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五日,此地距离扬州城已过三百余里了。
越往北上,空气越见干燥,太阳便有些热辣了起来,虫鸣啾啾,知了声声在枝头叫唤,古道两旁虽时不时有绿杨垂天,却不见一丝风。
我耷拉着脑袋,似路边被晒蔫的花草一般,没精神,热气腾腾,额头上的汗才拭去又冒出来了。
幸好,前面有个凉棚,一张土色的旗子在立在那里,上面写着个大写的“茶”十分显目,是个茶棚,我即刻飞奔了过去,要了两大碗凉茶,选个位子坐下。
“驾驾驾……”一阵策马鞭腾,前后总共过去了十骑,黄色的古道上扬起一阵烟尘。
茶摊摊主刚端上来的两碗赫红色凉茶,立即变成了两碗黄汤。
我望着古道上绝尘而去骑行踪影,面露难色,“这怎么喝呀?这些人真是的,骑马跑那么快。”
茶摊摊主倒是十分厚道,听到后,立即给我们重新换了两碗凉茶。
待茶凉,我方端起茶碗喝了起来,粗大的茶碗制作并不进究,但这凉茶喝起来,倒是不错,入口甘甜舒爽,似乎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被凉风吹过。
喝过茶结账时,师父欲付两倍茶钱,但那摊主却只要了两碗茶钱。
这时从茶摊隔开的帘布后面走过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走到我们面前,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放在桌上的那只小花篮,这正是小鸿送我的那只,篮子里的花半焉干了。
“爹爹那个花篮真好看,你也给我买一只好么?”小女孩抱着摊主的裤子。
“茗儿,过几天爹爹带你去赶集再给你买好么?”
“要这样一模一样的。”
摊主有些面露难色,小女孩见他不说话,兀自低下了头,再次直直朝我的这只小花篮盯过来,充满渴望。
“你喜欢这个小花篮么?”
“喜欢。”
“这是一个小姐姐送给姐姐的,你喜欢,姐姐就把它送你好么?”我将小花篮递给她。
她小小的身子倚着摊主的裤腿,迷茫地看着我,似乎不相似这是真,怯怯地伸手,见我没有收回去,这才拿了过去。
“谢谢,姐姐。”小女孩道谢,如获珍宝一般小心翼翼捧着小花篮跑开了。
“孩子不懂事,客官多少钱?”
“两碗茶钱。”
摊主即刻掏钱,我和师父已经离坐走身,回到了黄色古道上。
“诶,客官你们的钱?”摊主未明白过来,在我们身后追喊。
“两碗茶钱。”我重复了一遍,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黄色的古道似是没有尽头一般没完没了,这一日的路上,人烟稀疏,我们没有碰到酒家客栈,甚至唯一的一个驿站也残废已久,不知是什么年月建在那里的。一路只以包袱内自带的干粮和水充饥,幸好路上有两间茶棚。
日落熔金,黄色的古道上一片金光。
我和聂无殇坐在这路上的遇到的第二间茶棚里,等着上茶,回望我们刚走过的路,已被落日余光包裹,成为夕阳下的风景,被天边的烧云染红,天地一色,远远望着,十分好看,似一幅画圈。偶有几只黑色野鸟自天空飞过,落入这画圈中,使这幅画更添生气。要是能画下来就好了,我这样想着。
“茶来了。”摊主吆喝一声。
一样的粗瓷大碗,颜色有些不同,饥渴难耐的我已顾不上去比较这些,大喝地喝了起来,忍不住要喷了出来,味道不但苦涩而且水带着土味,但我们包袱里所带的水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因此我硬皱着眉头强忍着,喝下去了一些。师父倒是大方的喝完了。
“摊主,前面哪里有客栈?”聂无殇问。
“前面有个白水镇,那里应该有客栈。”
“有多远?”
“二三十里吧,天黑之前,你们肯定是赶不上了。”
我和聂无殇都笑了,既然那个镇子上有客栈一切都好办了,赶不赶上天黑之前,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一个关闭城门,深夜潜入城内去投宿,于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了。
谢过老板,聂无殇将付茶钱,谁料,这家的凉茶却比第一家不但味道差得远了,连价钱也贵了十倍,但这方圆数十里,仅此一家,又加上我们急着要赶路,因此也就没有计较这么多了。
红光漫天,夕阳甚美,我们急着赶路,已经没空余的时间停下来慢慢欣赏了。
想着早一点赶到前面的白水镇,因此这一路速度提了许多,很快浑身都热气腾腾地了,汗水濡了身上的衣衫,林风又将它吹干。
落日燃尽最后一丝红光,我们才赶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我的脚下似踩着两个风火轮一般,热胀发疼。
聂无殇见我速度慢了下来,便也停下来。
待我走到他那里,他将包袱放下来,坐下来说,“停下来,休息一下吧,玄儿。”
“可是,师父,这样我们今夜不就赶不到白水镇了么?”这意味着我们将要在宿在野外深林了。
“先看看你的脚怎么样了?”聂无殇察觉到了我的脚不太舒服。
我脱下鞋袜一看,四五个大水泡,其中一个还磨破了皮。
“真是,玄儿,你怎么不早说,疼么?”
“有点。”
聂无殇看了下四周,不知看见了什么,提着霜离剑飞身而去,片刻又回来,手上多了一截枣树的枝子,他小心地削掉上面的刺,用那刺刺破我脚上其余的水泡,将里面的黄水按了出来,动作轻柔,生怕弄得我似的。
见我休息的差不多了,聂无殇竟然背起我来。
天欲黑了下来,黄色的古道上前方的路已渐与天色消容。虫鸣窃窃,我晃着了两只光光地脚丫伏在聂无殇背上,林风渐凉,自脚底拂过,脚底的火热渐渐被凉风拂灭。
天整个黑了下来,缺月挂在天空,繁星一颗颗亮了起来。聂无殇背着我一直前行,走得不快,但我的心情却十分畅快。
望着前方的路,我真希望这路,永远都不要走到停,想着想着,眼皮有些累了,想合上,我将头轻轻靠在聂无殇肩膀上。
“玄儿?”聂无殇叫我一声。
我应了一声睁开眼,过了一会儿又眯上。
迷迷糊糊,我听到聂无殇好像对我说什么,见我无应答,他没在说话。
也不知他背着我走了多远,我又在他的肩膀上睡了多久,更不知他什么时候将我放下来的。
只知道,我隐约听到打斗的声音,也许是赶路累极,半醒状态的我,没有在意这些,再次投入睡神的怀抱。
“玄儿,小心。”耳畔传来聂无殇的大声疾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