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之后的一天下午，刘云波让司机把他送到半道上，就上了麦立先的车，麦立先在嘉庆花园已经订好了房间。连日来，因半岛地皮风波他实在感到累，很想轻松一下。这家别墅式饭店的老板是麦立先的朋友，麦立先在这里畅通无阻，订了房间住什么人，他们除了热情接待不敢多问。
麦立先把刘云波送到，刘云波说想冲个澡，让他先去忙自己的事。刘云波冲了热水澡，一身清爽，提起几件刚脱下的衣服，实在不想再往身上套，无奈，只好打电话给麦立先，让他送衣服来。
麦立先刚离开不久，又得令来送衣服，赶紧到就近的商场，里里外外买了两身不同款式和颜色的衣服，推开门看见身穿宾馆浴袍的刘云波哈哈大笑。刘云波拿了衣服到里间去换，任他独自在那里笑。
刘云波换好衣服出来：“立先啊，你可是比李淑静舍得呀。你买的这衣服价格不菲吧？”
麦立先：“给您老买衣服，贵是肯定的，但要讲究贵而不显。”
刘云波对身上的衣服很满意：“嗯，想得对，贵而不显。而且也不用太贵。”
麦立先：“是，我知道您老一向低调，没有买最贵的。”
刘云波：“这件衬衣什么价？”
麦立先如实汇报：“最普通的国产货，一千多。我给您买的全是国产货，领导干部应该支持国货。”
刘云波看看他，满意地笑笑：“立先办这类事有独到之处。你知道×××吧？你们那个学者圈里的，原来Y很信任的人，结果却不好。你知道他最初败在哪里吗？”
麦立先洗耳恭听。
刘云波用手指捏着自己衬衣的衣角：“就是一件衬衣惹的祸。穿着六万块一件的衬衣招摇过市，被路透社的记者写成了文章。上头开始怀疑，一查，竟敢直接把Y交代的任务拿去换钱。你们这些知识分子，钱不少挣，牢骚不少发，蝇营狗苟的事也没少干，国家的利益都敢出卖，还不如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
麦立先很少听到刘云波的语言如此激烈。×××的事早有耳闻，却没想到是直接惹了Y！这个故事让他听起来多少有些心寒。出卖国家利益，这几个字很刺耳。江东开发区的一千亩国土是不是“国家利益”？现在落在美国人手里算不算出卖国家利益？“割地”从中国的近代史开始就纠结在中国人心中的耻辱的代名词。江东高尔夫球场是区政府融资、李玉庭投资共同开发的，这个大前提是政府始终把握着的。
再一想，刘云波这个人，就是过分谨慎，对钱财的欲望不大，也看不出有多大的权利欲，似乎就是命好，低调做人，却官运亨通。也许他的官运亨通就是因为他步步为营的谨慎？但细想起来，当年在旧城处理张扬时，他也是雷霆万钧，干脆利落，绝不手软。刚才云波讲这个故事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像×××一样辜负了Y的信任，也是提醒自己万事适可而止。
看来上头反腐的风声始终不懈呀，连云波这样的清流都深感压力。
刘云波坐在沙发里，拿着一把指甲锉磨指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进不了国研办是有道理的，资产阶级自由主义思想根深蒂固。”
麦立先：“我们的父辈浴血奋战，就是为了子孙能够过上幸福舒服的日子。他们为我们创造了享受幸福的大好条件，我们不该浪费，理应抓紧时间享受。”
刘云波的头仍然低着，专心磨指甲：“一个人，能享受多少？一张床，一碗饭，老婆孩子热炕头，农村人一辈子就这点事。我看人家比你幸福，比你懂得享受。”
麦立先：“不能比，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味道。”
刘云波继续磨指甲：“我下乡的时候，村里的大队会计耍流氓，被民兵当场抓住，大队立刻召开批斗会。会上一揭发才知道，那个会计和村里很多女人都有一腿。村民们都义愤填膺，让他交代清楚确切的数量。他说了一句话够经典。”刘云波说到这儿不说了。
麦立先急切地等待着这句经典的话。
刘云波起身去冰箱拿出两瓶可乐，麦立先一瓶，自己也开了一瓶。“你朋友这地方搞得像个租界，太崇洋媚外。茶不怎么样，这玩意倒一大堆。我今天也开个洋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