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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荷清月秀芳菲尽(一)

“太傅与王女莫再争论不休。”南煜掀袍坐于龙椅之上,沉声令下。殿中那二人同时抬眸望去,各自心有所思。而一旁的绝相似乎深受打击,神情萎靡不振。

“陛下,臣鲁莽。”苍木闻言唇边浮起一丝笑意。

“王女所言及北国联姻之事,本王自会斟酌。”南煜目光落于舞昕身上,眼底之间少了方才那一丝依恋,“至于绝相之罪本是无可赦,待本王与众臣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舞昕一时怔愣,王女?他竟然称她为王女?原来他们之间已至如此地步了么?他真的欲娶北国公主?为什么?这不是自己所欲见到的么?怎么?怎么……闭上眼,一阵心酸弥漫开去……

久久之后,舞昕欠身淡淡开口:“舞昕静待陛下答复。”言落,扶起一旁的绝景臣起身离去,站定时又一言:“望陛下恩准舞昕携同父亲回府。”

苍木上前拦下二人,抱拳道:“王女武功深不可测,若然将绝相带走,届时逃离南天又当如何?”

“舞昕已然将婚书呈与陛下,一切待陛下裁断。”舞昕轻言:“往后,舞昕只想与父亲隐姓埋名平淡过日,亦不想落个逃犯之名,担惊受怕无所安定,舞昕断然不会食言。”闭眸缓缓从苍木身旁走过,微微一滞,朱唇轻启,一瞬间又化作轻嘲之笑,苍木脸色微变,双唇紧紧抿起,细细琢磨舞昕话中之意——

“若然陛下执意不饶父亲,则北国婚书亦属无效,是成是败皆为舞昕一念之间,望苍太傅三思而行!”

自始至终,舞昕皆未正眼看过南煜,似有心而避,似无心而为,南煜转身,沉声道:“明日早朝,本王将与众卿家商议此事,届时王女偕同罪臣绝景臣一同听审。”

“诺。”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回应,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庭之间,苍木抬首,惊见南煜一手捂心,神情凝重扶着椅子把手跌坐下去,急急问道:“陛下,是否乃早前伤势尚未痊愈而气盛攻心?是否宣太医……”

南煜抬手制止苍木,“无碍。”

“……”闻言,苍木心中自是了然,脑中闪过方才从身旁一掠而过的紫色身姿,又看向南煜,心中思绪万千,突生一计——

自古以来,王者皆独其身,苦其志,方可动心忍性以策天下。

如今大势所趋,若想成就天下一统,必须断了座上人的念想,方得以助其开启新朝!

南天一众朝臣齐聚一堂,众人议论纷纷,如今绝景臣已非昨日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宰相,沦为阶下囚,以往其门人多数卷入当日的“丙寅宫变”而削官降职或是被判斩立决,满朝上下除却以姚杨为首的文官外,尽是过去与绝景臣相对立的蓝氏一族武将。

“陛下,罪臣绝景臣昨日本应斩首示众,为何?”蓝穆青身后一副官抱拳作问。

苍木上前,点头致意:“严将军,昨日王女前赴刑场,阻止行刑。”

“如此行事岂有王法?”严将军气愤而言,一直以来,绝景臣手握重权且自恃为三朝元老而压制武将,此番其造反不成落网正可将积压多年的怨气倾数而出。“再者,请太傅慎言,绝景臣之女绝舞昕虽为先王赐封‘王女’封号,但如今其父谋反,南天律法明示,谋朝篡位者一门上下皆同罪论诛,岂可尊称‘王女’?”

“严将军,虽则南天律法明示,但先王赐封之名号岂可任由吾等言废则废?”

严彷语塞,见南煜有维护绝舞昕之心,不敢妄语。

“将军莫急,陛下自有打算。”苍木微微一笑,严彷自是奇怪,却在蓝穆青的眼神示意下退居其位。

“王女此番所为,本是不妥,但本王顾念其救父心切且为我南天带来一天大喜讯而网开一面。”南煜目光落在殿中舞昕的脸上,却不见其有任何异样。心中升起一丝怒气,便刻意说道:“天下皆闻得北国公主美貌盛名,却未曾有幸相见,如今王女竟为本王迎得美人一纸婚书,众卿以为如何啊?”

众人闻得此讯皆心生一念:若可得北国姻亲,自是天下一统有望!

生于乱世,武可安邦,众将士心中升起雀跃之感。

满朝上下同时跪地,齐道:“贺喜吾王,此乃南天之幸!”

南煜冷冷地扫视众卿家,然后目光依旧落于舞昕那没有不着任何神色的美丽脸庞,那波光闪闪的眸子中一清明之色,难辨其心。

“王女为我南天赢得北王婚书自是幸事,只是王女言及,以此功抵消绝景臣之罪,众卿家以为是否妥当?”

闻言,一众人等皆怔愣,姚杨站出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可行!”

南煜抬手示意姚杨继续说下去。

“四国之势已至穷末,各国之间两两比邻皆蠢蠢欲动。北王只得云遥公主一女,倘若陛下娶得公主为妻,待北王百年之后必可接手北国,届时天下四分之势南天可得二分,乃是我国一统天下的绝佳时机!”姚杨看向舞昕,眼中尽是赞赏之意,“若然助得南天平定中原,王女此功甚大!臣以为此事可行!”

一行人等皆附和,但几位之前受到绝景臣打压而遣派戍边的老将则面色暗沉。齐齐抱拳道:“老臣以为不妥。”

“为何?卿家但说无妨。”

“老臣以为谋朝篡位者理应诛杀,以示吾王天威不可犯!若内乱不平又岂可轻言一统天下?”

“老臣亦是如此作想,望陛下三思而行!”一众人又跪地齐声。

“此婚书为王女所得,若然吾等不应其求,王女反悔又当如何?天下一统之日岂不是又是遥遥无定期?”

“王女既为南天臣民,自是应为南天效力,岂可因一己之私而误我朝大事?”言下之意,便是让舞昕打消将功补过的心思,如此既可得北国姻亲又可诛杀罪臣。

庙堂之上意见不一,争论不休……

舞昕冷冷一笑,终于打破沉默:“陛下。”

那柔媚却不失高雅的声音清凉如水,润泽人心,众朝臣竟沉寂下来。

“舞昕此番既为南天取得北王亲笔婚书,又为先王之死查明真相,如此换家父一命,莫非尚且不够?”舞昕刻意如此言明,引来南煜一怒瞪与朝臣一阵喧哗。

“先王……”舞昕魅惑一笑,苍木见情势不妙,在舞昕开口之前截下话道:“昨日王女已然将毒害先王之凶抓获,乃是数年前的印门余孽,潜入宫中伺机下毒报复。”

见苍木巧言,南煜面色稍霁,众臣闻言亦无所置疑,心中自是对舞昕一番打量。

“陛下,此事臣有一提议!”苍木回首望向百官,说道:“各位大人所言句句皆在情理之间,只是此事不可再做拖延,苍某以为:一来,王女虽查明先王驾崩之原委,但此事万万不可公诸于世,否则江湖之人竟可随意潜伏于我南天皇宫且毒害先王而无人知晓之事传出去,将大挫南天声威,贻笑他国,因此无法以此表彰王女之功,自然无法让绝相功过相抵,只得再取他法。”

舞昕闻言回过神,心中警惕起来,细细思量着苍木此言意欲何为。猛地抬首,眯起眼,一丝锐利的眸光扫过那周身阴寒之人,抿着双唇。

“太傅之意?”南煜心知苍木一直以来处处与舞昕作对,今日却一反常态,深知个中必是有所企图,心中一阵忐忑,却碍于在众臣面前而无法制止其言。

“然则王女此番为南天迎回了北国联姻,陛下若是娶得北国云遥公主自是南天之幸,虽南天绝相之罪难以赦免,但确实可以酌情处置。”苍木突然敛起眉尖,忧忧道:“只是微臣认为届时会因四国之间先天地势所互相牵制,云遥公主和亲之路甚为艰难,以致难以成此美事。”

未待南煜出口言及其他,苍木趁势继续道:“我南天与北国之间相隔天山,难以逾越,若想联姻必将取道东西二面,只是东朝与西域两国虎视眈眈,岂会那般简单成全我国与北国之姻亲?”苍木望向舞昕,两人四目相对,竟是一片了然之色,只是苍木眼中尽是算计,舞昕眸间却为莫名的笑意,若非立场相异,他们之间或许会是相知相惜,只可惜……

“不过臣以为,西域自西廉之乱后一直锁国自封,除商贾以外他国难以通融放行,迎娶云遥公主乃关系两国邦交,我泱泱大国岂可失礼于人前,故此取道西域则不可行。”苍木落在舞昕身上的目光一转,“幸而日前东朝提亲一事尚未了结,故而,若然王女真愿意为绝相谋反一罪功过相抵,望王女能以天下为重,为南天作想,为陛下作想,和亲东朝,两国邦交一定,云遥公主自可取道东朝联姻南天。”

言落,南煜猛地站起身,锐利的双目扬着怒气瞪向苍木,一时之间难下抉择。

日前众臣皆为东朝和亲一事未了恐伤及两国和气而忧心不已,如今苍木如此提议,恰到好处,即可解燃眉之急,又可得此一惠,果是妙哉!于是齐声道:“此果是万全之策啊!”

正当众人愉悦非常之时,南煜望向舞昕那平静无波的眼眸久久后,顿时陷入一片死灰之色。而立于殿中的绝景臣自昨日深受打击之后,他所作所为皆因执念报仇,如今方察觉事情真相,报仇之事已是无望,一时之间顿觉人生莫名无所托,便一直沉默不语,浑浑噩噩。此刻听及苍木所言,微微抬眸望向舞昕,眼中呈现的竟是一丝怜惜之意。

舞昕立于殿中央,一如一株清荷独立于天地之间,高雅而不可亵渎。再看时,却见她潋滟的眸中含笑,唇角微微翘起,紫纱衣轻扬飘然,浑身散发着那邪魅狂放之气息,如此旁人难以揣度其心思。

闭上眸子,他欲娶北国公主,那么……

久久之后,舞昕轻轻吐出:“舞昕愿意和亲东朝。”

“本王不……”

未待南煜言及,苍木示意众人跪地,“王女大义,乃我南天大幸!吾王大幸!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煜见此情势,怔愣地跌坐在龙椅之上。舞昕心中一片空白,抬眸,暗道:她与他之间,仍旧是错过……

苍木微微抬眸瞄去,唇边划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如此一来,大势所趋,一切必将为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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