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缘错
“烬！”冰之从梦中惊醒过来，慌乱地喊了一声。她怎么就睡着了呢？
“我在这儿呢。”萧烬原本在是书案上看书，其实说是看书，半天过去了也没心思，才扫了几页而已，看来有冰之在，他是做什么都无法专心，“怎么了？做噩梦了？是不是还做那个梦？”
萧烬曾经去海市岛上与夏若瑶谈过，从她口中得知冰之从小就会做噩梦，每次梦见皇叔被赐死的场面，冰之都会惊醒。
“烬，你还在啊？我还以为你趁我睡着的时候悄悄走了呢。”冰之看到萧烬还在，长舒了一口气，神情也不再紧张，“你说哪个梦？”
“就是关于我皇叔的……”萧烬本不想提，但冰之问到了，只好含糊其词。
冰之轻松一笑道：“那个噩梦我早就不做了，你知道第一个替代他出现在我梦中，帮我赶走噩梦的人是谁吗？”
“谁？”萧烬尽管很期待这个答案，但还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面为冰之披上外衣，一面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冰之浅笑嫣然，拉住了萧烬的手道：“是你啊！你救我的那次，我梦见了你，你就站到梅树下，对着我微笑，和今天挺像的呢。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梦到那个噩梦了。也是因为突然想起这个梦，我才想回来看看。”现在想来，其实梦比人要诚实得多，冰之心中想着，庆幸自己明白得还不算太晚。
“还好有这个梦，否则我们只怕要多错过一些时光了。”萧烬并无意外，可笑意却显而易见，直达眼底，“饿了吗？我去买了你最爱吃的云片糕。”
“烬……”冰之心中感动，喜极而泣，“经历了这么多，都值得了，都值得了……”
萧烬为冰之拭去泪水，心里亦是感慨良多，“我只感谢上天眷顾我，最终让你回到了我的身边。”说着，萧烬轻轻将冰之揽到怀中，不知怎的，仿佛只有如此他才能更加安心。
“烬，有件事情，我……”冰之过了一会，才犹豫地出声道。
萧烬听出她口气中的为难之意，问道：“怎么了？什么事情？”
“我想在我们离开中原之前，我应该找到云琪，我不止希望他能原谅我，更希望他能够看开这一切。可是……你不介意吧？”冰之抬眸问道，云琪痛楚的目光让她始终不能忘怀，如果不能得到他的祝福，她这一辈子必定都会活得有阴影。
萧烬轻笑出声，摇头道：“我如果介意，那怎么配得上你？不过，他在不久前曾经找过我一次，留了一封信，要我转交给你。”
萧烬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接着道：“冰之，看这封信之前，我希望你与个心理准备，其中这件事云琪也是刚知道，他绝没有刻意隐瞒过你什么。总之，你看看吧。”
其中当天云琪将信给萧烬的时候，萧烬并没有仔细看，但后来却发现其实还夹了一张纸，是给自己的，大致写的就是冰之的身世问题。
冰之疑惑地一挑眉，接过了信，信封上竟是赫然的“休书”二字！“原来，云琪早就为我写好了，我竟然还当面向他要！”冰之手一颤，信差点脱手。
“冰之，别太自责了，先看信吧。”萧烬虽不明其中经过，但听冰之言语，也了解一二，只想分散她的注意，让她看信。
冰之默默点头，拆开了信纸——
冰之，你都看到了，这是一份休书，我想你会需要它的。但这并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我一直都是错的。
小柔，别奇怪我如此唤你，这是你的本名——云柔。我想你猜到一些了吧，是不是觉得很巧，你我都姓云呢。这不是巧合，我们是同胞兄妹。你随身带的那个匕首，就是最好的证据，因为它是父亲当年赠给母亲的定情之物。真是太可笑了！当我从娘口中听到这个事实的时候，我觉得老天爷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极力想要将你留在身边，可到了最后，我们竟然成了货真价实的家人。
别恨我，小柔。或者我有些自私，但我是真的爱你，如果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一定会退出和萧烬的这场争夺，也好让我们都少些波折。但我要说的是，我不后悔，直到最后一刻，我都没有后悔遇见你。
作为弥补，我为你打听到了萧烬的下落，我要将他带回你的身边，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而被迫离开你。我是多么多么的不甘，你能感觉到吗？
……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相信你已经找到了属于你自己的幸福，我也就可以安心离开，周游中原了。我想，我应该再到江湖中好好历练，顺便也为父亲分忧，打理落霞宫在各地的别宫事务。
也许，再见无期吧。
还有，替我向穆儿说一声对不起，最终，我还是负了她。
洋洋洒洒的，云琪的信写了四五页，许多语句，几乎让冰之没有勇气看下去。萧烬也仿佛感觉都了这一点，默默地握住冰之的另一只手，希望能够给她力量。
泪水打湿了信纸，模糊了墨迹，再见无期四个字深深刺痛了冰之的心。这算什么？永别吗？
“烬！快！带我去落霞别宫，这是唯一的机会，赶在他之前，他一定会到别宫去与娘道别的！”冰之着急地反握住萧烬的手道。
“好！冰之，你冷静一点，好吗？我去安排，今天傍晚就启程。”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凭萧烬的能力，在傍晚之前准备好一切并无是难事。
“嗯。”冰之只能点头，并且应了一声，再讲不出更多的话来。就这么一昼夜，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真的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萧烬不放心离开，又回头看了一眼冰之。
冰之定定地看着萧烬，如同在他身上找寻力量一般，片刻之后，才终于勉强一笑，“我没事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冷静，你去安排吧，不用担心。”
萧烬知道冰之说这话不全是为让他宽心，安心许多，嘱咐道：“我去去就来。”
……
黄昏时分，冬日的苍穹竟然出现了彩霞，如锦缎一般的华丽，但那如雪样的殷红，却让冰之看了心惊。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走了。”萧烬果然如他所说，在傍晚的时候准备好启程，进屋向冰之道。
“马车？”冰之蹙了眉，“会不会太慢了些，我想骑……”
萧烬却打断了冰之的话，厉声道：“不能骑马！特别现在是冬天，你虽有转寒丹护体，压制住了自身的寒气，但也绝不能一路上骑马吹风，那样寒气反噬，更加要命！”他早知道冰之有此想法，但还是准备了马车。
“烬，可是我怕会来不及！”冰之见萧烬态度坚决，明白少有回旋的余地，却仍是想要说服他。
萧烬也不忍再摆出厉色，揽过冰之的肩，放柔了声音道：“其实马车最快五天也能够到了，更何况，若他执意要走，既然我们赶在他离开之前也是徒劳。”
“是呀，那就尽人事，听天命吧。如果哥真的要走，我也留不住他。”冰之回想起萧烬为她冒险求药的事情，不由就顺了萧烬的心思，只是无奈一叹。
出了四合院，门外就有一辆马车等着，虽不算奢华，但也绝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师父，可以启程了吗？”一个未及弱冠之年的青衣男子迎了上来，对着萧烬，简单地屈膝行礼道。
萧烬只对其点了个头，转头要扶冰之上马车，“我们走吧。”
“好。”其实对于冰之来说，上个马车是绝不需要任何搀扶的，但她却没有拒绝萧烬，任由他将自己揽到车厢间。
“驾！”青衣男子一声吆喝，扬鞭落下。
“他为什么叫你师父？”冰之问。
萧烬将火炉向冰之移近了些，才笑道：“他们都是些穷人家的小孩，父母养不起，打算把他们贱买给大户人家当个小奴，我见他们如此，就挑了些可造之材，把他们一起安排在一个大院子里，为他们请了些师傅和江湖上的一些朋友帮忙教书授武而已。可谁想他们到现在，只肯管我叫师父，其实我也只是有时间才去点拨他们一些。”
“原来是这样……”不知怎么的，刚才的那个青衣男子让冰之想到了云琪，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稚气未脱的样子，可转眼不过数月，竟是历经沧海，世事变更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怎么了？”萧烬感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问道。
冰之缓缓道：“你说，哥他是怎么在两个月的时间内武功精进那么大的？”
“大概是有某位高人夜观星象，发现云琪乃武学奇才，且骨骼奇异，是能造就武学巅峰之人，所以这位高人自然就将他收为徒，传授了一套剑法和一套掌法，并且还授予他二十多年的功力。”萧烬故意买了个关子，只为让冰之一路上不觉得闷。
“是哪位高人？”冰之抬眸问道。
萧烬轻笑一声，“那是我的师父，平游仙人。他呀，总喜欢靠观天象来收徒弟，当年他竟为着个星象找到了皇宫中来，硬是把我收走。”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好可惜。”冰之想起云琪的话，惋惜道。
“死？凭他的功力，还不到时候呢。这是他的习惯，当初我出师的时候，他也是装着个快死的样子，传了我二十年的功力。后来，我在江湖上势力渐大，要打听出他还活着，也就不是难事了。”萧烬谈起他师父来，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不过他还真是公平，两个徒弟都传二十年的功力，谁都不偏心呢。”
“嗯，是不错……”
两人就这么谈着谈着，转眼几个时辰就过去了，夜幕将要降临。
“烬，我只这个要求，别进城了，走郊外，少休息一会儿好吗？”冰之虽有早晨的小憩，但马车颠簸之下，竟又有了些倦意，勉强打起精神道。
萧烬这次出人意料的，并没有拒绝，甚至不多加劝说，直接扬声道：“子离，不用进城投宿了，走郊外！”
“是！”车厢外传来依旧精神的应答。
“困了就靠着再睡一会吧，这阵子怪累的，还有好多天的路要赶。”萧烬说着，将被褥盖在冰之的身上。
冰之被萧烬顺势揽在了怀中，头枕着萧烬的臂膀，困倦之意更甚，有些昏昏欲睡地道：“烬，其实当我知道云琪是我亲生哥哥的时候，我真的很欣喜，因为这样我就更加能用家人之情来弥补我对他造成的伤害。”
“我知道，我都明白的。”萧烬轻叹一声，习惯性地抚了抚冰之的长发。
“谢谢你，这么了解我……”冰之再抵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萧烬听冰之呼吸归于平稳，知她一入梦就已经睡熟，尽管冰之此刻听不见，但还是不由轻声一句道：“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谢谢你在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之后，不计伤痕，选择留在我的身边。我萧烬宁负天下，也不忍负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