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龙飞凤舞春辉映
“如何？”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书架后幽幽传来。
苍龙掀袍缓步走近那个玄色身影，“陛下，于宫中如此穿着甚为不妥啊！”
“卿家何时管束起本王的衣着了？”东睿轻声笑道。
“以往苍龙可以不管不问，可如今陛下今非昔比，您已然立后，便更应有一国之君该有的风范才是。”苍龙调侃地说着：“何况您所立的王后，可是天下第一慧的女子啊！”
“卿家在怪责本王？”东睿眼底藏笑，却挑起眉头，语调微微上扬。
“微臣不敢。”苍龙恭谨地作揖。直起身子后，忧心一言：“您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让北国公主借道东朝和亲南天，您如此费尽心思，为的便是将她娶回东朝，如今却把人独留在后宫之中，这又是何必呢？”
“本王自有打算，莫劳卿家忧心。”东睿的唇边勾起若有似无的笑，似忆起什么似的，眼底蓄着满满的柔情。
“微臣如何能不忧心啊？”苍龙叹气，“家兄已经开始行动了，幸而我们的王后早得先机，为其父觅得避世之所。”若然绝景臣落在苍木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东睿但笑不语，似早已知晓。
苍龙一见，心领神会。看来民间所传之言，怕也早已心知，不言也罢。
天下之争已是迫在眉睫，将绝舞昕迎回东朝，不知……
思及此，“陛下意欲何为？”苍龙正色道：“此女子若非我朝大幸，便乃我朝大凶。”
东睿亦是转身，眼底不再是戏谑之色，严肃地说道：“苍卿家且记住，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何事，她仅是东睿的妻子，仅此而已！”
苍龙双目圆瞪，看着眼前未曾如此严肃以待的东王，心中一凛，他担心的事便是如此！
东睿乃是认真的！他认她为妻，他只认定了她，这不是一国之君该有的感情，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情有独钟……
一个有了情感的君王，还能无后顾之忧地征战天下吗？
“诺。”轻颤地回应，苍龙暗道，唯今之计，她必然得做出选择！
侵陵雪色还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条。
当柳枝吐出嫩芽之际，便是东朝迎来新春的时候，历年每至春分之日，东王便会在行宫之中举办颂春会，宴请百官，以示东朝国强民富。
今日，东朝内宫女眷及其百官齐聚在沁春园中，静待东王的銮驾。
“王上驾到！”随着福子的喊声传至，四妃带同所有女官及百官偕同家眷齐齐跪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同样是一身明黄衣饰，却面呈淡笑，虽不若南煜般严谨，亦不失威严，高贵的气息间隐含着非凡的气魄，这便是东朝之王。
东睿四下张望了一番，身旁的福子见状，便上前附耳轻声说了句：“陛下，娘娘尚未前来。”言落便退守一旁。
东睿笑意不减，便步至园中落座。
四妃走上前，欠身道：“臣妾参见陛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妃平身。”东睿一挥手。
四妃直起身子，华妃微笑说道：“陛下，今日春会臣妾等将东朝百花放置于沁春园中，以便等会儿陛下在观赏歌舞的同时亦可花香扑鼻。”
丽妃插口道：“陛下，东朝百花当春盛放，预示我朝盛世之态，今日春会望陛下得以尽兴。”
二人互相偷偷对视了一眼，尽是挑衅。
东睿将二人之举看在眼中，溢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嘲意，在唇边扩散开去，每次看到嫔妃之间为了争宠而做出的小动作，他总是觉得特别的有趣，甚至有时刻意地引发她们之间的争斗。
东睿一手托起下巴，倚向龙椅的椅背，正欲答语时，一个悠然的声音既如冬日暖阳又似夏天冰水般在沁春园中沁入人心——
“怎是繁花锦簇，却无清荷？”那声音清清淡淡，却生生让人心头一凉。
东睿循声望去，一时怔愣无语，眼底的戏谑瞬间散去，化作惊艳。
百官随着东睿的目光而转首时，众人皆是哗然。
那一袭紫色的纱裙并非东朝王后的正装，看似随意却足以彰显着她的高贵典雅，仿佛那后尊的气息乃是与生俱来的，不需任何外物加以点缀。舞昕抬眸，迷蒙的眼神中往人群望去，浮上一丝浅笑，在回廊处驻留了一会儿，又缓缓走来，青丝被捥成一个流云髻，以一条紫玉吊坠垂落在额头间，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她的恣意。
走近园子中央，舞昕“啊”的一声，清清喉咙说：“怎的不欢迎本宫么？”而后又展颜一笑，眸间流光四溢，炫彩非常。舞昕来到龙驾之前，欠身道：“臣妾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睿回过神来，起身走上前，扶住舞昕的手，柔声道：“平身。”
舞昕抬眸，四目相对时，两人皆是无语以对，竟深深凝视，忘却身旁所有人，直至一旁玉妃看不过去，微微沉了沉声音道：“臣妾参见王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闻言，其他三妃亦是回神齐声行礼。
东睿柔声地说道：“落座吧。”
众人见东睿如此爱惜舞昕，又得见绝氏王女倾世的容颜，想来这段日子宫中传闻东王冷落王后之谣言必属捏造。
二人携手落座，又仿似恩爱夫妻般柔情对望，莞尔一笑，鹣鲽情深的模样羡煞旁人。
“本宫听闻东朝颂春会才女辈出，今日得见，真乃一大幸事。”舞昕甜甜一言，百官闻言心中甚喜，暗赞此女大方得体，孰不知舞昕此言乃是嗔责为何才艺未得见，反而众人皆瞧着她来了。
东睿自是会意，勾唇一笑，示意福子春会可以开始。
各官家千金轮番上前表演自家才艺，舞昕自始至终端坐于后座，未见平日那般无视礼法，东睿见状，突然凑过头来，轻轻地说道：“昕儿怕是闷了。”
“……”舞昕闻言，迷蒙的双眸斜睨过来，一瞬间那俊毅的面容便在眼前，一个激灵倒是让舞昕清醒了不少，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舞昕轻轻回言：“陛下倒是闲情逸致啊！”
见东睿脸上挂上月白那熟悉的笑颜，舞昕便调侃道：“这些女子皆是为了得您圣宠而这般用心准备，怎的陛下不认真观赏？”
东睿呵呵笑着，又附耳说道：“莫非昕儿不愿得圣宠么？嗯？”特有的香味充斥在鼻翼之间，刹那迷惑着她。
偏过头去，避开东睿那耀目的笑，思及那夜他那般戏弄，心中便来气，于是不再言语。
东睿正了正身子，掩唇而笑，不觉意间笑声略大了些，引来众人目光齐聚。四妃又见舞昕别开脸，心中不是滋味，华妃与丽妃更是对视一眼，彼此抿唇一笑。
华妃起身上前，欠身道：“陛下属意方才罗尚书千金的琴艺？”
东睿挑了挑眉头，依旧一手托腮，柔声道：“不错不错！”
“陛下，臣妾听闻王后娘娘三岁习琴，可谓是琴心无双，世人称其慧绝天下，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借此春会闻得娘娘天籁？”
四妃上前，齐声恭请。随着四妃身后的家族鼓动之下百官亦是纷纷议论。
倒是欺上头来了！
“如何啊？王后娘娘。”东睿耷拉着头，心中暗道这些女子真是不自量力啊！又将目光落在舞昕身上，想着她会如何应对，饶有兴致。
“这有何难？”舞昕魅声回应，迷蒙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言落便站起身，紫色纱衣飞炔，轻盈的身姿又一次落在百官眼中，无不惊叹。
“备琴。”朱唇吐出两个字，轻且柔。
言落，舞昕身后飞出一个黑影，“咻”的一声隐没落于园中央，跪地道：“诺。”这是四胞胎轻功最佳的霜。刚刚回应便失了踪影，引得众人一声惊叹，又带着各种不一的眼神望着舞昕，有惊讶，有戒备，有骇然……
只是一眨眼功夫，霜便偕同一美貌若朝阳的女子手持一古琴来到沁春园中，其他三胞胎已是将园中布置妥当，舞昕走上前，莞尔一笑：“朝日美人儿，有劳了啊！”
那美丽女子微微一笑，众人一睹芳容，才惊觉乃是颜回城中琴艺卓绝的朝纥阁朝日阁主，又望向舞昕那迷蒙中带笑的惑人面容，二人仿佛为旧识，心中皆是疑惑不解，只有东睿与苍龙知其缘由。而朝日接着的话让众人心生讶异。
“小姐，朝日之琴艺本是您所授，今日斗胆代您弹奏可好？何必……”那柔柔的话音被舞昕双指抵唇而止住，舞昕浅笑摇首，又一言：“本宫甚久未于人前献艺，扰耳了。”
话语刚落下，纤纤十指在琴面一掠而过，方才罗尚书的千金所弹奏之曲《霓裳》便顺势而出，那琴音流畅自如，犹如一美丽的仙子身着漂浮轻柔的霓裳羽衣在空中轻歌曼舞，轻盈的曲调步出美妙的舞姿，正当众人沉浸在那云气弥漫的幻境中时，舞昕指尖一个跳动，那出尘的仙子瞬间消失，化作青烟，汇聚成一道七色彩虹，阳光落在身上，一阵温暖。
这般琴艺，何人能及？
同样的曲子，却演绎出不同的情境。相比之下，方才罗家小姐的《霓裳》望尘莫及……
莫怪方才朝日阁主会那般言及，传言不虚啊！绝氏王女果真琴心无双。
曲音缓缓而退，舞昕双手轻轻地放在琴弦上，抬起那双迷蒙的魅惑的眼眸，散出丝丝笑意。
一阵沉默——
东睿拍着手，唇边溢出一个弧度，望向舞昕的眼中竟是一片清明。百官亦回过神来，掌声响彻沁春园。
想来今日，春魁之位已有定论。
舞昕起身，对着东睿欠身道：“愿我朝得享永世太平、吾王开创鼎盛之世，万岁万岁万万岁。”垂落的眼帘微微张启，呈现的是一潭冷漠的水雾，直直牵动了东睿的心。
四目相对，东睿心间一阵刺痛，确是明了——
她仍有怨……
她始终无法放下对他的戒备……
夜夜带她上树的承诺，如今却成为她心中卸不下的怨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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