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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荷清月秀芳菲尽(二)

四国306年冬,南天应东朝求亲,赐封绝氏王女为“兰馨公主”,和亲东朝。东朝国主为示友好,承诺迎亲之日北国云遥公主借道东朝前往南天和亲,以此两国盟约永世交好。

“你真的愿意嫁往东朝?”那温柔似水的声音在身后轻轻传来,有如天籁。舞昕回首,望进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会心莞尔一笑。

白衣飞炔,那如玉般精心雕琢的面容微微一失神,瞬间又回复淡定自若,“之前一直见你带着面具,如今这般反倒不甚自在。”

“殿下……”舞昕目光闪过一丝魅色,“舞昕这般不好么?”

“……”南羽轻笑,未答一语,只是用那盈满柔情的眸子定定注视着舞昕,仿佛要将那惑人心弦的面容永远刻在心中。

“殿下。”舞昕轻声唤着,声音中带着一丝愧疚之意。“那日,你在御风殿外……”

南羽了然一笑,“你不必觉着愧疚,一切并非你之错。”

舞昕伸手欲抓住南羽的衣裳,只是手在半空中却滞留,看着眼前这个白衣如雪的人,自己双手是那般污秽不堪,“殿下总能轻易地化去舞昕心中戾气。”

南羽目光落在那素白的柔荑之上,想伸手接住,却始终未及,于是只能负手于后,忧忧道:“这般好吗?”

舞昕抬眸。

“真的愿嫁与东朝?”南羽清澈的眸间此刻蓄满哀愁,一丝暖意滑入舞昕心间,从她于朝堂上应婚的那刻起,便没有任何人问过她是否真的愿意,便是他,亦然。

那人总是温柔待她,原来还是有人真心待自己好,这便足够了!

轻嘲一笑:“殿下,愿意与否,舞昕还有选择余地吗?”

……

一丝寒意逼人的风吹过,拂过那如缎的青丝,拂过那皆是无奈的心房,一人白衣胜雪、一人魅惑如妖,皆立于木槿花丛前,望着那凋零的花丛,无声望向天际,唇边挂笑,却溢出苦涩,南天的第一片雪花于空中缓缓飘落,她伸手接住,顿时融化,渗入心间,竟是茫然……

一夜之间,南天的第一场雪将洛水城披上雪白的裘衣,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南宫中百树间覆盖上厚重的白雪,凤仪宫中的清荷池中荷花不再,荷叶亦是枯萎,被雪掩埋。

那人立于池边,静思叹息。

“皇兄——”一声怒吼在凤仪宫中响彻天际。

南煜回身,便见一掌直直朝他劈来,周围禁军立时围上,却见来人乃是恭王,便不敢轻举妄动。

南岷见南煜躲过,澄清的眼中闪着怒火,当下又挥出一拳,南煜看禁军欲上前阻拦,挡住南岷的拳头后后退数步,沉声道:“退下!”

禁卫军闻言便退出凤仪宫。

南岷倾力出拳,却招招被南煜挡下,只是不知为何,南煜似体力不支,南岷趁机出拳击向南煜脸上,南煜回首,南岷的拳头却停在跟前,青筋毕露,终是无力垂下。

南岷跌坐在地,哇哇大叫起来:“皇兄您为何如此残忍?为何要将姐姐送亲东朝?”

“……”或许是早前被月白所伤,加之于隐月台上被舞昕内力震伤筋脉,如今又因舞昕和亲之事愁情满腹而致使伤势迟迟未愈。南煜方接不下南岷之拳,见南岷如此胡闹而为并未多加制止,却更觉心中酸涩,陷入沉默之中。

“皇兄一直那么在乎姐姐,为何如今要这么狠心?”南岷起身抓着南煜的衣袖,“皇兄果是不能容绝相?”

南煜别开脸去。

“皇兄还是那么在乎姐姐的对吗?不然您不会在凤仪宫这里,不是吗?”

“岷儿,生在帝王家,有时候身不由己……”南煜幽幽开口,每吐出一句便犹如心被刺上一刀,疼痛万分。

南岷闻言放开手,无力垂下,颓废地往后退,喃喃自语:“皇兄您果然……果然如外界所言么?您果然为了……要一统天下么?您不惜如此,为了天下……要牺牲姐姐的幸福……”

南煜闻言一个怔愣,又见南岷神色呆滞,伸手想去拉回他,却被南岷一手拍开,怒目相视,又使劲地摇着头,转身准备离去,身后却传来南煜幽幽的声音:“母后最近深受刺激而精神不振,你且去探望。”

南岷闻言,错愕回首:“受何刺激?”

南煜轻轻道出一切事实真相,只是中间略过仪太祖妃及先皇之事以及安王的身世,南岷惊讶不已,即时飞身离去,徒留南煜一人于满目苍夷的秃枝之下,一片凄寒。

王者,孤身也。

一阵恍惚,伸手折下一枝秃枝,拧在手心,却不知疼痛。

“陛下。”福子的声音在其身后幽幽传来,南煜猛然睁眸,眼底尽是不甘,一个跃身,往宫门外飞身离去。

“陛下——”福子惊叫出声,身后苍木走出,往南煜走的方向望去,一脸忧色。

“这可如何是好?”福子忧心道。

“你且不张扬,待我前去。”苍木制止福子引来禁卫。

“有劳苍太傅。”

苍木微笑点头,一个跃身亦是消失在得无影无踪。

夜,静静降临。

她依然独自立在月色之下,抬首仰望,月光如水倾泻人间,慕然回首,一切竟如天定。

耳际微微一动,舞昕勾起朱唇,冷冽一笑,有如夜间寒风,袭袭刺骨,“陛下,恕舞昕未能相迎。”

“……”刻意忽略了那话语中的刻薄讽刺,“你在怪我。”

“舞昕从未怪过任何人。”她轻声说道:“陛下与舞昕之间,终然是错过,此乃天意,与人无尤。”

“朕不甘心!”

“呵呵……”心渐渐冷却,“陛下,我们纠缠了这么多年,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舞昕转身。

“你还是在恨我。”南煜凄声道:“你在恨我当初利用了你,对吗?”

舞昕摇头,“我又何尝不是利用了你?我们之间存在的已非昨日那般清澈如水的感情,您不是当初的南煜,而我亦非过去的绝舞昕,一切都无法回到从前……”

“只要朕拥有这个天下,届时必可将你永远地留在身边!”南煜用力地抓起舞昕的手,神情似笑非笑,似痛非痛。

“世间之事本是无常,人心更为难测,舞昕明日和亲东朝,怕是此生再无机会再见陛下,舞昕在此祝愿吾王早日得偿所愿,一统天下。”

“这不是朕所欲见之事。”南煜双手伸向夜空,“待朕夺得天下,必以后尊迎卿归来!”

南煜猛地拉起舞昕的手,将舞昕拉至怀中,却生生让舞昕推开,手却依然被南煜紧紧箍着。

“陛下请自重。”舞昕冷冷一言:“陛下所欲见何事?自古以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陛下已然做出了选择,那么便该为所做之事付出代价。”

“朕不会就此作罢!”南煜将彼此的手抬起,“朕永远记得当初承诺昕儿之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言落,趁舞昕沉寂下来不备之时,俯下身子覆上她的唇,唇齿相接,霸道而执拗。

推开南煜,捂着自己微微红肿的唇瓣,舞昕眼底一片死灰,无力垂泪。

“昕儿且记住,朕必以后尊迎卿归来!”南煜眸间皆是留恋,那笃定坚毅的眼神令舞昕的心颤抖起来。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徒留于庭院的乃是那忧思的叹息。

“哈哈——”苍凉的笑意从唇边溢出,泪水悄然垂落,滴落在那覆盖着皑皑白雪的枝叶上。

鸳楼玉碎梦难回,

朱槿泥落秋晚随。

素颜暗换鸾镜乱,

空樽夜泣欲语绥。

“苍某尚不知王女会如此伤怀?”苍木轻笑一言,方才在暗处偷偷听及二人所言,心中暗自欢喜,如此一来,南煜必会致力于天下一统之事!

“明人不做暗事。”舞昕擦拭着湿润的眼角,恢复以往清冷的声音:“本主倒不知,原来苍太傅一直有于暗地里谋划的雅兴,果然让人防不胜防。”

“苍某不知王女所言何意?”苍木笑脸迎对,舞昕回首与之四目相对。

“之前本主一直在想,为何太后娘娘手中会有子夜此毒?”舞昕笑得轻盈。

此话一出,苍木微微一滞,瞬间又换作莫名的笑意。

“太傅面容犹如弱冠之岁,只是本主从洛雁儿口中得知一趣事。”二人正面相对,“虽然太傅与苍龙乃同胞兄弟,可是二人年岁却相隔甚远,原来太傅已然过不惑之年。”

“那又如何?”苍木沉声而言。

“据舞昕所知,太傅当初便是不满苍龙刚出生便以嫡长子的身份成为一族之首,于是离开苍氏一族。仔细推算了一番,那一年正是家母遇害的那段日子,倘若一切细细思量,自是有理可循。”舞昕眯起眼,“太傅果然为了助得陛下一统天下而费尽心思,竟然机关算尽这么多年!”

“苍某不明王女所言。”

“您如此聪明,又岂会不知呢?”舞昕走近,气势迫人,苍木忆起当日其内力压人,不可小觑,心中尚有余悸。

“当年便是你将太祖妃娘娘与先皇之事告知太后娘娘,甚至将印门秘毒子夜奉上,目的在于让她毒害我爹。”舞昕字字吐出,“只因当初四国之中除东朝外唯一可让你一展抱负的便只有南天,而你亦深知我爹将会成为你最大的阻碍!只是你没有料及,太后娘娘竟然顾念旧情更将一切恨意倾泻至我娘身上,以致你目的落空。而后舞昕卷入南延乱之中,更让你心生忌讳,以致一直误导家父与仪太祖妃互相争斗不休。”

“王女是否误会苍某了?”

“误会?”舞昕挑起眉,扬着声道:“太傅二十年后的今日故伎重施,一来唯恐先皇真将皇位传于安王殿下,二来你见时机成熟,南煜乃为良主,故而又一次利用了太后娘娘的妒忌心,毒害先皇,以此将罪名推与家父,却不料舞昕竟于此刻病愈归朝而生出事端,太傅为了助陛下早日重掌朝政果然是用心良苦啊!只因舞昕一再成为你的阻碍,所以一直对舞昕有所忌惮,不是吗?”

“王女多心了。”

“是否多心,舞昕已不愿再多加追究,只是舞昕于此想告知太傅一句,夫好船者溺,好骑者堕,君子各以所好为祸,望太傅好自为之。”

“哈哈——”苍木闻言张狂而笑,“王女之慧,今日方得以见,果是不虚。我确实料不到你会回来,也料不到你竟可承雪老之能,一切皆未在苍某的谋算之中。只是如今一看,所有事情终是殊途同归,可见此乃天意。”

舞昕莞尔。

“天意不可违啊!王女。”苍木得意地说着,又似忆起什么般:“该称您为兰馨公主才是。”

“天意不可违么?”舞昕笑得让苍木心生寒意,“只是太傅,你可知道,你机关算尽却惟独算漏了一件事,二十年前紫星突起,此乃异象,个中涵义你可真是参详得透?”

“那是自然。”苍木一愣,又道:“如今因为王女,南天局势已然尽在陛下之手;亦是因为王女,陛下一统天下之心坚定不催;同样是因为王女,陛下方可得娶北国公主为妻,半壁江山紧握在手,平定中原指日可待。”苍木长袖一挥,迎风抱怀,好不舒爽!

“太傅所言极是啊!只是……”舞昕呵呵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先师曾经对舞昕明言,舞昕便为紫星,天下何定,皆为吾一念之间。”

“何谓‘一念之间’啊?太傅?嗯?”舞昕望着苍木愈来愈暗沉的脸色,轻嘲:“便是舞昕所助之人方得以为天下之主!”

苍木闻言,抿唇阴声道:“王女言下之意,便是欲助东王?”

“太傅如此用心良苦地将舞昕送嫁东朝,往后的岁月东王便是本主之夫,本主助其得天下自是在情理之间,有何不妥么?”舞昕潋滟的眸光闪过狡黠之色,引来苍木心中一阵慌乱。

“王女当真舍得陛下?”

“哈哈哈——”舞昕水眸盈然:“莫非太傅在赌舞昕舍不下陛下不成?”舞昕扬起衣袖,目光犀利如箭:“太傅又何以如此肯定啊?”

“……”苍木阴沉的脸色蒙上一层虑色,一计俨然在脑海中闪过,忿忿转身离去。

舞昕于其身后笑得洒脱,止住笑,狠狠一言:“你会后悔的!”

此话乃对苍木所言,只是舞昕心中自知此话亦是对南煜所言,同是对自己所言!

一切不尽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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