重最后的话音,字字从红唇吐出,字字扣心。长袖掩面,笑意盈然:“你万万没想到,自己算计一生,到头来却让自己的女儿摆上一道,实在是让本宫欣慰啊!呵呵呵呵——”许久后——

“哈哈哈哈——”绝景臣仰天长笑,伴随着御风殿中的冷风,那笑苍凉得令人心颤,笑声止住,脸上尽是明了之色,却咬牙狠狠道:“本相便知她是祸害!从出生之时本相便知,她是祸害!祸害……”

“你?”原本对二人所言尚有疑问的南煜在听及绝景臣出口之话时心中一惊,定定看他,只见绝景臣唇角溢出一丝讥讽之意,“便是你钟情于她又如何?你不也在利用着她来牵制于我,只是你万万料不到,她于我而言亦是棋子!十年前如是。”

南煜猛地起身,双眸圆瞪,抿唇不语。心道莫怪舞昕当初对他的背弃会如此不能释怀,不料竟是如此!一直以为绝相待她视如明珠……原来真相竟是如此不堪!转念一想:十年后的今天他依旧利用了她……突然间,南煜胸口一凉,以手捂着,掌心的热力却始终无法传达,莫非他们真的已经……

“一子错满盘落索。”冷哼一声,绝景臣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套着枷锁的双手伸向半空:“天欲亡我乎?天欲亡我乎?”

……

四国306年冬至,南天绝相因谋反之罪被判死刑。

那一日,天朗气清,南帝亲赴刑场。

绝景臣立于刑场之上,依旧一派儒雅风流,只是难掩面上一丝沧桑之色。他抬头望去,与南煜二人相视,许久后仰天长叹:“你以为她会回来么?你以为可以如上次般引她归来?”

南煜抿唇,“即使你弃她如敝履,她依然敬你。”

“敬我?敬我又如何?还不是彼此算计?”绝景臣冷笑道:“如今本相既沦为阶下囚,就不指望其他,只是本相实在……也罢也罢!”绝景臣突然摇头,“陛下,自古君王皆自称为孤,意指登临绝顶只徒孤身。您既已做出此等选择,那便是弃她。”

南煜静默,闭眸,握拳。

“时辰已到。”正当在监斩官执令扔下之际,一记如深山水涧般清澈透心的声音从半空中幽幽传来,“且慢。”

只见一紫色长绫从天而降,那人莲足轻点,轻盈地立于长绫之上,衣裙翩翩临空而来,青丝随风摇舞,仅以一紫玉簪随意束起,额悬半弦紫月,唇角无笑自勾呈魅,眉眼间自是雅致风流,亦幻似梦,再看清时却心间一凉,眼底竟是无波无痕。

禁军将其团团围住,又急于护驾,南煜清清喉咙大斥一声:“退下!”众军纷纷退下,只是手中刀剑皆蓄势待发。

舞昕落足尘世,轻轻地抬眸便足以让人心荡神移,眸光顺势一扫,福身:“罪臣之女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南煜手抬起一挥,目光柔和地倾注在舞昕身上,仿佛世间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事物。

舞昕看着南煜,眸间依旧平静无波,只是心中自是一番涟漪,她不留痕迹地避开那炽热的目光,回身望去,朱唇轻启——

“爹。”

只是四目相对之后竟是无语。

他的眼中藏着分明的恨意。

她的眸间一片清明。

舞昕微微欠身,清幽的声音缓缓道:“陛下,吾父万万斩不得!”

南煜起身步下高台,目光未离舞昕面容之上,“绝相意图谋反,举兵逼宫,如此行为已是天理不容,为何本王斩他不得?”

舞昕闻言,衣炔轻轻飘起,单膝跪地,众人心头一颤,只听见那泉涧般清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再看时她已双手执着一封信函齐眉高抬,“望陛下念在吾父为三朝重臣,曾有功于朝纲的情份上,饶了吾父一命,舞昕献书函一封,望陛下开恩。”

福子接过书函,南煜一手负于背后紧握成拳,另一手接过,半晌后,打开舞昕所呈上的信函,南煜抿唇,信中字字刺目,句句锥心,坚毅的俊容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那双眼中丝丝刺痛闪现,执信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气愤地将手中信件拧成一团,却无法丢出去,久久之后——

“将绝相暂押,择日御审。”

“诺。”监斩官齐声道。

闻言,绝景臣闭眸,莫名一笑,伴随着寒风阵阵,不知是喜?是悲?是嘲?是凄?

舞昕一直垂首跪地未起,直到眼前一双明黄颜色的靴子浮现于前,身子被南煜狠狠拉起,她方才抬眸望进那满布愤恨的眼中,她无言,他只是看着她,久久之后,耳边徒留一句——

“这便是你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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