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陪伴
（1）
“六年前的今天，我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
“所以你今天才会这样反常？”
“是的。”
“其实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规律，每个人的生命年限都是不同的，有的死亡是我们活着的人无法改变的，用消沉和麻醉来纪念死去的人，我觉得不是种明智的举动。”
“熙婷，你太冷静了，因为你不是我，你不会懂这里的一切。”
“也许吧，不过对于改变不了的事情接受比回避会更好一些。”
“接受？多简单的一个词。”
“我知道，接受比回避要痛苦很多，那个过程置身事外的人是无法想象的，但是回避，可以一辈子吗？”
“……”
“一时的痛苦，总好过一辈子的精神禁锢。”
卓远亭摇摇头：“做起来很难。”
“就如同你说的，我不是你，不知道在你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也许那种失去让你痛不欲生到现在都不能释怀，但是我始终相信，没有什么事是永远过不去放不开的，时间会淡化一切，开心的，痛苦的，最后都会变成淡淡的记忆。”
“或许——”卓远亭若有所思，喃喃低语。
方熙婷一笑，把语气放得轻松起来：“你知道吗？这个酒呢，用来品的时候回味
无穷，用来解愁的时候呢，也是回味无穷，不过这时回味的可就是苦味了。”
“这套论调是谁说的？”
“韩以非啊。”
卓远亭摇头一笑：“看出来是天天和酒打交道的人了。”
“他的韩氏定理可是一大堆呢，不过其中有些听起来还真的是蛮有道理的。”
“有机会还真要认识一下。”
“怎么样？现在觉得好多了吧？”
“嗯，被风一吹清醒多了。”
“主要是我开解有功吧？”
“是，你要是不做导游还真是可惜，一张嘴真够能说的。”
“回去吧？”
“我还想再坐一会儿，今天晚上的空气真好。”
“你酒还没醒呢，坐在这儿当心睡过去以后冻死你。”
“没事的，你别担心了。”
方熙婷抬头看看夜空：“咦？我刚发现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多很亮呢，自从上次看过流星雨以后似乎好久没有好好看过星星了，今天难得天空作美，正好欣赏一下。”
卓远亭知道她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才找理由留下来陪着自己：“熙婷，谢谢你。”
方熙婷眨眨眼睛：“什嘛？”
“没什么。”卓远亭见她和自己装傻，也不再明说。
两个人看看彼此，自是心知肚明，但都不好意思再点破，只能笑了笑不再谈论这个问题。
她的心里，应该是有他的一席之地吧？
卓远亭默默地凝视着身边的这个女孩儿，对自己来讲这样一个噩梦一般的日子，因为有了她的陪伴，心，才不会异常的冰冷。
“熙婷，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一下。”
星期天的下午，方熙婷正坐在阳台看书呢，方心婷也来到阳台在她对面坐下。
“什么事啊？”
“我下个星期有半个月的年假，很久没有出去旅游过了，整天飞来飞去的觉得很累，想借这个机会出去转一圈。”
“好啊，工作久了是应该放松一下的，你打算去哪儿？”
“法国。”
“好地方！浪漫之都嘛，不过去那种地方自己一个人去就没意思了。”
“我不是自己去，是和姜允一起去。”
方熙婷傻住了，张着嘴看了姐姐半天，这，这进展得也太快了吧？
虽然自己很久没有管过姐姐感情方面的事了，也知道这些日子姐姐和姜允走的比较近，但是，但是还是太快了吧？
方心婷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脑子里在转什么：“你别往别处想。”
“可是——”
“我那天无意中和姜允提起这件事，想让他给我出出主意选个地方，刚好他要去法国出差，时间也挺充裕，而且他去过几次对那里比较熟悉，说我正好可以顺路和他一起去，免得我到外面人生地不熟得不太方便。我回来以后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就答应他了。”
“可是，我觉得还是不太好吧。老姐，不用我说你也都明白，就你们两个人，而且姜允正在追你，你这一答应不就给了他一个肯定的信号了吗？”方熙婷心一动，把身子往前凑了凑，“难不成，老姐你真的打算答应他了？”
（2）
“你觉得姜允这个人怎么样？抛开其他因素单纯说他这个人。”
“他啊？”方熙婷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他人倒是不错，做男朋友或者是老公也可以说是个可靠的人选，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我还是觉得有些快。”
方心婷笑了：“傻丫头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们这次就只是好朋友一起去旅游而已，他只是单纯的给我做导游，这点我们早就已经说清楚了，双方谁都不会误会的。我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女生了，感情的事哪能这么草率就决定的？我和姜允都是成年人，不会把这种出游当作肯定感情的方式的。”
“那我就放心了。”
方心婷看了妹妹半天，忽然说：“熙婷，你今天有些反常。”
“反常？我怎么了？”
“以前提到这种事，你的反应可不是这样的。”
“你不是说了不让我管你感情的事了吗？”
“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方熙婷忙忙摇摇头。
“我见到索瑞了。”方心婷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啊？！”
“确切地说，是同时见到甄晨和索瑞两个人。”方心婷边说边盯着妹妹的表情。
“你也看见了？”话一出口方熙婷就知道惹祸了，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
“这就是你反常的原因吧？”
“对不起姐，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我知道，我没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不想我难过。”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我是觉得事情毕竟还没有弄清楚，他们见面到底为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也许事情并不是我们认为的那个版本呢？”
“你向来都是帮着甄晨的，我明白你很难接受这件事，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真的没有再拖下去的必要了。”
“姐你什么意思？”姐姐的语气和神情让方熙婷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就算索瑞不回来，他们也不见面，我和甄晨的事都不能再这样不清不楚地拖下去了，其实是我不好，我早该把这件事做一个了结的。”
“姐，你该不会是想——”
“我想在走之前找个时间，和甄晨把离婚手续正式办了。”
“你说什么？心婷姐要和甄晨离婚？！”宗萌手里的杯子差点儿扔在地上。
“对啊，我看我姐这次是真的决定了。”方熙婷从听到这个消息就有些打蔫儿，到现在还没缓过来，真的是太突然了，“她看见甄晨和索瑞在一起了。”
“不对呀，咱们两个看见那次心婷姐不是不在吗？”
“那他们俩后来准又见了呗，说不定就被我姐给看见了。”
“就为了这个？那我也觉得还是太突然了。”
“谁说不是呢？她和我说时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其实他们两个离婚的事从索瑞走以后就悬着了。照我看那，其实我姐根本就不想和甄晨离婚，他们两个感情这么好，谁都不愿意离开谁的，但是那个时候索瑞怀着个孩子，事情僵到那里只能离，后来索瑞忽然就失踪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了了之也总要了的。”
“对啊，甄晨一直不同意离婚，加上我姐心里也是放不下，慢慢的事情就搁下了。我本来以为这时间一长，我姐气消了两个人自然就没事了，谁知道刚看见点儿希望，索瑞又凭空出现了，甄晨也是不争气，才把事又给逼回原点了。”
“心婷姐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她总要把事情弄清楚再作决定呀！”
方熙婷一摆手：“这件事也就是个引子，我姐一直不能原谅甄晨就是因为她心里始终有个疙瘩，自己过不了自己那关，加上这次这件事，我看我姐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那现在怎么办？你通知甄晨了吗？”
“我要是找得到他就不着急了。”
“他不是出差回来了吗？”
“是回来了，我昨天一打电话才知道又走了，也是赶巧了，他早不忙晚不忙偏偏这个时候忙得找不到人，破电话也打不通。我看事情真的是注定了的，该他们两个到不了一辈子。”
“真的没有办法可想了吗？你再劝劝你姐。”
“该说得我都说了，我都说累了，甄晨自己不争气我有什么办法，说实话我也气他，本来事情都有眉目了，他这一泄劲儿，全完了，我也是真的不想再管了。”
“说的也是，感情的事旁人确实也管不了。”
“顺其自然吧，如果他们的缘分真的尽了，分开了也好，总这么抻着对谁也不好，如果我姐能有更好的选择的话我还是支持她的决定的。”
（3）
“康祺！”
阮康祺回头一看，叫住自己的人正是方熙婷：“熙婷？”
“这么巧，好久都没看见你了，怎么最近很忙吗？”
“是啊，要准备新一届的校刊比赛所以比较忙。”
“我听卓远亭说了，你们打算参加全国大学校刊比赛？”
“对，大家现在积极性都很高呢，都有种不拿第一誓不罢休的劲头儿。”
“有新的照片吗？”方熙婷注意到阮康祺手里的一个牛皮纸袋。
“我刚取回来的，有兴趣看看？”
“有一点儿。”方熙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样吧，你和我去编辑室看，这个时候正好是休息时间。”
两个人来到编辑部，方熙婷把照片拿出来一看，全都是一些风景照。
“这些都是什么地方啊？景色好美哦。”方熙婷拿着照片看的简直是爱不释手。
“这些都是市区近郊的地方。”
“你们平时都去那里取景吗？”
“不是，这些照片都是远亭一个人拍的。”
“噢——”方熙婷点点头，怪不得会觉得这些照片的风格和感觉很熟悉呢。
“远亭很喜欢照风景，周末经常一个人去近郊取景，他说他喜欢那些没有被商业化污染的地方，喜欢那些原始的景色。”
方熙婷托着下巴看着桌上的照片，嘴边不自觉地笑意连连。
“你笑什么？”
“没有，就是觉得这个人比较古怪。”
“你不太接触摄影这方面可能不太了解，远亭在摄影界可以说是一个传奇人物了，以他的年纪能在各种摄影比赛中频频得奖，能力连一些前辈都不敢小觑的，就拿旅州来说，老板是远亭以前的老师，当初创刊时既没财力又没人力，根本请不起有名的撰稿人和摄影师，远亭知道以后就去帮忙，不但一分钱工资都不拿还凭自己的关系和人脉请来了很多好的撰稿人和摄影师，所以说呢，旅洲能有今天的成绩远亭是功不可没的。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他的人品和为人处事，别看他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是我特别的佩服他，真的。”
“师恩不忘，确实是很难得。”
“对了，马上要放假了，这次要去哪儿？”
“不知道，你们呢？还跟我们的团走吗？”
“主编没说，不过应该还是要去的。”
“现在具体的线路还没定呢，我到时候就听社里安排。”
“希望还能跟你的团走，和你出去一趟可以说是获益匪浅啊。我说得是真的，我可不是那种乱捧人的人？”
“既然这样我就欣然接受了。”
两个人都笑了。
“放假了放假了！”寝室舍里大家都在兴奋地收拾东西。
“熙婷萌萌，这次带团出去可别忘了给我们捎礼物啊。”
“哪有你这样开口找人家要礼物的？”
“那怎么了？熙婷和萌萌又不会在意，对吧？”连乐乐不以为然地说。
“我们还不知道去哪儿呢。”
“哪都好了，我这个人不挑礼物的。”
“那你们干脆把飞机票送给她好了。”
任倩的一句话把大家全都逗乐了，连乐乐不依地直跺脚：“你找修理是不是？”
方熙婷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姐姐收拾行李，憋了半天还是问道：“姐，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寄给甄晨了，他明天应该就会收到了。”
“甄晨不会同意的。”
“那就是他的事了。”
“真的不再听他解释解释吗？”
“熙婷，你知道我做这个决定并不全是因为那件事的。”
“那好吧，我也不劝你了，祝你玩儿的开心了。”
方心婷看着妹妹没精打采的样子，走过去摸摸她的脸：“傻丫头，干嘛这副表情啊？”
“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不舒服。”
“就算我和甄晨离了婚，你们还是好朋友好同事呀，对不对？”
“甄晨会很伤心的。”
“伤心？是啊，都会伤心的，我也会，不过没办法，该了断的事是不能拖的。”
“姐，做这个决定其实你也很难过的是不是？”
“是。”方心婷并不否认，“所以我选择在出去之前做这个决定，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调整一下心情。”
“明天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我对飞机场比对自己家里还熟呢，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转天中午，方熙婷刚送走姐姐，回屋还没坐稳呢，门铃就一下接着一下急促地响了起来。
“来了来了！”方熙婷急忙跑去开门，“别再按了，门铃都要按爆了。”
刚打开门，甄晨一头就闯了进来急急火火地问：“心婷呢？！”
“我姐，不在啊。”
“她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腿长在她身上。”方熙婷多少想到甄晨来的原因了，不过既然姐姐态度已经很明确很坚决了，摆明事情已无回头的可能，她也不想再节外生枝。
甄晨从包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离婚协议书啊。”
“我知道是离婚协议书，我是问你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就是，我老姐决定和你离婚呗。”
“熙婷，你别和我兜圈子，心婷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要和我离婚？”
“突然？我姐不是早就有和你离婚的打算了吗？”
“可是这些日子我们不是挺好的吗？她也没再提过这件事，为什么什么也没说就把离婚协议书寄来了？这里面一定有事，熙婷，你知道得对不对？快告诉我！”
“你们的事我早就不管了，这是我姐的决定，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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