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当时还没完全清醒也想不了那么多,手里的树枝没有投进火里,而是当做了防身的武器。忽然,不知从哪吹来一股风,火堆那一点点光亮也被吹熄了,洞里一下子就暗下来。我本能地朝洞壁退去,竖起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而身体还在慢慢地朝后退,当时心里想的只是后背贴到了实处,就算有了屏障,以免腹背受敌。朝后退的速度虽然不快,但这里空间不大,心里估算早就该摸到岩壁了,可手朝后面摸索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有。我的心慌了,怀疑自己是不是撞邪了!就在这时,我掌心一凉,似乎摸到了什么,但摸到的绝不是洞壁,而更像是一条人腿,对,是一条冰凉僵硬的人腿!那似乎是泥像的一条腿,谁能料想到,泥像居然动了起来!它根本就不是泥像,泥像只是它的伪装!它……它其实是活的!”毛勇敢的声音惊恐得都变了调。
“它真的又出现了,或者说是活过来了!”我诧异地脱口而出,“难道那泥巴里面包裹着的是个妖怪?!”它隐藏在泥巴里面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现在它去哪儿了?
“后来你又看见了什么?”我追问道。
“没看到什么!”毛勇敢的意识比先前清醒多了,“我虽然没看见什么,但我却听见了……我听见一种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朝着洞口走去。虽然害怕,但自己毕竟当过兵,我咬紧牙关,悄悄地尾随着那脚步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洞口……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虽然脚步声就在附近,我却什么也看不清楚,眼前只是灰蒙蒙的雾气,就像被人施了障眼法。”毛勇敢低头看了看自己坐着的位置,下意识挪动一下身体,继续说,“当我走到这里的时候,我……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一张脸,那……那是一双没有眼球的眼睛。我吓死了,朝后退,直到后背紧紧地贴在了石壁上,突然,脑中血液上涌,一阵眩晕过后,我就瘫软在了洞口这里,直到被你们唤醒……”
“老赵,你在想什么?”我一边扶起毛勇敢,一边急匆匆地问道。
赵嘹亮没有回答,他的神情有些愣愣的,思绪也不知飞往了何处,直到我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才喃喃地反问了一句:“你们……你们也看见了雾中的那个鬼?”
我摆了摆手,“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讲不清楚,我觉得咱们还是尽早离开这里为好。”
毛勇敢揉了揉自己的后脑,思维能力似乎也因此恢复了一些,“我同意,还是回到湖边安全些,毕竟那里视野开阔……”
三个人依偎着好不容易等到洞外的天光微明,我单手持枪走出洞外,外面依旧杂草丛生,并没发现那个怪物的任何痕迹。赵、毛二人收拾好了提包,熄灭火堆,我持枪在前,三人便离开了诡异的山洞,一同走进幽闭的丛林。
这时候林中的雾气已经散去了很多,有雾的地方也只是薄薄的一层。
不多时,我们就来到水潭边上。我看向潭水,心中蓦地一动,只觉有些异样的地方,但又想不出哪里有异样。潭水依旧深绿发黑,寒气夹杂着雾气把水面晕染得灰白一片。
赵嘹亮拉住我的袖子,低声说:“班长,这还是我们来时的地方吗?”
这句貌似平淡的话,却令我头皮一麻,于是驻足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毛勇敢也好似看出了什么不妥之处,他绕过赵嘹亮抬手指向寒潭,小声对我俩说:“我咋记得昨天打水时水潭在左手边上?怎么现在却跑到右边去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刚才初看之下有种怪怪的感觉,“这里树木繁多,本来就难辨左右,或许我们从山洞出来,走错了方向……好了,别大惊小怪了,还是赶路要紧!”就这样,三个人继续依靠印象绕过水潭朝湖边的方向走。
事情显然并非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虽然赵嘹亮坚信我们行走的方向正确无疑,但走了许久,依旧没有湖边的影子。
林子里相当静,甚至都没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越朝前走我的心越凉。
所有人都被寂静传染了,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或许不说话的原因是疑问太多,即便提出来也不会得到对方的解答,与其多费口舌,还不如默默前行。
“班长,你觉不觉得这整个山里根本就不像真的?”沉默了许久,赵嘹亮实在忍不住了,“无论是远处的树还是近处的树,怎么……怎么都变得一模一样?就像……就像是复制出来的一样!”
这话一点没错,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敢挑明。
放眼望去,整座山林越来越不真实,每一棵树都仿佛看见过千百次,它们的枝杈,树干的纹理,几乎如出一辙,就如同用一棵树为基准,复制出了千千万万棵同样造型但不同尺寸、不同距离的树,这种“标准树”竟覆盖了整片山地。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难道我们都行走在一个虚幻的噩梦之中?
“班长,咱们该怎么办?”赵嘹亮问。
我摇头叹息,没办法回答他,只能抬起腿继续朝前走。
在惊惧和期盼中又走了半天,突然,毛勇敢停下来,他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脸上的表情很古怪,好像目睹了极其可怕的事情,“不可能的!是不是遇到了鬼打墙?你们看,咱们在原地绕起了圈子,咱们会不会困死在这里?”
周围确实似曾相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不远处,出现了一块巨石。我猛然间想起这不就是我爬上去望远的那块巨石吗?!一股寒意从头顶浇下来,我顿感浑身冰凉,看来,刚才只不过是绕了一个大圈子,现在又回到了原地,难不成真的是遇到了鬼打墙?
“该怎么办啊,班长?”赵嘹亮已经慌了。
我咬紧嘴唇,用最后一点力气爬上那块石头,本以为登高一望还能找到一些行走的方向,谁承想,目力所到之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树,视线好似被一种力量完全包围了!
我脑袋一热掏出枪,把枪口对准天空,放了一枪。
如果林里真的有鬼,这一声枪响足能吓跑任何鬼怪。可令我们大为迷惑的是,我虽扣动了扳机,但任何声响也未曾听到。开始我还以为是枪卡壳了,可低头一看,脚下却有一枚冒着烟的空弹壳。
我俯身捡起弹壳,一股灼热从指尖传来,我立刻丢了弹壳。这证明了什么?子弹没有卡壳,我真的放过一枪,可枪声呢?居然被这片诡异的林子吞掉了!
正在我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之际,原本灰蒙蒙的天空瞬间暗下来,有些像暴雨来临时的前兆。四周没有一丝风,所有的枝叶都纹丝不动,就如同把我们三人封印在了一幅恐怖阴郁的油画里。
我仰头望着天空,不由得跳下巨石,一点点朝后退去,直到靠在了那块巨石上。
头顶上蓦地生出了无数黑云,黑云快速地移动着、旋转着,很快便汇总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团巨大的好似锅盖一样的云朵,打着旋儿朝整个山林压下来,看在眼里感觉心头无比的压抑。
面对如此骇人的景象,我竟迸发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我们三个人误闯误撞进入了一个妖魔的梦境之中,刚才的那一枪把正在酣睡的妖魔惊醒了,它即将醒过来,所以它的梦将会随之消失,而我们也会由于梦的惊醒而烟消云散……
“怎么办,怎么办?”耳边传来的尽是赵嘹亮的呼喊,不像是为了得到答案而询问,更像是念着某种咒语。
天空的乌云已经变成了一个旋涡,旋涡的中心产生了一个深邃的黑洞,从那黑洞里竟然射出了两道白光!近些天来的经历,已经令我精神麻木,随着那两束光亮朝我们隐身的巨石射下来,我拉住了赵嘹亮和毛勇敢的手,大声叫道:“跑!快跑!千万不要被那光束罩住!快跑啊!”
就这样,三人没命地跑起来,从一棵树下跑到了另一棵树下,又从另一棵树下跑到另一棵树下……起先我还抓着他俩的手,可后来不知怎么就松开了,但我还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左躲右闪地跑了不知多久,我竟然又见到了那个水潭。这一次,水潭里真的漂浮着一具尸体,我的脚步慢下来,那具男尸的面目在我眼前逐渐放大,我认出了他,除了何群还会有谁?
就在这时,乌云里那两道白光一起射向了寒潭,何群的尸体瞬间又消失了,紧接着我被身后跑来的人一推,是赵嘹亮,他大呼一声:“快进山洞!去那里躲一躲!”
继续朝前跑,好在山洞还在,我一个踉跄趴倒在了山洞里,捂着胸口疯狂地喘着气。很快,一前一后又跑进了两个人,他俩一进来就倒在地上抱着肚子打滚,显然是筋疲力尽到了极点。
外面乌云漫天,此刻的洞里非常黑。我累得几乎就要吐血了,什么也顾不得,只能靠在洞壁上闭着眼睛大口地吸气呼气。十多分钟过后,我的呼吸才算平稳下来。
我挪动一下身子,耳边依旧能听见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我担心他俩跑炸了肺,于是紧张地问:“你们……你们还行吗?”
“还行,我……班长,吓死我了……”虽然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但还能听出是赵嘹亮。
我心稍安,又对毛勇敢说:“小毛,你也没事吧?”洞里一下子沉默了,听不到毛勇敢的回答,我有些慌了,真害怕他会出什么危险,“毛勇敢,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了?”
赵嘹亮也心生疑窦,毛勇敢离他最近,他坐起身来,拍了拍毛勇敢的肩膀,“小毛,你没事吧?说话啊!你……”话音未落,赵嘹亮如同遭了电击般朝后一跳,大声叫道:“班长,他……他不是毛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