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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海誓

冰之和萧烬连赶了数个日夜,终于在第六天的黎明赶到了落霞别宫。

老李一大早就听见有人叩门,且用了内力,故而虽隔数座厢房,自己听来却还是清晰如在耳旁。不赶怠慢,老李步伐稳健,向大门疾走,赶在其他人之前到了大门处。

“啊,是小姐!小姐回来啦!”老李开了门,眼前的人竟然是离开了近半个月的冰之,不禁大喜,冲里面喊道,“来人,快去通知夫人!”

老李跟随云逸多年,是宫中的老人,更是云家的亲信,寻落霞觉得没必要瞒他,便将冰之的身份坦然相告,故而此时他才改口称冰之为小姐,而不是少夫人。

“您还好吗?”冰之问道。自上次被劫后她就鲜少注意到这位老者,不想他对自己的到来如此欣喜,不由浅浅一笑。

“好!好!夫人很想念您呢,快随老奴去见她吧!”老李说着就将冰之请进门来,这时才注意到冰之身后所跟之人,激动道,“您不是……怎么您,您不是白……”

“不过是些名号而已,何必如此在意。”萧烬淡然一笑,打断了老李接下来要说的话,“还是快领我们去见夫人吧。”

老李也是老江湖了,怎会不知萧烬的言下之意,当即不再提,作势引路道:“这边走。”

“柔儿,你可回来了!”寻落霞一听有人来通报说小姐回来了,将手中的绣活随手一扔,赶忙出了房门,见就冰之正往这里走来。

冰之本不是情绪易激动之人,但在这短短几天内,她经历了聚散离合,生离死别,可谓大喜大悲,如今知道面前的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母亲,如何能够不激动?“娘!”

母女两人相互依偎着,眼眶里都噬满了泪水,究竟是血缘之亲,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摒弃,不加动容!

“不如到屋里坐着说吧。”萧烬在一旁耐心地立着,待到她们两人情绪平复了些,才出声。

“是呀,娘,这天寒,我们到屋里去吧。”冰之经萧烬这么一提醒,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将寻落霞往里扶。

到了屋中,炉火烧得正旺,将三人身上的寒意驱赶走不少。

“娘,哥回来过吗?”冰之恢复了理智,直接问道。

寻落霞摇了摇头,深深一叹道:“都是我们夫妻俩当初造孽,现在无法与旁人一样享受天伦之乐。琪儿走了,因为知道你会来找他,所以没有回来过。他只留了话下来,说是外出游历有好处,让我们别担心。”

“他竟然连再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冰之神色黯然,喃喃道。

寻落霞安慰道:“别曲解你哥的意思,他只是不愿意再去想往事,而不是针对你。琪儿这孩子感情也挺细腻,恐怕是怕见了你难忘旧事才离开的,别太自责了。”

“这位是萧烬吧,云琪留话说,如果有人同柔儿一起来,便一定是你了。”寻落霞转而对仍然站在一旁的萧烬道。

“您好。”萧烬不卑不亢地微微躬身,礼貌得体。

寻落霞似有些踌躇,片刻才笑着道:“我这个为娘的从没对她尽过什么心力,如今有了你的照顾,我也就放心了。只是…他哥哥还让我警告你,如果柔儿受了分毫委屈,不管在哪里,他一定会回来把她带走。”

本是警告之语,可寻落霞的语气却不尽强硬,听来没有一丝震慑之意。

萧烬一挑眉,笃定道:“我爱护她还来不及,他恐怕没机会了!”

“夫人,小姐,方淮先生来了。”云家和易家是世交,而方淮与易家关系甚好,也常到落霞宫做客,所以老李也是熟识的。

“柔儿,快来拜见你方叔。”寻落霞见来人是方淮,心中虽微有诧异,但还是微笑以对。

“哪来如此多的礼数?我不过是受人之托,来给慕容姑娘捎一方锦帕而已。”方淮尚不知冰之身份,仍以为她复姓慕容。

在场之人也都没曾介怀,只是将目光移至那方锦帕上。

冰之接过锦帕,十分普通,只是上面写了寥寥几字而已,连墨迹都尚未干,显然是匆忙写下。

天涯海角,我必寻之。

“是穆儿?”冰之轻语出声。

方淮颔首道:“不错,因为事出匆忙,她只来得及让我将这带给你,她还让我谢谢你给了她这个机会。”

“是我该谢谢她才对。”冰之摇头说,“有了她,哥才不至于孤身一人。若哥被穆儿所感,终成眷属,那我方才能够安心。”她真没想到易穆儿痴心至此,千里寻他,不知其中得有多少风雨艰辛。

“虽然我并不了解各种曲折,但望恕我说一句。”方淮的声音柔和温润,听来如沐春风,“个人命运,取决自身,他人再如何操心都是徒劳,当得时方得,需失时必失。”

当得时方得,需失时必失……冰之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每念一遍,都觉得若有所悟,仿佛抓住了什么似的,竟无法用言语表达。

“一语道破,在下深感佩服!”萧烬只需一眼便看出冰之已经有所领悟,朗声一笑道。

萧烬这一声打破了冰之的沉思,也同时在那一刻,冰之恍然大悟,只感到豁然开朗,欣然道:“多谢方叔。”

方淮浅笑着摆手道:“我不过一说而已。有的人需要一年半载还才能看破,还有人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有一部分人一生都看不破此理。慕容姑娘能够在弹指之间看透,可见历事颇多,再加上天性聪颖,也就不为怪了。”

“我把话都带到了,告辞。”方淮也不多逗留,抱拳道别,随着老李一起退出房去。

“当得时方得,需失时必失啊!烬,不管我们失了多少,终究得到了彼此。”冰之望着方淮的背影,握着那方锦帕道。

萧烬轻揽过冰之的肩,感慨道:“那些失比起你来,倒也算不得失了。总算,到了最后,我们并没有错过啊!”

……

半个月后,俗事尽了,冰之与萧烬两人双双归隐。

“你知道我们现在站的这块石头叫什么名字吗?”萧烬从后环着冰之,笑着问道。

冰之疑惑道:“这块石头还有名字吗?我在这岛上住了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

冰之低头看了看这块礁石,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这块石头就叫做海誓石,这座岛也是因此石而得名的。”萧烬扳过冰之的肩,面对着她说道。

“你怎么知道?”冰之还是不解。

“你以为这座岛是谁先发现的?王伯当初之所以回带你们来这儿,是因为我曾经赠他一图,图中详细绘出了这一带的海域,自然也包括这个海誓岛。”萧烬微笑地凝视着冰之,答道,“传说,只要有一对真心相爱的恋人能够十指相扣地站在这块礁石上,他们便能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说着,萧烬一手轻轻牵起冰之的手,将其牢牢握在手中,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揉了揉冰之的长发,“你说,我以后是应该唤你冰之,还是柔儿呢?”

“以前的冰之早就死了,现在站在你前面的,是一个全新的云柔,她不会撒谎,不会违背自己的真心,她已经为你而重生了。”云柔绽开笑容,这个笑容里再没有仇恨的阴霾,更没有执念的纠缠,纯粹透明,笑容里仿佛带着万丈光芒,照亮了未来。

“柔儿,谢谢你的重生,谢谢你留在我身边……”

萧烬感动地将云柔拥进怀中,两人久久静立,任凭浪涛打湿衣角。唯留下彼此的情丝在天地中缠绵翻飞……

云破日出,那道最美丽的光束,见证了这个最唯美的誓言——

沧海桑田,千帆过尽铅华落。

醉笑红尘,半生沉浮旧事了。

任风雨飘摇,无忧无惧,不离不弃。

执子之手,与子共著。

执子之手,与子同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此情如海誓,此心同君心。

情丝缠绕,百转千回,生死相随,夫复何求?

尾声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林逋《山园小梅》

盛元年间,文人雅士数人,乘船出海游览,突遇飓风骇浪,为避之,不复来路。船于海中随波数日,仍迷航。一日清晨,众人皆感无望之际,海雾氤氲中,竟现一海岛,距船不及半日海程,众人惊喜交加,欲探究竟。

停船登岸,乃大惊,此时将入春分,虽春寒料峭,梅却应凋。但见海岛入口之处,花海如云,远远不见尽头,梅枝疏秀清瘦,梅香清幽淡远,令人痴醉。极目远望,云雾缥缈,仙山入云,崇山峻岭,流水潺潺,泠泠作响,清澈见底,风景如画,众人无不惊叹岛上景色之绮丽,实非凡境可比。

缘路行,流连忘返,竟忘路之远近。偶闻好鸟谐鸣,嘤嘤成韵,清越独绝。临暗之时,众人方觉于梅林中失途。突有男女三五人,穿梭梅林,笑语连连,见众人,乃领路,出梅林,引见其主。

一路亭台轩榭,廊腰缦回,清水萦纡,烟斜雾横,简约不失幽美,使人忘怀其间,心神飘忽怡然。

见主人,男子长玄袍,面冠如玉,女子霓白衣,风华绝代。闻客之境遇,遂以山珍海味,琼浆美酒宴之。席间,女子谈吐不凡,巧笑嫣然,男子气宇轩昂,光华内敛,皆是不凡之辈。问及中原,天下太平,欣然而笑。言及四海,博闻强识,见识非凡,谈笑之间指点江山。众人又惊又叹,无不感此行非虚。

暮色将至,众人留宿一夜。次日辞归,主人令备干粮清水,相送至岛口,谴舟仆相引出海。待及中原,舟仆不复见。

船中一文士墨昊,于返航中原后,结友人数位,再寻此海岛,未果。墨昊深感遗憾,欲志之,遂书文章一篇。

适逢岸帝南巡,诣太守而献文。帝阅之,未显意外之色,传召献文者,细问其奇遇,墨昊一一为具言所见。帝闻后感慨万千,重赏,墨昊叩头谢恩后跪安。

同年十月,岸帝回都,命人将墨昊之文收入《异志·地域篇》,文中之海岛亦由帝亲赐名为“海誓”。后史之中,对此岛记载不绝,直到萧世家族末帝,方才销声匿迹。

五年后,年过知天命之年的岸帝,因其常年政事缠身,未加休养,渐感力不从心,遂于岸帝十六年初决意传位于皇次子萧辉。及大典,萧辉登基为帝,改年号“明辉”,其父方始退居太上皇,迁宫至避暑山庄,颐养晚年。

后二十年,辉帝继其父志,励精图治,普施仁政,广布恩德,使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国富兵强,政治清明,言论自由,史称“明辉盛世”。

(正文完)

番外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锦瑟》

此情何须成追忆,只盼当时懂珍惜(一)

一家看似并不起眼的酒楼中,从来只留给家主的雅间里此时正有一人端坐着,而另一人则恭敬地垂首立在一旁。

“士门除赤门主以下,都需得好好整顿一番了,这是我的意思,也是宫主的意思。”云琪正色道,“你们士门虽在外看来独立,都终归归我落霞宫所有,所作所为,我尽收眼底,这你应该心里清楚吧,云士?”

“属下清楚!”云士也是当年跟随云逸打下落霞宫的人,因无父无母,所以跟了云家的姓氏,侠门门主的身世情况也与他大致相同。

“嗯。”云琪食指轻扣桌面,缓缓道,“赤门向来为精英,这个我倒不怀疑,但是自墨门以下,靠关系混入之人太多了。按规矩想要正式入门,都必须是中等武艺以上或才德优越者,否则只能靠在门中的效力时间等待安排,只怕除了你赤门下,其他都没有按着规矩来吧?武艺不精倒也无他,但品行却代表着我落霞宫在江湖上的声誉。”

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能听到些门下弟子仗着有点地位,为所欲为,欺压手无缚鸡之力者的事情。

“这……”云士颇感为难,他自然知道下属有作弊之嫌,但大部分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却没想到少宫主会下来严查。

“你知道历代哪些大门派最后都是如何落没的吗?”云琪也不急,只是悠悠一问道。

只听得“扑通”一声,云士跪在了地上,请命道:“请少宫主给属下一月的时间,属下自当彻查门户!属下保证此事绝不会再出现,否则当以命谢罪!”

头顶上并没有传来云琪的声音,可云士却感觉到一阵沉默的压力,逼得自己冷汗直下。

“门主何必如此?我不过突然想起,随口一问而已。”过了片刻,云琪才起身将云士虚扶而起道,“门主肯下决心彻查自然最好,但切记不可惊扰了他人。”

“属下谨记。”云士自然知道各个门派若要清理门户,最大的忌讳就是被敌对门派得知,使小人趁乱得逞。

“好,你去吧。”云琪点头,淡淡地说道。

“后院常年都是专为主上准备的,少宫主但住无妨。”云士补了句,便退下了,“那么属下告退了。”

云琪看着云士退出门去,重新坐回席中,偌大的一桌酒菜,却只他自己一人享用。

云琪拿起碗筷却没有胃口,复又放下,又拿起,重复数次,让他只得苦笑。云琪起先还为自己斟满酒杯,一杯杯地喝着,到了后来,索性提起酒壶就灌,只求酩酊大醉一场,好像又重新回到初遇见她的夜晚一般……

那是在当朝大皇子生辰的那天晚上,他不过是在皇后娘家,吴家当着个驾马车的,日复一日地赶着马车,年复一年,都是如此的过,生活平淡如水,他甚至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人人都赞他眼底清澈,谁又明白这清澈背后的迷茫呢?

那天晚上也没有特别之处,大皇子萧烬的生辰晚宴并不铺张,但总归要走一个形式,像吴家这样的更是要到宫中献上一份贺礼,毕竟家族中出了一个皇后,而未来的君主又是皇后所出,如果手段得当,这对母子也许可以成为未来吴家的一股强大力量。

正是看着宫门内隐约的灯火出神时,他感到脖后一阵疼痛,闷哼一声,就失了知觉。

“一会儿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马车顺利通过宫门。”异常冰冷的女声在他的耳边响起,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摘下面巾后的精致却朴素的面容。

那张脸不同于他平日所见的,哪一个贵妇人,千金小姐不是浓妆艳抹,穿着讲究,头饰多到可笑得丁当作响。而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脸庞,不施粉黛,没有假意的笑容,即便是面带冷色,却不知比那些名媛强过多少倍。

“啊!啊!啊!”那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只好随意出声喊着,又被点了哑穴。

“不要大喊大叫!”那个女子蹙起了眉,仿佛用尽了最后的耐心和底线,直到看他点头,才解了他的穴道。

“主人,你好厉害,收我为徒好不好!拜托!”他想都没多想,便这么说了,因为心中念头如拨云见日一般——他一定要留在她的身边!这是他十七年来,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渴望,原来可以这样强烈,这样清晰。

“帮我以后再说。如果我还能有命的话。”她回答的时候似乎带了些惆怅,夜风将她的黑衣吹起,尽管翻飞在黑幕之中,又显得沉重无比。

那时候的他只道她是答应了自己,没未多想说道:“好啊!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而她却是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兀自进了马车。

“驾!”马车没有经过检查就进入了皇宫很机灵,赶到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才停下来。

如果,他能够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将她带入了一场漩涡,也同时将自己就此沉沦,那么他当时绝不会帮助她混进宫去。然而,世事却是不可预知的。

“我明白了。你走吧。”他刚回答完了女子问的话,她就把面纱重新戴上,准备纵身跃起。

“我在外面等你,一定要教我!”不知怎么的,他就是坚信她的承诺,说完也不等回答,就赶着马车匆匆离开了。

但是在未来的岁月里,他始终不能想通,自己的这次坚信到底是对,还是错,因为他在宫外并没有等到她。

“快!快搜!”侍卫和官兵竟然都出动,似乎在搜捕什么人。

他心生不安,朝人群拥动的方向远望,望到的正是那个黑色的身影!

那一刻,他甚至没有考虑过自己,驾着马车往回,疯狂朝她赶去。就在他快要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的时候,她闪身躲进了一个角落。

他想都没想,下了马车就奔过去……却是迟了一步。

一阵烟雾随着爆裂声,在一瞬间挡住了他的视线,隐约似见有人影一闪而过。

待他再能够看见,她竟然已经消失无踪……

于是,他在官兵来到之前,若有所失地离开了。

此情何须成追忆,只盼当时懂珍惜(二)

“客馆,小店要打烊了……”小二唯唯诺诺地看着云琪,出声道。他在一旁站着很久了,但见其目光迷蒙,又不似真醉酒的样子,犹豫了半天才敢出声。

“小孩子偷喝酒就是这个下场。”耳边似乎回响起冰之曾经半嗔着对他说的话来。

云琪苦笑着起身,发现自己竟全无醉意,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那个时候自己连喝一杯酒都不行,而现在却是千杯不醉,真是回不去了啊!

五年的时光匆匆划过,身边的人和事都变了,可自己却学不会忘记过去,仿佛时间还定格冰之还是冰之,而不是云柔之前。

“好。”云琪点点头,迈着大步走出了雅间。他为了她而独自闯荡,他为了她而苦苦学艺,不料换来的却是一世的寂寞。

大婚那日,当他看见为自己而穿着红袍,戴上凤冠的冰之时,他的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感激。他终于找到了可以一辈子守护的人了,而这个人也即将成为自己的妻子,怎能叫他不感激上苍?

在接了她下轿的时候,他更是喜形于色,忍不住道:“你是我的妻了!”

那个时候,他真以为一辈子她都是他的妻,而不是他的妹……

云琪到了云士所说的后院,夜色中他的眼力仍然好于常人百倍,远远就见到有人蹲坐在院门口,心中奇怪,加快了步子。

待到及近,看见的却是睡着了的易穆儿。

云琪再次苦笑,他知道易穆儿一直跟着他,所以派隐门保护她的安全,她却总是能够打探到自己的行踪,几乎每月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次。出现了也不说其他,就是如旧友一般和他谈天,几乎什么都说,但绝口不提从前。

都五年了,还是不放弃吗?云琪不忍叫醒她,轻手轻脚地抱起她往院中走。他清楚地记得,五年前的那个冬天,她也是这样,就蹲坐在门口,等他到深夜。只是那时她被冻得不轻,好在现在是夏日,夜里也不算太凉。

将易穆儿安顿好了之前,云琪惊讶地发现,她的脸上竟然带着恬美的笑。

“是什么能让你感觉到幸福呢?这样的我,五年来从未给你过温情,更不肯给你丝毫希望,为什么还要坚持呢?何苦……”云琪喃喃低语,仿佛在对自己说,又仿佛是说给易穆儿听的。

夜还是静静的,熟睡中的易穆儿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云琪不知为谁而轻叹一声,这才悄声走出屋去。

直到耳边的脚步声消失,易穆儿才睁开眼睛,明明还含着笑意的眼眸中溢出了些晶莹的泪,“为什么要坚持?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视线里还有你的存在,我就觉得幸福。有你这一句‘何苦’,我就什么都不求了。”

“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云琪见易穆儿十分自然地与自己共餐,温和一笑道。刚开始那会儿,他还责备她的任性,但后来他似乎也不再排斥她了,就是一直无法接受她。

易穆儿顽皮地眨眼道:“这还不简单!你叫他们保我性命无虞,我就以性命相逼。”

真是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了!云琪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心中不悦,“性命可不是用来给你如此轻贱的。”

云琪本以为易穆儿会如以前一样顶回来,可等了很久,对面还是很安静。

他不安地抬起头,见易穆儿低着头,怕自己把话说重了,正准备开口挽回,却听她缓缓说着:“琪,谢谢你。”

“谢谢你,琪。”曾经冰之也这么对他说过,在那场根本不属于他们的婚礼上。

云琪沉默了,等着易穆儿再度开口。

“我知道,你不肯给我希望,是因为害怕伤害我。你表现得冷淡,是想让我放弃,你是为我好。”易穆儿的眼中带着一种让云琪看不懂的感情,浅笑着道,“但是,五年都过去了,你还不能感受到我的决心吗?时至今日,你还要问我为什么坚持吗?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吗?还是,你根本在逃避。”

“昨晚,你都听到了?”云琪没有想到易穆儿竟然醒着。

易穆儿却不接话,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还不明白吗?”

“够了!你有什么权利还管我明白不明白?”云琪再吃不下去了,重重地放下碗筷,霍然起身道。

“是谁够了?!五年了,你还在逃避!伯母和伯父这五年来没有一天不在自责,不在担心,你不是不清楚!”易穆儿也站起身来,大声道,“我可以等你,多少个五年我都不在乎,但我希望你能早点醒过来。你这样,冰之若是知道,如何能够安心?”

易穆儿字字句句都如刀一般刺入云琪的心,尖锐的痛楚让他积压了五年的情绪全部爆发了,“我怎么会不明白?我太明白,就是因为什么都明白才什么都不能做啊!”

母亲和父亲他无法面对,怕自己的内心被他们看在眼里,徒增担心。易穆儿他无法面对,怕自己用心中的痛伤了她。就连自己他也无法面对,走不出回忆的他,懦弱至此的他,简直让他不能相信这就是他自己!

“哗啦”一声,桌上的所有饭菜都被云琪推翻在地,“够了!够了!五年了!到底还要纠缠在什么时候?”他的心中仿佛有两个人对战,斗得他痛苦不堪。

易穆儿被迫将耳朵捂起,可云琪吼声中的内力却让她内息翻腾。

“为什么?为什么?”云琪的声音渐渐放低,向后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琪,你怎样了?有没有伤着?”易穆儿顾不上自己难受,几步抢上前去,在云琪身边蹲下来,察看他是否被地上的碎片刮伤。

云琪抬起眼,定定地看着易穆儿,仿佛想要从她的眸中看到心底,又似乎想要寻找些什么。

“我没事。”相视许久,云琪有些僵硬地别开头,闷闷地回答了声,就自行起身,想要离开。

易穆儿一看,着急道:“你去哪?”

“还有桩生意没谈完。”云琪没有回头,顿了顿又道,“还有,今天谢谢你,我会试着面对自己,但请给我些时间。”

话毕,云琪迈开大步,走出了厅去。

“傻瓜,不管你需要多少时间,我都会给,何必用请字呢?”易穆儿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是低声道。

终于,他决定面对自己了,终于让她等到这一天了。

此情何须成追忆,只盼当时懂珍惜(三)

“你回来啦。”这次云琪并没有派来人把易穆儿接走,反而是叫人安顿好她的起居。

“嗯。”云琪显得有些疲惫,一回来就斜坐在厅中的椅子上,闭目靠着椅背,低低地应了一声。今天一天都在谈那桩大生意,由于一些通过路径上的分歧,始终无法达成公识,弄得他心力交瘁,好在最后总算说服了对方,否则他的行程就又需重新安排了。

易穆儿轻缩细眉,没有再说话,走出大厅,但没过多久却又回来,原来是去打了盆热水。云琪不像从小养尊处优的那些世家公子,所以从无人伺候。

“擦擦脸吧,会舒服一点。”易穆儿递上毛巾,轻声道。

云琪下意识地接过来,将热毛巾敷在脸上,人果然舒适了不少,“谢谢。”

易穆儿听他嗓子沙哑,仔细一问,发现他身上有酒味,又道:“怎么又去喝酒?我去帮你煮完醒酒汤吧。”

“别走!”云琪反扣住易穆儿的手腕,急急道。

易穆儿的心跳漏了一拍,一时不知道要做何反应,只得柔声道:“我只是去煮汤,很快就回来,不会走的。”

云琪仍是紧闭着眼睛,却松了手道:“好。”

易穆儿有些失落地看着自己的手腕,轻呼一口气,匆匆赶到后橱去了。

当易穆儿再次踏入大厅时,发现云琪已经坐正,懒懒地睁着眼,手中握着冷却的毛巾,若有所思的样子。

“把汤喝了吧。”易穆儿抽去毛巾,将汤放到云琪的手中。

“明天有时间吗?”云琪捧着热汤,只觉心中也生了暖意,想这五年易穆儿都随自己奔波,是该带她出去游玩下了。

易穆儿笑道:“我可不似你这个大忙人,就算什么都没有,但有的是时间。有什么事吗?”

“我带你出去逛逛吧。”云琪口气中略带些不自然,又补了句道,“明天我正好没事,顺便去寻一个故人。”

“故人?”易穆儿的笑容僵了下,这个故人会是谁呢?

云琪明白她心中所想,解释道:“我的师父而已。”如今有些故人是他想见都见不着的了,他知道冰之随着那个人去海誓岛隐居起来了。不过这样也好啊!

“原来是这样啊!”易穆儿仿佛松了一口气,玩笑道,“我正好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师父才能教出你这样优秀的徒弟来。我跟你一起去就是了。”

云琪听出易穆儿的调侃,失笑道:“还不一定能不能见到他呢。”

“为什么啊?”易穆儿问。

“明天你就知道了。”云琪不愿再详细去说,刚才强打着精神,现在他又觉得很累了,便简单道,“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易穆儿有些失落,“好吧,晚安。”

云琪拖着疲惫的步伐一直走到了厅门口,停了脚步,再三犹豫之后,他还是转过了身,对易穆儿道:“今天谢谢你,这么多年,我又感觉到了家的感觉。”

五年来,他第一次有感到一种归属感,而这样温暖的感觉,却是易穆儿给他的。这真让他百感交集,思绪混乱,他内心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也要谢谢你啊!至少这个机会,是你给我们彼此的。”易穆儿偏头俏皮一笑,将晶莹的泪花掩进垂下的长发之中。

次日早膳过后。

“可以出发了吗?”云琪轻叩易穆儿的房门,直接在门外问道。

门内传来易穆儿的声音:“好了!马上来!”话音未落,房门就“霍”的一下被打开来。

“哎,真不知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云琪语气中满是无奈,然后先迈开步子,走在前面,“走吧。”

“你没听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吗?”易穆儿心情格外舒畅,一路和云琪说笑着。

……

“真可惜,竟然没寻到你师父。”易穆儿将马鞭随意绘着道。

云琪却不以为然,“他以诈死方式与我作别,想必也是不在乎聚散之事,不愿意我日后四处寻他。只是据探子来报,他老人家最近在这一带频繁地出现过,所以我才带了你来这里碰碰运气而已,谈不上可惜。”

“是啊!好在这里的风景怡人,不算白走一趟。”易穆儿突然起了兴致,说道,“我们来比比骑术好不好?谁先沿着这道下了山,谁就赢。”

易穆儿说完也不等云琪反应,扬起鞭子,双脚一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

“小心点!这里是山崖,路又陡又窄!”云琪有点担心,连忙嘱咐道。要不是他知道易穆儿这些年来功夫有所长进,御马还是不成问题的,他绝不会由着她乱来。

易穆儿一马当先,远远甩开了云琪,用了最大的声音道:“如果我摔下去的话,你会为我而伤心吗?”

易穆儿本以为自己离云琪已经够远,又是疾风作响,他定是听不真切,才肆意而说,否则她一定不会用这话让云琪为难。

但云琪耳力级佳,将这句听清楚地尽收耳里,却不知为何,当他听到的时候,心莫名一慌,且到了难以抑制的地步。

“快回来!”云琪这五年来锋芒毕露,遭遇到的暗杀不在少数,恰恰是这些经验赋予了他超出常人的警觉性,突觉前方或许有所埋伏,他大喊道,“穆儿,快回来!”

奈何易穆儿早已拐角,消失在云琪的视线,根本没有听见。

云琪的不安之敢越来越强烈,疯了一般策马直追。

“琪,你好慢哦!”易穆儿听见有马蹄声由远至近,于是回头道。

当易穆儿笑得正灿烂时,云琪却脸色大变,对着她急急喊道:“快躲开!”

易穆儿不明所以,转回头去,竟是一支利箭飞袭而来!易穆儿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左一偏,惊险地避过这箭,可耳边听闻的劲风声却令人心惊胆战。

“快拉马缰!”易穆儿只识出是云琪焦急的声音,眼见又一箭尾随而来,方才的躲避已经让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这一箭是避无可避了,于是慌忙地照做,狠狠一拉缰绳。

只听得马嘶叫一声,正是易穆儿拉缰及时,马一扬踢,自然替她挡住了这一箭。

“好险、啊!”易穆儿正准备长出一口气,可马却因为中了这一箭而变得癫狂一起,竟然一下子将毫无防备的易穆儿甩下了马去。

“抓住!”云琪单脚一蹬马背,朝易穆儿飞身而去,终于在危急时刻赶了上来,抓住了掉下山崖的易穆儿,“一定抓紧,别松手!”

“琪,小心背后!”谁知这时竟然从山崖乱石后跃出数十到人影,皆是一身血红色的装束,如同嗜血的鬼魅,朝易穆儿直袭而来。

云琪怎会察觉不出,但为了不让易穆儿落下山崖,他无法抽出双手,只得尽量闪避,心中却暗叫不妙,对方居然是天狼门的人!

天狼门在江湖上刚刚崛起两、三年的时间,靠吞并一些小门派和拿人钱财,替人夺命发展。时至今日,天狼门虽然不上门面,却也是人人皆知,不愿惹上的帮派了。今日他们这番暗杀,定然是有人在幕后出钱要买他云琪的命了!

“琪,快放开我啊!”易穆儿脚下无力可依,无法运功跃上山崖,眼见云琪与数十人缠斗时间已久,他无法双手应敌,又要顾及自己,渐成弱势,不及多思虑道。

“说什么傻话!”云琪见易穆儿如此泄气,不由吼了回去。

进天狼门的本是都是无情之人,以为云琪会放开易穆儿以求自保,但他却是始终不放,终于让天狼门的人看出了门道。其中有一个人朝其他人使了眼色,征得同意后,一刀斩向了云琪拉着易穆儿的双手,其他人也在这时候群起而攻之。

云琪一看刀势便知晓了对方的来意,自己断了双臂不算什么,可易穆儿也会因此而落下山崖,丢了性命,可他一时竟无法可想。眼见着刀砍向自己的手臂,却无计可施!真的就命绝于此了吗?他真不甘心呐!

“快放手!”易穆儿却在白光落下的一瞬间奋力挣开了云琪的手,云琪毫无防备,本来手中负的重量突然消失,整个人向后倒推了两步,正好躲过刀刃锋芒,只是左臂有一些划伤而已。

云琪甚至来不及再看易穆儿一眼,当他闪过众人,再一步抢到崖边时,易穆儿早就没了踪影。

“穆儿!穆儿!”云琪撕心裂肺的吼声传遍了整个山崖,空谷回响,更显凄悲。

天狼门虽然拿钱杀人,但办事也有规矩,除了指定的人,并不会牵连无辜。先前连连放箭,是笃定云琪的坐骑绝影马是匹千里良驹,必定是快马在前。这些天狼门徒眼见女子掉下山崖,犹豫了片刻,一时不知回去该如何交代多了出来的这条人命。

“你们谁都可以杀,就是不能杀她!”云琪心中大悲,森然道,“你们,一个都别想活!”言语中寒气逼人,令人胆寒。

“你尤其该死!”云琪没有了顾及,速度极快,掠到刚才持刀之人的跟前,生生扭断了对方的脖颈,同时夺下刀来反削一刀,此人还未来得及倒下,竟又被斩去了首级,下手狠辣,看得其余人只觉命不久矣。

是他害穆儿掉下山崖!他尤其得死!如果没有他,穆儿就不会放开他,这万丈悬崖,又有几分活下来的可能呢?热血渐在云琪的身上,脸上,他的情绪从来没有过如此大的起伏,而这一次不仅仅是起伏这么简单,已经接近于一场爆发了!

“还有你们!”云琪不待这些人反应,欺身上前,刀光立刻将众人笼罩,且千变万化,毫无破绽可寻。

天狼门徒几乎失去了抵抗能力,更不要谈进攻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精妙的刀法,明明是刀却走剑势,分明是剑刃却同样是刀锋,四面八方,无处不在,根本无从防范。他们第一次明白,即使是夺人命,也可以夺得如此轻松!死亡的恐惧占据了他们的心,脑中尽是方才那人死时的惨状,耳边更是回响着云琪的怒笑。

转瞬之间,数十人都在云琪的刀下丢了性命,唯有一人,心脏竟长歪了半寸,苟延残喘,半支着地,却也无法再奋起反抗了。

“看来你命不该绝,就多让你活三天。”云琪将早被血染红的刀,俯视着他道,“你回去告诉天狼门主,就说三天之后我云琪登门拜访,而那时便是你们天狼门覆灭之时!”

他要为穆儿报仇,他不是木头人,五年的陪伴他又怎会无动于衷?为什么穆儿却在就要打动自己的关头就这么轻易放弃了自己?!

“好……”那人哪还敢多说一句,活下来便是幸事,不顾伤势往回跑,只为离开这个连杀数十人的恶魔。不!或许他原本并不是恶魔,而这样顷刻间的变化,却是他们自己一手造成的!

“老天爷,你到底要夺走我身边的多少人才罢休!”云琪完全不理会连滚带爬地离开的人,回过身,面对着山崖,仰头大喊道。为什么,每次幸福都在自己身边,却在准备伸手的时候,就失去了……

此情何须成追忆,只盼当时懂珍惜(四)

“少宫主,属下惭愧。整个山崖我们都派人搜遍了,就是没有易姑娘的踪迹。”云士有些为难道。

“隐门的人也去了吗?”云琪沉吟一声,沉声问道。

“也已经去了,我们连夜搜索,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事实上,云士动用了整个士门精英,连隐门也派出了人来,山上山下翻了个遍,却是一个人影都没见到,所以他只得硬着头皮道。

头顶久久没有回音,云士不由抬起头,小心地窥视了一眼。只见云琪单手抚额,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少宫主?”

“再派人找,后天晚上之前给我最后的答复。”云琪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有气无力地道,“如果还是没有消息,就安排隐门门主暂时接手我的事务,我恐怕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回来。”

“少宫主真的要闯天狼门吗?”云士听后心中担忧,忙劝道,“虽然此派创建不久,规模也不算大,但好歹也上了千人啊!”

云琪摆手道:“你错了,我不是要闯,而是要灭!”这一次的语气中,带着是一种狠绝,不留一点余地。

“我要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最大的代价!”

云琪尽管平日威严,可这却是云士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戾气竟然这么重,竟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少宫主是要晚上行动吗?我可以安排人……”云士知道他心意已决,自己又是下属,自然只能全力支持。

云琪却毅然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这是我个人和天狼门的恩怨,与你们和整个落霞宫无关,我不能让你们为我去送命,更毁了我父亲辛苦打下的家业。”

“可是,少宫主,属下有责任保护您的安全!否则属下怎么对得起宫主啊?!”云士是跟随云逸的老人了,对云家有一份不一样的感情,他看云琪是面上为主,私心却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来关照,他绝不能让云家断了这唯一的血脉!

云琪看着云士焦急的表情,动容道:“其实我一直敬您为长辈,有什么事我当然愿意和您商量,但只这一次不行。您放心,我这一去并非送死,我安排隐门门主暂接事务,主要是怕耽误了这个季度的生意。”

“这……”云琪武功深不可测,这云士是知道的,但他却还是不能相信。

“您看我什么时候骗过您吗?”云琪没有更多的力气多做解释,于是道,“就这样吧,您去忙吧。”

云士张了张嘴,可看云琪又闭上了眼,明白多劝无用,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默默退下了。

云琪直到脚步声消失才睁开眼,直直地盯着门口,突然间似乎看到易穆儿的身影,还听到了她唤自己的名字。

“穆儿!”云琪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可才到眼前,易穆儿却消失了。

“穆儿,你为什么不能再等我一些时间呢?我已经想通了呢,可你却又不在我身边了。”云琪失落地低着头,喃喃自语道。

他是真的不会死的,他还要留着命,等穆儿回来,他相信她会回来的……

后日傍晚,窗外是残阳余晖,显得格外凄凉。

“还是没有消息?”云琪听了云士的报告后,心再次狠狠一痛,怎么可能,连尸体都没有,难道粉身碎骨了吗?

“属下无能,请少宫主责罚。”云士万分惭愧,人力和时间损耗如此之多,却丝毫没有结果,他自然是有些责任的。

云琪丝毫不提责罚,反而要奖赏,“辛苦弟兄们了,三天两夜不合眼地找也不容易,让他们回家休息吧,明日你再安排下,好好犒赏他们。”

“是。”云琪如此处理,确实得当,可服众人,云士自然没有意见。其实这些年来,云琪的成长是显而易见的,但了现在,大小事务,都可以应对自如。

“时间不早了,我要启程了。”云琪说着站起身,朝云士走去,“我不在的时候也麻烦您了。”

“属下……”云士还没来得及说出下面的话,毫无防备的被云琪点了睡穴。

云琪低声叹道:“哎,我知道您一定会带人跟着我,所以只好让您先睡一晚了。”

……

云琪一离开院落,便快马加鞭赶向就在附近郊区的天狼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天狼门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夜色渐渐浓了,亥时将近。那晚的夜空无月也无星,黑云沉郁地堆积在天上,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一个身影闯入了天狼门的楼阁,一把长剑在手,寒光所到之处,剑剑封喉,传来的尽是凄厉的哀号声。

而那个身影正是云琪!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杀戮,云琪完全不计后果,招招都是杀手,从不回防,人人都惊骇他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他仿佛是复仇之神的化身,凡天狼门教众,一律不放过。在刀剑的寒光之下,照映出云琪的白皙的面容已经被血染得鲜红。

就这样,云琪从一楼杀到了二楼,又从二楼杀到三楼,不曾一刻停歇。而天狼门的人则是人人自危,从气势上相比,人多势众的天狼门竟还不如只身一人的云琪。

“门主!不好了!他居然打上四楼来了!”一个长期跟在天狼门主身边的小厮惊恐道,“他竟然完全不顾受伤,正朝密室里来呢!”

“慌什么!”高座在上的门主大声呵斥道,“等他打到这来,还不只剩半条命了,大家再群起而攻之,有什么可怕的!”

“不,不是!不一样啊!他太……”那小厮话才说了一半,只听得“砰”的一声,密室的门被掌力震开的同时,他自己也已经被一把腾空而来的刀穿胸而过了。他脸上的惊恐和诧异还来不及表现出来,就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随着小厮的倒下,天狼门主的视线越过了他,看到密室门口有一个身影,踏过所有门下弟子的尸体,缓缓走来。由于背光的原因,他无法看清楚云琪的面容,只是看见他将剑支着地,一路拖在地面,发出“嚓”的一声响声。

“来人!给我将他拿下!”天狼门主冲着门外大喝一声,可过了良久也无人回应,更没有人进来护主。

云琪轻笑一声,有些艰难地说道:“人?这里除了你我,早就没有活人了……你……还能叫谁来?”

云琪一边说着,一边迈着沉重地脚步往天狼门主走去。他的身上已经多处受伤,伤口深浅不一,有的血凝结了,有的还在流血。尽管大部分的伤口都没伤到筋骨,但若换了旁人,早就寸步难行了。

天狼门主万没有想到云琪不是单杀出一条血路来,而是杀尽了每层中的门徒才接着上一层楼的。

尽管心中恐惧,但天狼门主见云琪连迈步子都需要剑来支撑,于是大着胆子道:“你已经身负重伤,走都走不动了。此时趁我还不杀你,快走吧。”

云琪听到这话后终于停下了脚步,密室里突然静得可怕。

“是吗?”片刻之后,云琪霍地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完全不像重伤之人,“那就来看看,是谁先杀了谁吧!”

话音未落,原本步履艰难的云琪猛然跃身向前,速度之快甚至让人无法看清,长剑如蛟龙出海,带着强劲的剑势直逼天狼门主。

“恐怕我得失陪了。”天狼门主狞笑一声,扳动了座位扶手上的机关,与此同时整面墙开始向左翻动。原来这密室中机关众多,就是天狼门主知道自己的门派得罪的人太多,预先准备保命用的。

“太慢了!”云琪大喝一声,长剑脱手而出,白光在一时间照亮了整个密室。

“哼。”云琪闷哼一声,单膝跪地,血丝从嘴角溢出,看着座椅上早已失去性命的天狼门主在机关的带动下慢慢消失在自己眼中。

“呵,终于,都结束了……”云琪重新回到阁楼外面,将手中的火把扔了进去,很快就见了明火,“穆儿,伤害过你的人和事物,我都不允许它留在世界上。”

云琪小声吹了一声哨,绝影马立刻从不远处的林地里奔来过来,仿佛看出了主人的虚弱,它嘶叫着,想用身体支撑云琪。

云琪艰难地翻上马,靠在马背上,对着绝影的耳朵轻声道:“好马儿,快带我去……”

人说好马通人性确也不假,绝影似乎听懂了云琪的话,当作回应一般,又是一声嘶叫,随后扬蹄飞奔来起来。

云琪无力地靠在马背上,半睁着眼睛,看着天色由黑至亮,不知颠簸了多久,身上的伤都痛得麻木了,绝影才停了下来。

“啊!”云琪几乎是摔下了马,不由得痛呼一声。

穆儿,我想去崖底找你,可是你在哪儿啊?为什么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

云琪用了全身的力气,却怎么也站不起来,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不清,好像有一团黑影压在眼前,终于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个夜晚,天狼门全派覆灭,无一人得以幸存。而以一己之力杀尽千人的云琪,虽无性命之虞,但全身上下,轻伤十九处,重伤五处。

天狼门的灭亡就如同它的崛起一般,都是在一夜之间。据说那一晚火光和血色染红了半个天际,而这段传奇则被后人称为“天狼劫”。哪怕是在百年之后,都无人敢自恃武功出云琪之右。

武林中德高望重的老僧曾这样感叹过:“‘天狼门’之幸就在于云琪此子本性向善,乃纯无邪念的君子,温润如玉,此可谓武林大幸也。否则,恐怕整个武林都要步了天狼门的后尘,即使不被覆灭,也必遭一场百年浩劫。”

此情何须成追忆,只盼当时懂珍惜(五)

“咳咳……”云琪强撑起身体,靠着床背坐了起来,却觉得胸中沉闷,干咳了几声。

“云琪啊!你总算是醒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如风一样飘进屋来,大喜道。

云琪也是一惊,“师父,怎么是您?”

“怎么?不希望是我啊?”平游仙人手中还拿着些小瓷瓶,从里头倒出了几枚药来道,“把它们吃了。”

“不是,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是你救了我?”云琪把药接过,直接送进口中,接着问道。

平游仙人抚了抚长胡子,悠然道:“老头子我夜观星象,发现我徒弟的那颗守护星突然黯淡,就知你恐怕有难,再掐指一算,就知道你昏倒在哪里了。”

云琪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不愿再深究,又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不多,你底子好,加上我的良药,才三天。不过,说起来我可心疼极了,我珍藏了多年的两株千年雪参竟然全都用完了!这一株可抵五年功力啊!”平游仙人竟然完全没有外表那般有道者模样,反而说起话来如个顽童。

“那这么说师父又给了我十年功力?多谢师父了。我改日一定再为师父寻来两株。”云琪抱拳行了个礼,感谢道。

平游仙人摆了摆手道:“非也。老头子我只给你服了一株,另一株六日前给这位姑娘服下了,只可惜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他说着,稍稍侧开身子,指了指云琪对面的另一张床铺。

一个女子正静静躺在床上,苍白的面容,散落的青丝,原本的红唇褪去了它颜色,曾经明眸紧紧地闭着,若不是云琪能感到那平稳的气息,他恐怕真以为此时躺在面前的人儿早已经离去。

“穆儿!”云琪又惊又喜,不顾身上的伤痛,强行起身,脚步虚浮地来到她的床边,单膝跪地,将脸埋进了易穆儿散在枕头的发丝之间,久久无声。

待到他再次抬去头来,尽管眼中并无泪,都是红得骇人,感动道:“师父,你救了她就等于救了我啊!”

“这丫头命不该绝,从山崖摔落居然吊在半山腰的一棵歪脖子树上,老头子就住在这崖底,便发现了她。”平游仙人仿佛并不诧异于云琪的反应,将事情娓娓道来,“老头子看这丫头昏迷不醒,知她对你重要,就给她服了雪参。其实她倒也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就是头部遭了撞击,但在昨天也已经消肿。”

“那她为什么还不醒?”云琪平复了激动的情绪,手搭了搭易穆儿的脉,这几年他也有心地学了一些医术。

平游仙人很是无奈地耸肩道,“这个老头子我也不清楚了,或许是还不到时候,又或者是有什么事让她有所顾忌,不愿意醒来吧。”

云琪听完平游仙人的话,若有所思,复而将目光移回了易穆儿的身上,看着她憔悴的面容,他竟然心疼得不能自已。灭了天狼门又如何?杀尽天狼门的最后一人又如何?她不还是像现在这样不省人事。

“琪儿也莫要太急,她目前也没有生命危险。你且先将自己的伤养好,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调养,总有醒来的一天。”平游仙人倒是一派轻松的样子,笑着劝慰道。

云琪点头,却不是对平游仙人说话:“穆儿,我只希望你能快点醒过来,我会等你的,多久都可以,只要你醒来,给我一次补过的机会。”

平游仙人听到这话神秘一笑,可云琪却知道,此时的平游仙人其实早已经通过星象观察到了一些东西。

不知不觉的,在这山崖之下,每天都是日出日落,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多。云琪的伤已经完全养好,可易穆儿却还如同半个月前一样,没有一点转醒的迹象。

这半个月来,云琪只觉是自己这五年来活得最轻松的日子,住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木屋里,每天都没有俗务缠身,尽管易穆儿没有任何起色,但他可以天天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恬静的脸庞,一整天都不觉得倦。只要穆儿在他身边,怎样都好,五年的习惯已经让自己离不开她了。况且这样平静的日子,不正是他内心一直向往的吗?

“琪儿,我看你伤也养好了,不如我们到外面去寻个名医为这丫头医治吧。”一日清晨,平游仙人对云琪说道。

“师父自己不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名医了吗?”云琪却是连眼帘都不动一下,语调平平,没有一点波动,只是认真地为易穆儿洗脸梳头。

平游仙人被云琪这么一堵,有些尴尬,“这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

云琪没有立刻说话,反而是细心地将手上的事情做完,这才道:“师父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比如落霞宫的事?”

“嗯……琪儿,师父看你痴心自己是好,但也不能对外界从此不闻不问了吧。”平游仙人被云琪说中了心思,只好坦白道,“落霞宫其实也没什么事,你的事务都是隐门门主在代理着,就是你的父母好像很担心,四处派人寻找的下落。而且,秋水宫那边,也总要给个交代。”

“所以他们找到了?”其实按隐门的办事效率应该更早就发现了才对,云琪听平游仙人难道以“师父”自称,挑眉问道。

平游仙人摇头,解释道:“那倒没有,我这个屋子上头正好有一块怪岩挡着,若从上面看下来,就如已经到了尽头一般,却是他们万万无法想到的。更何况,他们认为你身受重伤,应该在天狼门的附近,所以对这里只是简单搜寻了一遍。”

云琪眉头微皱着,叹了口气,终于将目光从易穆儿身上移开,“徒儿明白的……只是,我希望能在这里等着穆儿醒过来,只是现在看来这份清净是不久了。我知父母定然担心我,所以才不愿意自己全身是伤的样子被他们看见,现在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当初云琪醒来以后,平游仙人本是要去落霞宫报个平安,云琪却怕云逸和寻落霞两人会来,若是看到自己的样子,肯定难受,所以就阻止了。

“再等等吧,师父。我想,再等等,或许她会醒过来。”他缓缓说道,“如果明天她还没有醒来,后天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

平游仙人点头说道:“也好,我没意见。”

此情何须成追忆,只盼当时懂珍惜(六)

一天的时间因为在期待中而变得十分漫长,云琪还是和往常一样,陪着易穆儿,说话给她听。

“穆儿,别让我失望好吗?你一直都比别的女孩要坚强,五年你都坚持下来了,为什么就没有勇气醒过来呢?”云琪说着,紧紧握住了易穆儿的手,“穆儿,我给你力量,也请你给我希望,醒过来吧。”

“我好后悔,不能早一点懂得……只能在你出事之后来忏悔,到了生死的边缘,才能明白你在我心中早就无可取代。”云琪轻吻着易穆儿的手,深情地说着,“你真不应该为了我惩罚自己了,我不值得的。为什么要放手呢?我宁愿用双手来换你平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云琪仍然不放弃,还是这样说着,平游仙人进来催他用膳,却是怎么叫都叫不动,最后只得挥袖离开,不知去向。

“穆儿,天都黑了,睡了这么久,就别再睡了……我好难过,好寂寞……”云琪毕竟不是铁打之人,一整天积累下来的疲惫让他终于睡了过去,而他的手掌中却覆盖在易穆儿的手上……

黑夜就在月亮上了梢头,又渐渐西落中无声地过去了,东方启明星已经升起,最后的期限也到了。

云琪无意识地握了握手,却发现掌心里没了易穆儿的手,猛然睁大了眼,床上竟然没有人!

“穆儿!”云琪吓坏了,人怎么会没了?都怪自己昨晚睡得太沉了,居然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云琪起身地不大的房间迅速环视了一遍,发现易穆儿也不在房中,更是着急,一边喊着,一边准备冲出门去,“穆儿,你在哪啊?”

“琪儿啊,我为你和那丫头进程求了一……呀哟!”平游仙人正推门而入,话还没说完,恰巧被往外冲的云琪给撞上,大声道,“你想撞死老头子我啊?”

“师父,你有没有见到穆儿?”云琪顾不上那么多,开口就问。

平游仙人有些迷茫地回答道:“我刚刚好像有看到她啊,好像在屋子后面的……”

云琪两眼顿时迸射出光芒,等不及听完平游仙人的话,放开他就往屋子后跑去。

“这孩子,也不等我讲完话,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性子急!”平游仙人虽然抱怨,但还是决定跟上前去看看。

云琪一阵疾奔,顷刻工夫就来到了屋子的后面,但见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张开双臂,半仰着头,轻闭着眼睛,仿佛陶醉在这自然之中。

她一身绿罗裙,蝴蝶围绕着她飞着,蒲公英被微风吹散在空气中,落在她的发间,她的肩头,她的裙角,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幅画卷啊!

“穆儿?”云琪大喜过望,连声音都带着颤抖。他实在不敢相信,昏迷了这么久的穆儿居然醒来了,这个她带给自己的奇迹啊!

“琪。”易穆儿听到云琪的呼唤,嫣然回身,盈盈浅笑,经历了生死的她此时散发出来的,是一种重生的勇气和美丽。

“穆儿!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云琪几步抢到易穆儿身前,激动地看着她道。

易穆儿笑着点点头,“是呀!你看!”

说着,易穆儿向后退了半步,轻盈地转了一圈,开心道:“我醒了,什么事都没有!”

云琪见易穆儿转了一圈,不见喘气,连面色都是红润的,心中大喜,圈住易穆儿的纤腰,将她抱起在半空中旋转着,“终于让我等到了!”云琪大声朗笑着,看着同样笑着的易穆儿,真心地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

云琪终于将易穆儿放下,顺势将她往怀中一带,在她的耳畔,轻声地感动道:“谢谢你,穆儿。谢谢你肯醒过来,谢谢你……我都差点绝望了,我还以为你再不肯给我机会了。”

“因为我听到了琪你的声音啊!于是我告诉自己一定要醒过来,所以我就醒了。”易穆儿贪恋地靠在云琪的胸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只觉无比的安心。

“嫁给我好吗?”云琪深情地吻着易穆儿的发丝,柔声说。

“五年的时间都是你来守护我,你一定也累了。这次换我,我会守护你一辈子。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那么容易就挣开我的手了,我不会再放手了。”云琪的声音并不低沉,反而是很温柔的那种,每字每句,都能融进人的心中。

易穆儿任由云琪将自己紧紧圈在身前,低声道:“好……我很早就说过,不管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都不会弃你而去。”

平游仙人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对璧人,听见两人重叠着的笑声,也是欣慰一笑,从袖中抽出那条签文,随手扔了去,“看了老头子是自作多情,白求了这个一签喽。哈哈,哈哈!”

那签文被风一带,落进了草丛之间,上面写着这样的两行字——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云琪和易穆儿的番外完)

后记

写完这本小说的时候,寒风吹过了,刚好进入春天,虽然是乍暖还寒的时候,但我想这总算是个不错的季节。尽管写作的过程比不得寒冬,但完结一部作品却绝对能带给我一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感觉。

这本小说,我在不影响学业的情况下,断断续续地写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当我还在为它想简介的时候,我从没敢想过能有这么一天,有写后记的机会,因为我并不是一个有恒心的人,也许写作文绰绰有余,但对长篇小说却心中没底。

我不像一些专业的作者那样列有大纲,纯粹是一次午睡醒来,灵感突发,然后尝试着记录下来,又越写越喜欢,便有了这个一本小说。所以,其间肯定会有漏洞,也许还会漏洞百出,但我希望每一个阅读它的人都能抱着最宽容的心态去看待它,毕竟它是我尽心尽力完成的第一部小说。它或许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我投入最多精力的。

其实,这本小说除了最主要的爱情主题以外,我想通过它表达的东西还有很多,毕竟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相信,也希望每个读者能在这本小说中看到的都是不同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所以在后记里我也不愿意再多做赘述。

我时常感叹时光流逝得太快,两年的时间说没就没了,好像真的一晃眼就过去了,所以我又很庆幸,至少我还留下了这一本小说,证明了这样一段时光曾经存在,我也曾经经历过。我非常的不勤快,别人一天就能写完的字,我却需要一周的时间来完成。别人能坐下来五六个小时不停地疯狂写字,而我却因为一些原因而无法实现这种疯狂,这才一拖就拖了两年之久。

写作的过程虽然算不上痛苦,却是足够的寂寞和漫长,一个人想故事,一个人写故事,一个人一点点地存稿,每一件事都是孤独的。所以,我不得不让电脑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歌曲,尽管没听到心里,但有个声音总是舒服。

那段时间里,我总是说:小说就是我的全部。事实上也确是这样的,特别到了周末,我白天有空就想,晚上做梦都在想。曾经有人听了我的话,让我干脆把网线断掉好了。于是我说:那样我恐怕就真崩溃了。因为只有挂着游戏,听着音乐,我才能慢慢进入状态,否则的话,我想我会在沉默中灭亡。

写这本小说的过程是曲折的,我曾经接受过这样那样的苛刻的批评,也曾经因为点击率少得可怜而一度想要放弃,整整半年多没动一字,但最后我还是坚持下来了,就如同总要走过的岁月一样,总是要在黑夜中看见黎明后的光芒。也正是因为这本小说,我才明白,有些事情是外力再怎样变化都无法放弃的。

回想起自己和这本小说一起走过的时光,我经历了很多,哭过,笑过,感动过;痛过,累过,绝望过;疯过,傻过,矛盾过。在从无知到懂得的过程里,我成长了,尽管我付出了许多代价,但我却从不后悔,因为正是这些感情为这本小说注入了灵魂。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两年中的人和事,因为他们教会了我怎样去爱,怎样去忘,怎样去释怀,怎样去宽恕,更不会忘记承载了我这些情感的小说。

最后,我希望今天的结束,会是明天的开始。

蓝泪

记于2009年3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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