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木曰炎上,水曰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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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百年老树

又是一个周末,我锁了房门,从自己的住所出去。暴雨过后的天气恢复原来的清净,就像生活也回到最初的状态,没有任何复杂感情的一种状态。

出门的心情也许太过冷静,想到最初的自己,可能除了眼光向远处探索的同时,总想有一棵树或者花草陪自己的心灵一直保持沉默,于是开始想寻找一株属于自己的绿叶植物。

走了很远的路,才看到几处卖盆栽植物的店子。摆在那里的盆栽植物五花八门,在这个夏初季节长势很好,有几盆墨竹都绿的发黑。我带了一株开白色花的植物回去,尽管盆子里的植物不是太大株,但看见那绿色的叶下面白色的花,我想,有它一切也足够了。

看见这绿色的植物,觉得属于自己的绿色真的太少了,于是我的心情想家的起来,可能是在家里才有一种感觉,所有高大的树木和绿色的青草也都是自己的感觉。

是属于自己,不是说,那只是像自己的某个玩具,只是出于某种好奇才放在手里把玩,而是它是另外一种懂自己的生命,不会有占有它们的尴尬,亦或失去它们的失落。这种心情只有真正的呆在家里才能够明白,才能够明白似乎你的人已经离开了某片植物,但是它却似乎依然还在原地静静地等你从它身边经过,而它们的生命中也似乎只被你自己的思想和灵魂填满,而你自己的思维更不会被陌生的、怨怒的灵魂欺凌和强占。

在我小的时候,常常在家门口的喇叭树底下的青石板上乘凉。每到夏天的时候,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于是就送来了凉风。那时候,总认为树的世界是永远纯净而透明的,再热的天,只要往树荫下一坐,大热天烦躁的心情便好了一半。

想到树,于是想起我的大伯家是我常去的地方,在她家的前面,有一片不太密的枫树林,其中最大的一棵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有180岁的年纪了。树的躯干上面吊了一块牌子,不记载着树的年龄,还有着国家自然保护的标识。在村里其他的几棵枫树看起来也一样高达了几丈,但是从大家的眼里来看,似乎只有这棵树,才特别显得与众不同。

当然,在大家的眼里,这棵老枫树的珍贵,绝非只因为挂在树上的牌子来之不易,还更因为它是那样高大挺拔的矗立在这个养育了大大小小共几十户人家的村子的村口。

在我三、五岁的时候,好像伯伯村里面就出了一个作家,有一次去她家玩的时候遇到。她见我们那么多的小伙伴聚拢在大树下面捏泥巴,似乎觉得特别有意思,于是也上前教我们一起玩游戏,玩老鹰捉小鸡,玩唱一些像《找朋友》这样的歌,最后还叫我们手牵着手把大树围成一个圈。好像,后来她就这样把村口的这棵大树和我们一起写进了书里面,再后来,很多人都知道了我们这些在树下玩耍的小孩。她把我们说成是最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而这棵树就是对村子里面祖祖辈辈的人们的一种守望。

最初想到守望这个名词,就觉得这棵树似乎太不容易了,好像一天到晚在这里只等着别人回来,会不会生怕别人从村子里面出去呢?所以总怀疑,难道它就那样诚惶诚恐的过着吗?

所以从伯伯家里回去,总是会带着不舍与担忧:是不是这棵树没有见到我的时候,就是会好伤心呢?

后来,我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其他人听,他们一听我这话,就笑话起来:这棵树怎么可能会在等着你?这棵树是这个村子里面的,肯定十在等这个村子里面的人,跟你才没有关系呢。

当时,听他们这样一说,我就更着急起来,觉得明明我也是在树下长大的。一棵树又怎么会区分人是不是哪里的呢?在我长大了以后,还常常带着对这棵老枫树的留恋。每当放学以后,我总隔三差五就过去看看,有时候一两个星期,有时候觉得反正这树已经活这么久,更不会怎么样的,就过了一两个月。后来,终于过了半年以上才一直到伯伯家里有农事要我去帮忙的时候,我才又过去见到它。

印象中,再次见到这棵大树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十岁。很多人都说,人的一生每十岁会是一个平台,而这时候我站到了自己人生当中第一个平台。

十岁,对于别人来说还是一个不大的年龄,但是对于我来说,如果单纯说种田却有快4年的工龄了。就是那么早,站在田里水可以漫过膝盖的时候,开始学插秧。而十岁的时候,却早已经能够单枪匹马去田里插秧和收割。

一上场总会有那些训练过的种田能手过来向我宣战,于是要立即二话不说的端出架势。我们经常一比就是一上午,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但这一年去插田还是遇到了特大的暴风雨。

最开始只是下了一点小雨,戴一个蓑笠觉得干活还是可以,但是后来插着插着田,雨大了,秧刚插进去却又跑出来了,漂但田里到处都是,这样穿了一件蓑衣也容易被淋湿了,即使秧苗即使插进去泥巴里也无济于事,于是只好一起撤退到树底下呆着,等雨停。

不一会儿,从树下去看秧田,觉得田地间的风雨简直排山倒海。那阵势简直如同天堑。似乎是一条河流从天上翻滚而流出来的水,于是想起了李白的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风雨之中很多刚长成的小树苗摇摇晃晃,于是就被风折断了。而百岁的枫树却像个镇定自若的老人,只有它顶端的枝叶在同风雨进行猛烈搏击,但风雨再大始终难撼动任何一下它的躯干。等风雨走后,其他的小树苗有的已被连根拔起,而它却只有几条小的枝叶受伤。

于是我不得不由衷地钦佩大树的在斗争面前从容不迫的风范。但是当我看到依然还有人在如此之大的风雨下还在田里,面对暴风骤雨却纹丝不动摇。似乎一点也没有当回事。

我喜欢大树的岿然不动,由此,我想到了自己。

我想到自己也不能逆来顺受,亦步亦趋,抑或循规蹈矩的生活。每走一步路,我总希望会是不同的,之前想过哪怕穿的鞋也好,哪怕脚用的力气也好。之后却认为,大树能够在风雨之中站的稳毕竟是有深埋在地下的根,而我要想再困难面前站的稳,脚底下也一定要有大的力量。

越想到大树的力量,越激起了我曾经的回忆。就这样抛开一切思索着,又使我想起了曾经印象最为深刻的北京的银杏树。

在我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的时候,我的爷爷就常常带我走南闯北,不仅去拜访过他的老战友。那些军人和爷爷像老树一样高大挺拔。因此越是看到年代久远的参天古树,我越觉得跟那个年代的士兵愈发相像,越是有意思。孩时的我觉得自己很渺小,陪爷爷到其他的地方去,似乎只能在他的膝盖下玩耍。故看到这些大树时,也越喜欢在它们的脚下逗留,玩耍。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越是站在这些大树底下,越是觉得自己的渺小。可一旦想到这些大树的力量,也越是觉得自己身体里面也潜藏着一股像这些树一样强大的力量。

第一次见到银杏,是在爷爷和他的一些老战友的带领之下。那时候的我,可能还是个三、五岁的孩子。

那时候的我,还非常调皮,见到任何东西都会满是好奇,也满不在乎。其中爷爷的一位老朋友对我说,你只带着自己的心,去见这里的树就好了。

于是,当我见到一切奇形怪状的银杏树的时候,我就把它们都当做了自己。它们好像也通了灵性,一会就让我感受到它们伸出的枝条就是我的手,它们的根就是我的脚掌,它们的躯干就是我的脊梁,于是我大喊一声,那声音似乎也穿透了树木的心脏,还从老银杏树的躯干传出来了回声,让我原来不够高的声调一会增强了百倍,让我本来还很怯弱的力量似乎突然变得强大无比,让我的内心不得不产生悸动。

其中有爷爷的战友打趣地问我:“你怎么把这里的最大的一棵树看做了是你自己?还是你是这里这一排排行道树当中的一棵呢?”

也还有他的其他战友问:“这些树也真像你自己,但别忘记了这些老树也是你的忘年交,要把它们当做你最忠诚的朋友。”但其中也有人反驳道:“人是人,树也是它们自己。

“依我看,树更懂得比人多,所以才可以活这么久,它们才是真正的参透世事的老朽。”爷爷也跟他们一边走一边热聊起来。

不过,他们问得这些话,似乎都很有哲理,但似乎每一句我不太懂,都回答不上来,只稀里糊涂的记着。

此时,也有其他的跟我一样大的小伙伴却过来拉我跟他们一起说话。从他那里才了解到这里的树从最开始伴随人类定居京都到现在,在这里繁衍生息,代代相传,早就成为最强大的物种。但是他们似乎很快知道了我还根本不懂他们想的话题,好像很快否认了我将来会成为一个最有毅力的、一个有高深学问的或者有深远地位的人,也或者成为一个纪律严明有强大力量的像行道树的的士兵。他们的话意中似乎包含了:我的母亲是一个残疾人,也许有一天我也会站不起来。

虽然现在忘记了曾经儿时的伙伴,但是记忆犹新的是站在那些大树面前,我真的大哭起来。我真的为被抛弃似地的某种预感而悲恸。

那时候的爷爷很着急,很快抱起来用哭泣抗争的我。直呼那些老树是真的吓到了我:这里的树这么多,这么大,他们都不开口说话,他们不会死,而我将来也一定会是一个有出息,有学问的人。他的眼神似乎也在哀求别人:一切都要为了孩子的将来,大家也都必须保证孩子不可以出意外。

就这样,后来终于又在他的老朋友的承诺之下,我才停止了哭泣。看着他们也那般坚决的在内心应诺我的安全,但同时也在要求我:将来千万不可以出任何纰漏和闪失,也不可以出任何乱子。

当我们再从大树组成的风景线中慢走过,欣赏开去。我们还遇到了一些更寓意深刻的老树,其中印象最为深刻的要数已经1400岁的千年第一银杏和另外一株合抱的夫妻银杏树。

看到千年第一银杏的第一眼,我就被那种树的精气所吸引,它伸长出来的一条长树枝,都能感觉它的英气与妖娆。而再咋一看,那些伸出去的枝条,似乎代表一条又一条伸在半空的擎天巨臂,简直像极了变化多端的千手观音变成的。

另外一棵合抱的夫妻树也是最令人感动的。它们让我看到人类夫妻更坚强不屈的一面。总有一个人他会与你的生命同归程,身首相连,相依相偎。

除了自己的家人,我在广东这边也居住了很久。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喜欢往外面跑。其中也到过广东,但是那时候还不知道芒果是一种可以吃的水果。即使见到了硕大的芒果树,也不知道是否只用来观赏,抑或是用来美化环境。

我五行属木,喜欢用树去比喻人,也喜欢拿树去跟人作比较,也总习惯把树看做是自己的,尽管这个想法不成立,但是每看到高大挺拔或者有意思的树木,我总是把它当作是自己。

现实生活中总会面临很多挫折和困难的逼迫,当它们真的来临的时候,真的要学着做一棵大树,要像它那样有勇气总向着蓝天撑开臂膀。

一路又慢走着回到家,看到马路边上这两排有着明显热带四季常青的大树,突然又有了新的感受。似乎感觉一个孤独的人又回到了生命最初自然的状态,在生活找不到方向,意志消沉的边缘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新的向上的力量。而这种力量似乎在鞭策着我一定要“头配于天而足象于地”,中间没有任何人事的牵绊而撑起整个不屈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