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之时,我回到皇宫蘼芜院,素艺见我归来,忙打来水,为我净面。我低头掬水之时,见素艺那两圈黑眼圈,知她定是一夜未眠在等我。
“素艺,裴琰回来了没?”我问。
“小姐不是和殿下一起的?”
“我想睡会儿,素艺你帮我找身干净的衣裳换了。”这一夜是我一生中最难以磨灭的疯狂一夜。我不但杀了人,还残忍地割下了燕赵二王的头颅,现在想来心里都是后怕怕的。一夜之间,我似乎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恶魔,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和师父一起,见到杀人手软心颤的玄儿……
睡了不知多久,我做了个梦,梦见我掉进了一条红色的河里挣扎,师父在河岸上行走,我拼命地呼叫师父,师父却听不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河流漂走,忽然河上生出许多无形之手来,拼命地撕扯将我拖入河中,我无力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沉入河中,红色的河水带着浓浓地血腥味,河水变得粘稠,渐渐漫过我的头顶,我才知道醒悟,那哪是什么河水,分明是血水,我便在这血河中渐感窒息……
我是在素艺叫喊声中醒来的,我茫然地看着四周的陈设,方知自己仍是在蘼芜院,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恶梦。
直待素艺递上绸巾,我这才觉察身上的衣衫已汗湿透了。
“小姐,是否要准备热水?”素艺问道。
“嗯。”我疲惫不堪地道。
果然洗过热水澡之后,身子清爽了许多,素艺命人准备好了餐点。六菜一汤,四季点心,皆是我平时喜欢的口味。
见我已吃好,素艺忍不住道了句:“也不知城外的情况怎么样了,燕王和赵王什么时候会来攻城?”
“燕王、赵王攻城?素艺他们不会来了,城外说不定都乱成一锅粥了。”我笃定地道。
我话音方落,便听到院子里裴琰高声呼唤我的声音。
“月儿,月儿……”
“月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刚听到消息说,燕王和赵王昨天都死了,城外乱烘烘一片,都打起来了,乱成了好几拔人。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裴琰说完,端起桌上我方才用过的茶杯,喝起水来。
我和素艺面面相视不语,裴琰见此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素艺,月儿怎么了?”
“殿下……殿下高兴就好,奴婢不懂这些……”素艺刚想说什么我,见我轻摇了一下头,慌忙改口道。
“裴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还是要查实一下比较好。”我淡淡地笑着看着裴琰说道。
“是啊。月儿提醒的是,看我一高兴,就糊涂了。”裴琰说着换了身衣服,穿戴整齐地出了蘼芜院。
裴琰走后,素艺试探道,“小姐,燕王和赵王的死与小姐有关吧?”
“是。”我没有否认。
素艺看了我良久,“小姐本是良善之人……”
“素艺……我不是……”我已配不上良善二字,“素艺,我如今怕是已成为一个嗜杀成性恶魔。”
“小姐你若真的嗜杀成性,又怎么会一次次梦魇,大呼,师父救我?又怎会在梦中哭泣,流泪?”
“素艺,我真的……”我真的在梦中哭泣流泪吗?
“小姐,吴王殿下真的值得你如此不惜一切吗?”素艺看向我的眼神似乎能够洞悉我的一切,包括我拼命想极力隐藏的。
“我不知道……”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都是我愿意为裴琰做的,只要是他想要的。但最究我还是说我不知道。
“素艺,你走吧,我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否值得,但我只想这么做,只想留在裴琰身边,如果只有杀人才能帮到他,那么我愿意嗜杀。”从前的玄儿已死,如今的我,是诸葛玄月。
“小姐,如你想在吴王殿下身边,我也只想留在你身边。从扬州城街头你救下我的那一刻开始,请你不要再赶我走。”素艺跪下恳求地说道。
“好吧。”我叹了口气淡淡地道。我们都是无处可归,又这么执着的人,那么就让她和我为伴吧,一个人走路,有时候也真是寂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