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午后,天气易常闷热,连树上的知了也像是闷得喘不过气来了,有一声没一声地叫唤着。这么热,任是谁也无法继续睡下去,我干脆就从席子上爬起来,揉搓眼睛四处寻找师父聂无殇的身影。整个碧水山庄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他人影,除了唯一的一处没去过,那里是山庄的禁地。
我的心被那股由来已久的好奇撩拔得莫名的悸动,没有在要不要去之间做过多的徘徊,蹑手蹑脚地走向了那处神秘的禁地。
很快一个陌生的女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到了我的耳朵里,那女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听上去像是在向什么人索求什么东西。
真是奇怪,从小在碧水山庄长大的我,从前很少听到这样的女声,最近这种声音倒是经常从禁地传来,这些声音都不尽相同。
禁地其实没什么可看的,就几间屋子,一片竹林,其它的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从屋内传出来的女声与方才听到的女声是一样的,只是走近了才发现,那奇怪的女声中,似乎还夹了男人的声音。
这个男声,听起来,倒是有几分像聂无殇的。疑窦从生之余的我,悄悄地走到了屋外,小心翼翼地扒开一条门缝向里看,只见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趴在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身上,我盯着那男人的背影看了良久,仔细辩认了一下,终于确定就是聂无殇……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慌失措地准备逃离现场,门忽然地一下子就开了。
“是谁?”
下一刻聂无殇已经飘到我面前了,神情有些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问:“玄儿,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师父,我睡不着,有几个招式,想不起来。”我扯个谎,心中却是捏了把汗。
“哦,是哪几招?”聂无殇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常态,十分温和地问道。
“嗯……”我用手开始比划了起来,很认真很努力地做了几个平时经常错的招式。
也不知是我的演技好,还是什么,聂无殇真的就信了,跟着就开始不厌其烦的讲解了起来,又从屋里取来他的剑。
看样子,聂无殇是真的打算重新教我那几招了,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正欲同聂无殇一起离开禁地。
屋里的女声忽然响起,“无殇,你去哪儿?我们……”
“我现在有事,改天吧。”
“你走了,那我怎么办?”
女子话音刚落,就从屋里飞了出来拦住了去路,看得出来女子身上的衣服是很仓促地套在身上的,连衣带都没有来得急完全系上。一股子浓烈的草药味扑鼻而来,我断定这股草药味是来自面前女子身上来的,我素来不喜欢吃药,自是很不喜欢闻草药味,忙用手掩住口鼻。
“聂某有事,唯姑娘请自便。”聂无殇面无表情。
那女子似乎并不甘心就这样离去,目光瞟向我问道,“是因为她么?”
聂无殇没有回话,头也不回地带着我一起离开了禁地。我回过头来望看了一下,那女子定身不动,久久地站在那里,目光却是无比的怨恨,像是我抢走了她的心爱东西之物似的,要将她生吞活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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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发生在我十岁那年的一件事情,像一场梦一样的萦绕在我的记忆里。那时我不知道聂无殇和那个身上带着草药味的女子要做什么,我记不清那个女子的长相,也记不清她的衣饰身形,可清楚的记得她身上的草药味。
聂无殇是我的师父,同时也是我的养父。但他却只允许我叫他师父,他说,我并不是无父母的孩子。有时,我也会叫他聂无殇,是在很少很少,很生气的时候。
我曾听到碧水山庄里的人说江湖传言聂无殇和某某来往甚密,某某将要成为碧水山庄女主人。每次听到这样的传言,我总是要很认真很严肃地问他明白,而他的回答总是否认的。
不过那以后,碧水山庄上再也没有来过任何陌生女子。因此我也就毫不保留地相信了,那些只是江湖传言,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直到十五岁那年……
我与裴琰相识的时候,德二十一年,我十五岁。
我和裴琰以及聂无殇之间的故事纠缠,正是自此开始。
三月,师父聂无殇收到武林大会的邀请涵,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将于九月,在华山举行。
上一次武林大会时,正好赶着我生一场大病,师父因此而误失了一次良机。
虽然我对比武打打杀杀之事不感兴趣,但我还是期盼师父能在武林大会上取得一定名次,最好是第一。我对第一也没什么概念,只是常常听人说第一厉害。
自碧水山庄至华山的路,大约需要走两个半月。为此,聂无殇决定六月出发,多留出半个月的时候,以防路上意外耽搁。
临出发时,我从福叔那里得知,从碧水山庄去华山,除了走建州一线,还可以有另一条路线,扬州一线。
我曾在某次聂无殇宿醉的时候,听到他提起关于我的身世,他说是在扬州捡到的我,虽是只言片语,却让我记住了扬州二字。尽管事后,聂无殇否认说了这话,但扬州这两个却无声无息刻进了我脑中。因此,我嚷着要走扬州路线。聂无殇看起来并无所为。
我并不想去找我的亲生父母,我想大概是不会有人在知道自己是被亲生父母厌恶遗弃之后,还会想再去寻找他们。至少,我是不会去的。况且这些年来,师父聂无殇还有整个碧水山庄的人都对我很不错。但我说不清为什么,一定要去扬州,也许是想去看看与自己出生地的相关的地方吧。
若是能够一早便能预知,这是一条不归路,是我迈向无尽黑暗深渊的第一步,那么我多么希望,不要走这条路,不要去扬州,甚至就呆在碧水山庄,结果也许会不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