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遁世
“皇儿会处理好的。您放心。”萧烬说话就准备走了，“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萧岸沉吟一声，“烬儿，你等等。”
萧烬听父亲如此称呼自己，心中一暖，回身静立，等待着萧岸的下文。
“烬儿，你此次真的只是想要与我说这些话吗？”萧岸察觉到今日的萧烬虽然面上与往日相同，但眼神却始终闪烁不定，“有什么话，难道还不能和自己的父亲说吗？”
萧烬猛然抬头，望见的是萧岸慈祥的笑颜和带着鼓励般的目光，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父亲应有的神情啊！今日不说，又等到什么时候呢？优柔寡断向来不是他萧烬的作风，只听得扑通一声，萧烬竟一下子跪在了萧岸的面前。
“烬儿，你这是做什么？”萧岸大惊，起身上前，欲将萧烬扶起。
可他还未来得及走上前，萧烬的话就如霹雳一般将他定在了原地，“父亲，请允许孩儿归隐，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你什么意思？”萧烬的这个请求来得如此的突然，让萧岸几乎措手不及，这么多年以来，他始终把萧烬当作下一代的帝王来培养，如何现在会有归隐之说！
“孩儿从弱冠之年到现在，十年的宦海沉浮和江湖恩怨，我也真的是早累了。如今天下大势已定，江湖也有了世家门派，不至于胡作非为，所以孩儿想是我可以离开的时候了。这个大皇子当得太累了，孩儿想要休息了，还请父亲成全！”萧烬娓娓说着，最后还对着萧岸磕了一个头。
萧岸把萧烬的字字句句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听出了其中包含的莫大决心，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够改变的。萧岸的皇后生有两子，一个是皇长子萧烬，一个是次子萧辉。从小，萧辉的表现都十分普通，而萧烬却聪颖过人。
萧烬的能力连萧岸这个为父的都颇为惊叹。所以一直以来，萧岸就比较偏爱这个长子，为了萧烬，他可以忍住思念，在萧烬小的时候，就将他送到江湖之中，因为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不要同自己一样一生都背负着罪恶。萧岸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这个最得意的儿子能成为一代明君，缔造一个盛世。
萧岸有点急躁的在房中踱着步子，反反复复地走了几个来回，才重新道：“只是因为这个吗？”
萧烬闻言一震，直起了身，与萧岸对视片刻之后，才道：“不错，更是因为一个人。是冰之的出现，让我的这份沉睡在心底的渴望重新苏醒。”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萧岸怒喝一声，萧烬向来有分寸，今日却说出了这种悖论的话来，让萧岸实在难以接受。
“我、爱、上、了、慕、容、冰、之，我、要、定、她了！”萧烬的墨眸中迸发出的坚决让萧岸感到分外的刺眼，几乎让他不敢直视。
萧岸没想到萧烬竟还会接着说下去，不禁怒不可遏，拍案大喝道：“够了！她是你皇叔的女儿，你怎可爱！你想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吗？你……”说着，萧岸还拿手颤抖地指着萧烬，气到了极点。
“父亲！”萧烬见萧岸一口气上不来，急忙起身，搀住萧岸，将其扶回了座椅上，“父亲莫急，请听孩儿把话说完。”萧烬本想先表明自己的心意，再说明情况也不迟，却不想萧岸反应如此之大。
“好！你倒再往下说，看能不能把我气死！”萧岸此刻急火攻心，提不起气来大声说话，只得靠着椅背低声说着。
在朝堂之上，萧岸是皇帝，他永远都是将情绪藏在深沉之下，喜怒不行于色，又有谁能够看见此刻情绪激动的萧岸呢？那是因为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啊！
萧烬心中好是懊悔，不再犹豫地说道：“冰之她不是皇叔的亲生女儿。皇叔的孩子夭折，故而抱来了冰之这个孩子来抚养。”
“此话当真？”萧岸听萧烬这么一说，其实心中已经信了一大半，但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
萧烬郑重地点了点头，“消息绝对可靠。”
见萧岸沉默一语，萧烬又接着道：“父亲，请成全孩儿吧。您应该很清楚，这个皇宫代表着权力的至尊，但保护不了自己最心爱的人。”
“烬儿，你的心为父可以理解，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之后，谁来接掌皇权？父亲再过十年也老了啊！”萧岸哀叹一声。
“父亲难道从来没有注意过弟弟吗？”萧烬不答反问。
萧岸不知其何出此言，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萧烬接着道：“不论处理任何一件您交代的事，他每一次的表现都可算是不出彩也并无错，难道这些都是巧合吗？这么多年，他甘愿被我的光环笼罩，才让您从未留心过他。弟弟全力辅佐我和您的政事，能力过人，却始终隐慧，也乃帝王之材啊！”
也乃帝王之材……萧岸在心中思量着，努力去回忆这些年萧辉的表现，也许是因为萧辉太过低调，甚至没有任何的存在感，才让萧岸忽略了他。现在萧岸想来，萧烬所说也未尝不是事实。
“烬儿，你可想清楚了？你看朝堂上那些人一辈子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都是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力，如今的你唾手可得，却如此轻易地放弃，你能确定日后不后悔吗？”萧岸语重心长，希望萧烬能多做考虑。
“孩儿不是一时冲动才这么说的。这个想法我早已藏在心中，只是始终放不下您、母后和萧辉，而现在局势稳定已久，我也能安心离去了。孩儿永不后悔！”
萧岸注视了萧烬良久，最后长叹一声道：“孩子，这些年我这个当父亲的也没求过你什么，再留一段时间吧。帮我给最后一个外戚压下去以后再走，行吗？”
萧烬知道萧岸并非纯粹只为挽留自己，他口中的最后一个外戚乃是梁家，梁家是当今太后的娘家，平日因管教不严，又觉有太后这一层关系存在，使梁家人飞扬跋扈，梁家官员在其位却不谋其职，游手好闲，朝中的许多官员都有不满之意，只是因地位身份的不及，敢怒不敢言。老丞相裴仪虽曾多次与其针锋相对，但最后大都不了了之。
普通臣子自然不好出面对付外戚，但若由萧烬这个大皇子的身份出面的话，效果就截然不同了，更何况萧烬日后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
“孩儿明白，梁家不除，难正朝纲，孩儿定当尽全力助您完成此业。”萧烬顿了一顿，退后半步，再次跪了下来，对着萧岸又叩了一个头，“事情结束之后，就请父亲恕孩儿无法再在您身边尽孝了。您多保重……”
话到最后，萧烬竟也哽咽得难以言语，只得再次叩头，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就这样，萧岸倚坐在圈椅之上，萧烬伏在地上，不愿起身。终于萧岸彻底死了心，开口叹道：“罢了！罢了！你去吧！孩子养大了，留不住了啊！”
萧烬抿着唇峰，又一叩首，不再等萧岸说话，毅然地起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