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的脸色陡地阴沉下来,心想,这就是你们美国人的不是了,错了就错了,怎么还这般强词夺理,死要面子!这么想着,杜先生腾地站了起来,还以相等的声音和颜色,“看来,我是没必要再留下来了,那么后会有期!”他拿起脚下的提包,准备往外走。
密特先生没有站起来,他一直盯着杜先生默不做声。眼看他的随从已经拉开门,杜先生即将出门之际,他突然说:
“请留步,杜先生。”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杜先生万万没有想到的,密特先请走了自己的随从,然后态度虽然还是那么傲慢,但说出来的话已经透出十足的诚意:
“尊敬的杜德致先生,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你已经无须向我提供萨根勾结日本人大行其丑的任何凭据,不需要了,因为我掌握的证据比你这些电文要过硬得多,充分得多!大使先生也赋予了我处置他的权力,你也许要问,那我为什么不处理他?我可以告诉你,我想处置他,很想很想,我恨不得马上就把他逐出中国!”
俩人互相注视,好像在互相辨认。
密特收回目光,继续说道:“其实我在等待你来,我有要事要问你,在我说明问题之前,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承诺,你将给予我绝对的诚实,绝对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可以吗?”
杜先生从他的口气和目光中都感到,他没有否定的权力。
“可以。”
“你的数学家陈家鹄到底有没有死?”
“……”
“你不要耍心眼,你已经承诺我,要诚实,绝对诚实。”
“……”
“事关重大,如果你想让我处置萨根,你必须对我毫无保留。”
杜先生终于还是说了实话,密特听了气得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连声叹息,“完了,他赢了,你们休想把他逐出中国。”不等杜先生有何反应,他又接着说,“我无法理解你们中国人为什么就那么爱说谎?难道谎言能给你们力量吗?”
面对密特的指责,杜先生又撒了一个谎,“并不是我故意要说谎,当时我们都以为陈家鹄被炸死了,没想到……”
密特打断他,“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如果我告诉你萨根已经知道陈家鹄没有死,你会怎么想?你们以此作为讨伐他的一个重罪,可他知道陈家鹄没有死,这个罪不成立!”
“他不可能知道。”杜先生今天第一次觉得说话心虚。
“哼,愚蠢的人总是最自信的。”密特站起来,似乎是为了离愚蠢的人远一点,边走边说,“老实告诉你,他知道了,否则你在中国就看不到他了。我手上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确实在为日本人充当间谍,理当革职,驱逐出境。我本来已经对他作出处理,停止工作,遣送回国,他就拿这件事把我难住了。我原来还在想,也许是他在狡辩,他用谎言来争取时间等大使回来,企图做垂死挣扎,没想到撒谎者是你。你让我很失望,现在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