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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流霜不觉尘埃落(二)

苍木奉召入宫,心中甚是欢畅,不觉之间脚步轻快了许多。银白色的长发于身后飞扬,竟与地上的雪一般明亮。

绝景臣处斩之际,绝舞昕竟然再度归来,虽知一切已是木已成舟,仍是因为南煜对舞昕的那份情而心生不安,一个理应在乱世中有所作为的君主不应该身陷于男女之情的牵绊中。只是万万没有料及,绝舞昕此时竟为南天带回一份如此大的礼——北国云遥公主的婚书。

如今绝相一除,南帝已是收归皇权,若是再得北国姻亲,天下之争则指日可待。苍木心中不免燃起兴奋之状,思及此,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苍太傅到。”随着福子的通报,苍木踏入御风殿,却见殿中沉寂的氛围让人拘束不安。南煜抿唇不语,直直地盯着跪地的舞昕,而殿中央那一袭紫衫难掩风华的女子默默垂首,一旁扣押着的绝景臣则唇边溢出冷冷的笑意。

“微臣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南煜眼眸依旧,只是一手扔出一封书函至苍木跟前,无奈地笑言:“这是王女为我南天带来的一桩喜事,想必太傅见必是欢喜万分!”语气之间完全没有言语中的欢喜,带着无尽的悲凉。

苍木弯身捡起书函,其实他早已从安插在南煜身旁的福子口中获悉,只是依旧装出一副懵懂之状。

打开一见,书函中果是北王之印,心中更是一阵狂喜,一统天下的时机果然到了,苍木掀袍跪地,喜不胜收:“恭喜吾王贺喜吾王!众所周知云遥公主貌倾天下,况且北王只得云遥公主一女,倘若姻亲一定,北国必是陛下囊中之物,届时便将打破天下四分的局面,再者北国与南天并非比邻而置,南天大可不必担忧重蹈西廉之祸,天下一统必指日可待。”

南煜恍若未闻,久久后言若游丝:“王女可是如此希望本王得此天下?”

“臣女愚钝,臣女只望借此姻亲之约可与父亲之罪功过相抵。”舞昕手拧紧衣袖,心中一阵绞痛,咬唇道:“望陛下赦免父亲之罪,让其回乡安度晚年,臣女可尽孝道。”

“好!好!好!”南煜连喊三声,心中绞痛,双眸微微眯起,未置一语,苍木见状,心中一番焦虑:倘若南煜对舞昕依旧无法忘情,自是不肯接受北国的亲事,如此一来便会……如果能够将舞昕……

苍木上前抱拳谨言:“陛下三思!绝相之罪实不可赦。”

“陛下。”舞昕抬眸,眸光闪闪,波澜不惊。

“本相何罪之有?”绝景臣起身:“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今日乃本相输了,本相只求一死,不愿苟活。”

“父亲糊涂,望陛下恕罪。”

“王女此言差矣。”苍木冷笑一声,道:“绝相如何糊涂了?绝相原为三朝元老,才识过人,只是野心勃勃觊觎王位,妄想登临绝顶,如此之人怎就糊涂?莫非自古以来个个反贼皆为糊涂之人不成?”

“恰恰是父亲明白个中之理方才如此而为,望陛下明察。”舞昕抬眸,“父亲多年来对于母亲之死不能释怀,一直视仪太祖妃娘娘为敌,以致在听及安王殿下谋朝篡位后思虑不全,方如此而为之,望陛下恕罪!”

“如此说来,倒是本宫之过了。”一记清亮而带着慵懒的声调扬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姚太后与太祖妃二人出现于后殿之中。

“本宫与太祖妃来此,只为听审,别无它意,陛下且放宽心。”姚太后对着南煜点了点头,微微凄凄一笑,望向绝景臣的目光中带着怜悯叹息之意。

“绝相怎生如此糊涂?”姚太后掩面轻泣,仪太祖妃用手轻轻扫着她的背安慰道:“莫如此伤心!先帝之死,陛下定会让绝相有个交代!”言落,狠狠地瞪向绝景臣,后者无畏地迎着仪太祖妃的目光。

“此话何解?”姚太后抬眸,唇瓣轻颤道:“太祖妃言下之意,先帝之死已有……已有眉目?”

舞昕跪于殿中,闻言抬首,眼底一闪狡黠之色,直勾勾地盯着姚太后,应道:“舞昕查知,当年舞昕之母亦是中毒而亡,事后大夫诊言所中之毒为子夜。”

舞昕望向仪太祖妃,微微一笑:“子夜为当年印门秘毒,因此父亲一直处处针对太祖妃娘娘,只因娘娘本是印门门主之妹。”仪太祖妃面呈怒色,耳边舞昕清凉的声音继续响起,一转方才话锋:“只是舞昕一直对一事不明。”

众人回视,绝景臣亦是将目光移至舞昕脸上,舞昕看着绝景臣,“舞昕不明印门门人何其多,为何当年父亲一口便咬定乃太祖妃娘娘所为?”

“……”绝景臣一时语塞,然后看向姚太后,太后亦是面如土色。

苍木暗暗将目光移至太后身上,南煜见状,便开口:“王女所言不无道理,那到底为何?绝相。”

绝景臣依旧不语。

舞昕收回目光,“父亲与娘娘相识于微时……”

此话一出,姚太后、仪太祖妃与绝景臣三人同时惊讶望去,而南煜则敛起眉,不解舞昕口中的“娘娘”到底为何人。

“何意?”

“当年与父亲订亲之人为太后娘娘吧?”舞昕莞尔轻言,南煜惊措回视,“只是后来因为太上先王赐婚,太后娘娘方嫁与当年仍是端王的先王,而父亲则娶了家母。舞昕所言,应是不虚。”

毕竟是涉及自己母后,南煜沉声道:“那和此事有何联系?”

“陛下莫急。”舞昕叹了口气,“若非太上先王仰慕娘娘美色,先纳为妃子,当年成为端王妃之人,便是您——太祖妃娘娘。”

闻言,众人面如土色。太祖妃娘娘更是一阵错愕。

不料,此时——“胡言乱语!”姚太后拍案立身,唇瓣颤抖着,高声斥道:“来人!王女失心疯尚未痊愈,将她拖下去!”

所有人向太后望去,却见她甚为激动。此时侍卫冲上前,将舞昕围住。

“放肆!”南煜怒斥,又看向太后,“母后先别动气。”

“太后娘娘为何如此激动?”舞昕诡异一笑,使得太后一时语塞。

“本宫……”姚太后自觉过激,缓缓坐下,手拧紧椅子把手,“本宫与先王夫妻鹣鲽情深,王女且慎言!”最后话音重了几分。

“舞昕所言句句属实,太后明鉴。”舞昕刻意无惧直言。又看向仪太祖妃,微微一笑:“太祖妃娘娘,您说舞昕是否诳语?”

仪太祖妃面色一沉,没有应答,亦是默认。

“父亲以为娘娘怀恨在心,伺机报复。”舞昕冷冷一言,又看向绝景臣,后者避开其锐利的目光,亦是陷入沉默。

“鸳鸯错点,与绝相何干?”苍木似乎有心而为。

“鸳鸯错点本是天公不作美,只是倘若一切皆为人为,那便成终身之憾。”仪太祖妃闭眸出口而言,又是重重一叹,引来众人五味杂陈的目光。

“父亲当年与太后娘娘有婚约在前,却思慕家母,因此趁机引得太上先王目睹太祖妃娘娘之美貌,一方面施计使太上先王册封娘娘为妃;一方面又告知太上先王娘娘与端王之事,太上先王对娘娘用情至深,于是终日惶然不安,父亲又献策将当年与自己有婚约的姚相之女、亦是当今的太后娘娘赐婚端王,以此使自己的婚约取消,方娶得家母。”舞昕一并将所有事道破,南煜皱起眉头,不语。

众人皆闭眸不语,苍木见状伺机挑衅道:“此皆为王女一面之词,何以取信?”

“是否一面之词,各人皆心中有数,舞昕亦不多言其他,只是如今先王之死确确实实与此事有着甚大的关联!”舞昕勾唇莞尔一笑,清丽的面容顿时魅惑万千,浑身风华毕露,紫衣清绽有如月色下幻化成亦妖亦仙的幽荷,惑人心弦。

此刻,她的笑直指双手紧紧拧着椅把的姚太后,笑意清澈自然,飘忽而无所寻,姚太后略显不自在,微微顺了口气回视,手缓缓松开椅把,不自觉间抚摸着左手尾指的蔻丹。

“太后娘娘,你曾对舞昕说过,您身为一位母亲,您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您的孩儿。”

姚太后垂下眼眸,轻轻言及:“哀家确实如此说过。”

“先王登基之时,为巩固根基,立下皇太子,以定国本。”舞昕缓缓起身,“倘若有人威胁到陛下的皇位,娘娘又当如何?”

南煜敛起眉,沉声道:“放肆!”

“陛下息怒。”舞昕躬身,“舞昕自知逾矩,但此事关联甚大,请陛下恕罪!”

“此话怎讲?”

舞昕转身继续看着姚太后,“娘娘当如何?”

“呵呵——”姚太后掩面轻嘲,步下台阶,“南天国泰民安,陛下皇位稳若磐石,哀家无需回答你此等毫无根据的问题。”言落,右手又一次抚上左手尾指。

舞昕见状轻轻一笑,“娘娘左手尾指是否已然麻痹不能动?”

姚氏错愕抬眸,猛地放开自己的手,“王女何出此言?”

“娘娘熟知药理,理应知晓银末虽无毒,但做以驱虫之效,可使虫蚁僵硬致死,长期碰触,亦会使人产生麻痹之感,且药不能治。”舞昕句句说得委婉,旁人听得惊心不已。

“哀家长年栽种花草,碰触银末自是自然,有何奇怪?”

“确实。”舞昕微笑:“只是元岘宫的银末皆溶于水中,娘娘岂会长期亲触此药?”姚氏脸色愈加阴沉。

“王女此言,莫非说是哀家以银末毒害先王不成?”

一瞬间心中涌出许多惆怅,闭眸许久后缓缓抬起清澈的双目:“舞昕,正是此意。”舞昕微微一笑,风华尽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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