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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一言难尽

康熙四十七年的下半年真是难熬,我总觉得自己像得了强迫症一样,夜夜失眠,寝食难安,度日如年。但在家人面前又要老成持重,万不可乱了人心。不管早膳还是晚膳都吃得沉闷,玉纤的身子弱得很,再加上心情不顺,难免要落下病根了。匀芷每日陪着大格格和大阿哥,也会把暖暖接过去尽心哄着。沅沅置身事外的态度一下子变了,家里的事没有一样不操心,倒是帮了我许多忙。

这日晚膳,四个人难得聚在一起,我看着玉纤瘦削的脸,夹了几筷子菜放在她碟里,“你多吃些,身子太弱不用强装着,在屋里歇着就好。”

她抿嘴点了点头,匀芷也劝她:“妹妹听福晋的吧。我生大阿哥那年多亏福晋照顾着才好得那么快。”

她一脸诚恳,倒让玉纤讪讪的,平日里她没少跟匀芷争风吃醋的。

沅沅抬眼看我,突然说了一句:“福晋,咱们一定等爷回来。”然后转向那两人道,“姐姐们都要好好的。”

上灯时分,杏儿呵着手进来了,我看她的样子问:“什么时节了?”

她纳闷地看了看我道:“格格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已经立冬好几日了。”

胤祥的生日今年在哪过?什么心情?何等心境?他还记得吗?我捂着心口苦笑,“杏儿,这一年好像只有冬天。”

她含泪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了头,清了清嗓子笑道:“格格真是,不就是因为爷不在吗?等他回来就全是春天了。”我也缓缓笑了。

小厮进门道:“主子,外面有人找。”

我纳闷地问:“谁啊?”

“十四爷府里的,说找您有事。”

我快速向外面跑去,开了院门,到了角门,一辆马车停在那,连忙掀开帘子,赫然是九阿哥的脸。

我后退了几步,哑声问:“十四阿哥呢?”

他板了脸沉声道:“你先上来,人多口杂不方便说话。”

我听了他的话,坐在车上离他老远,他轻轻说:“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说完就要伸手将我拉到他身边。

我反手拍了下去,“你别碰我。”

他明显一愣,挑嘴笑了,用嘲笑的口吻问我:“怎么着,要给老十三守活寡?”

我的眼里要喷出火来,可是流出来的却是水,“他怎么样了?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冷哼了一声,“你以前的旧识法海被降职调任了,知道是为了谁吗?”他自问自答,“受了老十三的牵连,以侍皇子之过。”

我听着他讽刺的口吻,用手狠狠擦了泪说:“别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我丈夫怎么了?”

他突然瞪着我,眼神犀利,“他这辈子是完了,惹怒了皇阿玛,一下子从得宠的皇子变成了最落魄的皇子,你这个丈夫可真是了不得,你倒是猜猜太子犯事谁跟皇阿玛据理力争要严办的?太子那是什么人,一般人能动得了他?老十三证据确凿,言之有理有据,逼得皇父不办都不行。平日里一副什么事都不管的样子,谁知道竟是这般厉害角色?不过却帮了我们的大忙。”他啧啧叹气,分不清是欣赏还是嘲弄。

我的心一落千丈,终于为了他的四哥他还是做了,太子不是个做皇帝的料,虽然眼下是康熙盛世,可是盛极必有衰象,吏治腐败,贪赃枉法,卖官鬻爵,强占土地已经是愈演愈烈了。这种时候手段刚强作风凌厉敢于整治的改革家才是最适合这个王朝的,他自小跟四阿哥长大,他的气魄手段胤祥自然是知晓的,就这样不惜动了康熙最喜爱的太子,失去了皇父的信任和赏识,到头来原来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得利的是谁,四阿哥?八阿哥?反正不是他自己。

九阿哥抓了我的胳膊,怜惜地看着我说:“这阵子不见你竟是瘦了许多,你可愿意……”

“我不愿意!”

他的手加大了力度,“我处处为你着想,难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也深深地看进了他的眼睛,摇头道:“胤祥这样,我不能离开他。”

他脸上也带了些柔和色彩,劝我说:“你不用可怜他,皇阿玛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动他的,毕竟是他喜爱的儿子,日后我会多补偿的。”

我摇头,然后眼里含了水汽再看他,“九阿哥,我不是可怜他,我是真的……爱上他了。”

他的眼神由不相信变成了拒绝,继而怒气隐隐爆发,“你、你就忍心辜负我?”

我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不能没有他。”

九阿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已经出离愤怒了,咬牙切齿地说:“我这一辈子就没见过你这样不识好歹的丫头,又臭又硬。好,你就等着守活寡吧。”说完使劲甩手放开了我,冲力太大我有些踉跄向后跌去,他急忙伸出了手可又硬生生地停在了半途中,我的背实实地撞在了马车厢上。

“滚!”他只说了一个字,我的某部分心就碎了,我走下马车,看着车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越行越远直至消失在街的尽头。从此之后,凝眸处,又添一段新愁。泪夺眶而出,我直接抬袖抹了,收效甚微。

晚上杏儿帮我处理伤口,看着背上青紫的一大块,她忍不住难过起来,“格格肯定很疼吧?”

我摇了摇头,“不碍的,真正疼的不是那儿。”

杏儿叹了口气,低头接着擦药酒。

我缓缓开口道:“杏儿喜欢的人是八阿哥吧?”

她手中的药瓶直直地砸在地上,然后便是瓷器碎裂清脆的响声,她连忙蹲在地上收拾,一边收拾一边如同平时那样说道:“我就知道格格早晚会发现的。”

我趴在床上,闭了眼睛道:“从那达慕大会开始,就应该喜欢上了吧。”

她点了点头道:“是的。”

我笑了笑,“早说你是个有福的,看来八阿哥应该也很喜欢你,要不然不至于为了你得罪了十阿哥。当时我就怀疑,谁那么大的面子能让十阿哥善罢甘休,想来就只有他了。”

杏儿苦笑,“格格总是捡着好听的说,谁又不知道像他那样的人的心怎么会在一个婢女身上停留太久呢。”

我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当时胤祥一句话竟是说对了,八阿哥的伤真是照顾的人太上心所以才好得那样快。只是那照顾的人不是八福晋,草原上杏儿几次三番不在我身边,并不是被十阿哥叫去的,而是替八阿哥换药去了。

“杏儿你跟八阿哥还在一起吗?”我小心翼翼地问她。

她回屋角的药柜里又重新取了一瓶药酒,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不了。”我很疑惑,但一直追问又害怕她受不了,谁知杏儿竟自己说了出来,“格格待我这般好,就算您不问,我也会老老实实地跟您说的。在行宫的时候我曾经与八阿哥说过的,那次格格也应该感觉到的。”我恍然大悟,是遇见常保又跟太子聊了一会那次,原来听见的说话声竟是杏儿与八阿哥。难怪行宫那么大她居然能准确地找到我,还替我解了围。

我微微笑了,“肯定没有说通是吗?”

她脸色微赧,“嗯。”

我哈哈笑了,“这样前后我就联系起来了,所以八阿哥不能让自己喜欢的人跟了十阿哥,只能十四阿哥做好人中间调停,这才把绮罗给了倒霉的十阿哥。”

杏儿也微微笑了笑,“格格,我看九阿哥是真心喜欢您的。”

我又陷入迷惘但瞬即恢复了,笑着说:“我心里先有了十三阿哥,已经容不下他人了。”

杏儿又小声道:“那日您送走了容惠格格,只身跑进树丛里,奴婢怎么都寻不着您,只好回去找爷,可是半路上遇见了八阿哥和九阿哥,说了之后九阿哥脸色很是难看,拔腿就跑了进去,奴婢这才晓得他对格格的情是真的。”

胃好似被绞干了水的帕子,我除了苦笑还能干什么?

“格格怎么发现我与八阿哥那……样的?”她试探性地问了问。

“今儿刚想明白,这种非常时期不管我去哪你都是形影不离的,可是今天我出去了那么长时间,回来时你只是担心但并不着急,所以你早就知道他会来找我,而且我绝对不会出事。我刚出去就看见八阿哥的马车拐角走了。他来定不是找我,除了你还能有谁?”

她的脸上有两个浅浅的笑涡,笑起来很是娇俏可人,难怪八阿哥喜欢,八福晋的美浓艳而大气,而杏儿像极了江南小姑娘,这是两个极端,八阿哥的性子应该喜欢低调懂事的女子,杏儿正是。

“什么时候跟他分开的?”我再问她。

“今年再去塞外之前,他让我进贝勒府,可我不愿,格格也知道的,八福晋的性子,我不愿让他为难。”

嗯,八福晋是出了名的妒妇,可是我欣赏这女子,自己的丈夫不愿与其他女人分享在古代现代都是一样的,现代通过法律明文规定,可是古代要做这件事该是多么举步维艰的一件事。这错综复杂的情感,于公于私的为难,只化成了一句疑问:“你怎么能跟八阿哥分得开呢?那日听见他被夺了贝勒爵位,你已经是心神恍惚了,以后谁晓得会怎样?”

杏儿也低头沉默不语了。

年过得也沉闷,宫里因为太子被废,康熙心情不佳,所以福晋们都留在了各自的府中不用进宫过年。满府的腊梅开得正是幽艳的时候,出人意料的康熙让我进宫见他。我一点都不紧张,反而十分盼望。康熙身边的小太监引我进了乾清宫,还是当年的红砖绿瓦高墙,昔日我怀着待嫁的喜悦心情进来,今日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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