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江南,柳浪闻莺,燕子斜飞在烟雨细细中,碧草如丝,微风轻抚,飘落残红点点。
走一小段路,坐几里水路的船,船娘站在船头摇着撸,梳着抛家髻,与衣服颜色相应的绽蓝色布巾包着头发,鬓边插着两三朵小白花,淡淡的花香,白净的鸭蛋脸,像画里的人似的,仅管这一般朴素的打扮,仍不失其风身绰绰。说话也是软语绵绵,仅管我都听不懂,却觉得十分的悦耳舒服。
过了姑苏城,再有三五天的路程,便可到扬州。若不是师父聂无殇要参加什么武林大会,我真想我们就一直这样呆在这里。这么美这么让人赏心悦目的地方,还有这么多好看的人,这些悦耳的吴语。闭目想了一会子,我和师父在这里生活下来的情景……
“玄儿,玄儿,醒醒。起来了,到岸了。”睡梦中被人叫醒,见是聂无殇在拍我的手背。好吧,我坐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我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也许只是小睡了片刻,但我真想呆在方才那个带着花香的梦中永远不要醒来。
停船上岸后,师父问我方才做了什么好梦,笑得那么开心,我神秘一笑,上前跑开了,跑了几步,回见师父并与我有了好长一段距离,只好停下来等。
江南的风景实在是太美了,我吵吵嚷嚷,哪里都想看看,师父大约是顾忌赶路,走走停停,以至于又过了十来天,我们才到了扬州。
同是江南,大概是在姑苏城看够了,因此反而到了更繁华富丽的扬州,我反而没那么有兴致了。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琳琅的商铺,一一排开,人群如潮流般进进出出。南来北往,各地的人都有,时不时还能见到几个西域胡服装扮的人。
扬州果然繁华,但又比我想象中的喧闹,闲逛着无趣,实在无甚新鲜的可看,除了人多。也许我们没找到地方,很快我就觉得有些疲乏了。找了好几家客栈都客满,只好跟着师父继续找,终于找到了一家未满的客栈,可惜只剩一间客房。
掌柜只顾着打算盘,吩咐小二忙来忙去,微抬头,放下算盘,在帐本上画来画去,也没看我们,直问,“住不住?”
聂无殇看向我,意思等我作决定。我咬了下牙,“住。”一间就一间,我实在是不想多动。一间普通客房二两银子,这大概是我们这一路,住过的最贵的一间客栈了,房间也小,不过环境还不错,背着街道,开窗即见一排柳树,小二与我们跟进房间,换上了新的床铺,地板也重新擦了一遍。不过可惜只有一张床,刚换好新床铺,我就立马扑了上去睡了,隐约中似是有人替我摆好了睡姿盖了被子,不必去想,也知道这个必是师父聂无殇无疑了。
睡醒之时,红日西沉,桌上的留着温热的饭菜和一张字条,“玄儿,师父出去走走,切勿到处乱跑寻我,留在客栈里好好休息,等师父回来。”
好吧,反正我也正好饿了,先解决一下肚子问题再说。吃完东西之后,师父还是没有回来,既然师父留了字条让我等他,我只好再补一觉等他了。
我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也没见师父聂无殇回来,心里忽然莫名担惊和害怕了起来,不能再等了,我收拾好东西,正欲下楼去寻师父,正好碰见聂无殇回来了,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有些疲倦,衣服也被划被了,像是与人打斗了一般,不过索性并未受伤。
看样子,昨夜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等师父醒来才能知道了。费了好半天的劲,我才把聂无殇弄到床上。
我本就对这扬州的人声热闹无甚好感,再加上聂无殇在休息,因此即便楼下热闹喧天,连那热情的店小二,都来介绍说,哪里有什么花魁活动,说什么三年难得一次。仅管我心里有那么一点好奇花魁是个什么东东来着,可还是毫不客气地将那小二打发走了。
一个上午都是锣鼓喧天,吵得让人实在无法忍受,然而师父聂无殇竟然还能睡得如此安熟,想来他回来之前一定是累极了,我静看了一会儿聂无殇入睡的样子,他的脸很好看,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这样看着他的脸,光滑洁白如玉质一般,忍不住伸手凑到他脸旁边,定神看了一眼聂无殇,确定他在熟睡中,这才鼓起了勇气,往前伸了一点,慢慢地将手轻贴在他的脸颊上,如我想象一般的光滑中带着柔软,一缕暖流如丝般从我的指尖传入我的身体,我闭上了眼睛,回想着姑苏城的那个梦,忽地我的手被什么东西钳住了,“啊”我大叫一声,原来是师父聂无殇的手正抓着我的手。
“玄儿。”师父聂无殇醒来,发现是我的手,便轻松开了。只是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为自己方才的所为感到不自在,好在师父聂无殇并没有查问追究此事,倘是如此,我仍是羞怯无比地低下了头,脸红到了耳根,心也是扑通跳个不停,快跳了似的。
为了掩饰我的内心,我迅速抓起桌上的茶壶,连了三杯水。这才稍稍暂时风平浪静了一点,
“玄儿,你没事吧?”
“没事。”
“现在是什么时辰?”
“午时过了吧。”
“我们该吃点东西了。”
“好。”
我们的对话实属无聊,但这一次的无聊的对话却让我觉得像是大救星,如同已判的犯人得到了大赦一般。我的尴尬感一下子从头顶打到了脚底,顿时轻松愉快地随师父一块出了客栈。
师父聂无殇喜爱吃鱼,碧水山庄有专门的鱼塘,以及最好的做鱼的师傅,做出来的味道好极了。然而这一路上,除了大一点的州县外,驿路小站,很少鱼食,当然出门在外多将就,但到了这么繁华富庶的扬州,又能将就而不吃鱼呢。
果然,师父聂无殇临街找了间小馆,几道素食小菜,一道鱼菜,看起不错,但这主菜的鱼,一股子浓重的泥土味,食之无味,若嚼蜡一般,素食小菜倒还可以,勉强下饭。
我看师父倒真是有些饿了,我的小半碗饭还未动,师父的一大碗饭已经吃完了。
邻桌进来一肥一瘦两个男人,皆是一身绸缎装,胖男背对着我,因此我看不清这二人的长相,他们尖声谈笑与老板娘寒喧一番,接着小二就开始他们上了菜,他们嚷着要酒,小二应了声酒就送到他们桌上了,这样二人便开始吃喝高声畅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