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优乐美来到东风村,很顺利地问着陈妙芙的家。
这是一座很古老的农舍,从偏门进入,正中是个天井,天井正对着客厅,客厅左右是正房,和侧门对着的是厨房,堂本健康就被关在这里。
这里的渔民很淳朴没错,但是对恶人,也是深恶痛绝的,蔡松恒和尚羽丰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月,和大家都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堂本健康持刀伤人,在他们眼里,就是十恶不赦的人。
陈妙芙家里,有几个皮肤黝黑、身强力壮的渔民负责监守“杀人犯”,他们喝着茶,还在议论着村里百年不遇的案件,见到优乐美进来,他们都对她不友善地上下打量。
“嗨,大家好,我叫优乐美,来见这里的……凶手的……”她说得期期艾艾的,不敢说出自己和堂本健康的关系,大家眼里的敌意,让她想拔脚逃跑。
“你要见他?为什么?”陈妙芙站起来,温和地问,同为女人,她很羡慕她的美。
“我是听到蔡松恒说的……我们是同学……他伤了尚羽丰……”
“见面可以,但是不可以松绑,蔡松恒要我看着他,我就得负责。”陈妙芙听到蔡松恒的名字,相信她不是信口开河,但是还是谨慎地提醒她。
“他很凶的……你不要放虎归山……”
“放他出来,他会不会又杀人啊?”渔民们议论纷纷。他们捕鱼,对鱼很凶狠,但是对人却不忍心伤害,想到堂本健康的残忍,他们的神情简直是谈虎色变一样恐怖。
优乐美在客厅上,再三向渔民们保证,才得到允许,来厨房见堂本健康。
堂本健康浑身上下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没有人替他松绑,他跌着在地上,眼神涣散,不着边际地四处望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优乐美静静的立在门口,心里一阵阵犯痛:才几天不见,这个潇洒的男人,竟然变成这般模样了?意气风发的他会变成阶下囚吗?她担心着,如果不治他的罪,尚羽丰又何其无辜,说起来,一切皆由她而起。
“健康……”她涩涩地叫,不知道她不开口,他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的存在。
她的叫唤,让混乱不安的堂本健康猛然抬起头。他没料到,没料到自己出了事后,第一个能见到的人是她,他刚刚才想,优乐美见到自己被绑住,不知道该如何偷乐呢,所以才对出现在门口的人不理不睬……
她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妻子?她眼里的痛楚明显告诉他,她对他失望极了,结婚以后,他从来不曾见过如此陌生的眼神!堂本健康慌了。
“美美,你、你怎么在这里?”他知道不该这样问的,可是又没有其他话讲。
果然,优乐美来气了,冷冷地说,“你不是说我被藏起来了么?你出了事,我还能不出来吗?”
她话的意思是他逼她出现的!堂本健康倒吸一口气,“我不是这意思……不见你,我慌了,我怕、我担心你离开我……所以才来找他……”
“我没有想到你会那么狠心、那么残忍,用刀伤人……”优乐美想着他们搏斗的场面,冷汗涔涔,“杀死人了咋办?”
“他死了吗?”满地的血,尚羽丰苍白无血色地脸孔,堂本健康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那个尚羽丰……他死了吗?”
“没有,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优乐美擦擦眼泪,不想面对他,她转过身,“健康,我来这里,是想要告诉你,我和尚羽丰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确实有过一次,那是唯一的一次,之后再没有苟且之事发生过。我一小时之前才从日本飞过来,这机票上的时间是证据。”
她掏出口袋里的机票,扔在他面前,“看清楚上面的日期。”
“美美……我相信!我相信……我已经后悔了……后悔我所做的一切……”堂本健康察觉到妻子的冷漠,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大男人要敢做敢当,你做错了事,要勇于承担责任,我对你所做的一切无话可说,你就安心等他们的裁决吧。”
“你?你去帮我说说好话吗?尚羽丰不是喜欢你吗?”
“他喜不喜欢我是一回事,你伤了他是另外一回事,现在开始,我们各过各的吧。”优乐美往外迈步,不想多看他一眼。
“美美!你就那么狠心?我们的女儿呢?咋办?”
“她和我在一起,我会把她养育得很好。从今以后,你自由了,还可以娶。”
“你那么狠心要抛下我?”他彻底慌了,跪行到她脚边,哀求她:“美美,我很爱你,真的不能失去你,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肯做。”
“已经迟了,太迟了。”眼泪从优乐美的脸上滑过,她耸动着双肩,抽泣着说,“我因为你爱我,所以一再容忍你,现在想起来,实在不该期盼你会改。”
她痛苦地说着往事,哀伤不已:“结婚后不久,你就在外面拈花惹草,我以为那是男人们喜欢新鲜的性格所致,并没有和你吵,你也很自觉,三次之后,就安分了。我暗暗欣慰,庆幸自己没有选错丈夫。可是时隔不久,也就是女儿出生之后,你开始变本加厉,你借着出国公干,在国外寻花问柳,还养恋人……你知道那时候我的心里感受怎么样吗?是心如刀绞!
我想和你吵,可是我想给你时间,让你自己回头,而不是我大吵大闹的逼你回头,于是,我以女儿出生占据了我的时间为理由,还是选择相信你,希望你玩累了,会想起家里的妻女,会回到我们身边,结果我错了。”
“你从哪里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吗?”堂本健康愣愣地盯着妻子屹立的背影,不相信地说,“我以为你都不知道……”
“女人是敏感的,你离家的时候迫不及待,回家后喜气洋洋,却没有报喜,我就隐隐知道不对劲了,后来,连女儿也察觉了这件事情,她兴高采烈地告诉我,‘爸爸喜欢美女,爸爸不喜欢妈妈’,我知道,你已经不再隐瞒行踪,甚至有些无所谓了。再后来,你也说出了雅莉的名字,我希望藉此让你道歉,只要你道歉,说认真对待我,负责起家庭男人的责任,那么我就原谅你……当然,这里面我也有错,就是和尚羽丰有了那一次,其实,这一次也是你刺激的,要不然我是不会伤害他的……”
尚羽丰是个处男!她很后悔伤害了他,爱他,就要爱护他,可是,她眼前闪过堂本健康的花心韵事,就怀着报复的心里和他做了那件事,多么可悲可笑啊,她也不能原谅自己。
“你把一切都装在心里!你没有阻止过我!我的错里,也有你的错!”堂本健康竭斯底里地喊叫,像一头掉进陷阱里的怒狮,想要挣脱枷锁,却徒劳无功。
“嗯,我承认,我没有及时阻止你,是我的错,”优乐美用手臂擦干眼泪,用力说,脸色苍白起来,“但是,你不问青红皂白来伤人,就是罪不可恕。尚羽丰,我伤了他一次,你伤了他第二次,我们是两个罪人……”
想到医院里那悄无声息的美男,她就觉得心快撕裂了般的痛,他因为她,身心都收到伤害,她要从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以弥补她的过错。
“我要走了,带着劳逸一起走,走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你就不用找我了。”她忍住溢满眼眶的泪水,黯哑地说:“尚家是个善恶分明、光明磊落的人家,我相信他们会听从尚羽丰的话,不追究这件事的,你好自为之吧。”
“美美,不要走,你解开我的绳子,我和你一起去……我愿意陪你到天涯海角……”堂本健康撕心裂肺地喊,“我不再犯错了,我爱你啊,听到了吗?你回来,我爱你!”
他爱她,因为爱,所以忍受不了她的出轨,他嫉妒碰她的人;他爱她,想困她在怀里一生一世,可是她义无反顾地走了,这一切,是因为她不爱他吗?堂本健康不明白,整整五年多,他都不清楚妻子是否爱自己,他和她一样,对彼此的感情都不过问,直到事情发生了,发生到不可挽回的时候,一切都迟了。
“难道……你不爱我吗?”望着妻子决然迈出的脚步,堂本健康嘶声问。
没有人回答他,迎面而来的,是陈妙芙和她家人同情和奚落的目光。
“我爱他吗?”优乐美喃喃地问自己,消失在迷糊的夜色里,远处,出租车在等着回城。
“我爱他吗?”在车上,优乐美还在问。
选择堂本健康,是因为尚羽丰没有表示对自己的好感,脾气倨傲的她,赌气嫁了,婚后,发觉了堂本健康种种劣性根,嚣张、狂傲、目中无人、还有就是无情,凡是和他有染过的女子,没有他的允许,不得出现在他眼前,优乐美曾经亲眼看到过,他叫人扇女人耳光的场面!那时候,她就开始对婚姻产生了怀疑,对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帅气男人产生厌恶,她不想理他,可是,丈夫是自己选的,能怨谁?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她想在能够容忍的情况下,得过且过……
她伪装坚强,在人前努力笑着,在电话里也是报喜不报忧,实际心里却伤痕累累,疲累不堪,幸好有堂本劳逸这个小可爱,她活泼聪明,老是能找事让她做,在悲伤无奈的日子里,她们吵吵闹闹地斗嘴,这倒成了相依为命的俩母子的乐趣。
“我不爱他……我选择了一个不爱的人……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伏在计程车的椅背上,痛哭起来。
开车的司机不明就里,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美女,不敢擅自开口安慰她,只是默默地递过车上置放的盒纸,于是,优乐美在车上稀里哗啦的哭了个双眼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