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在门口踌躇了一阵,终于咬咬牙,推门入内。楼内依然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但萧宁知道,这些人其实全都是阮府的手下乔装的客人。只有坐在大厅正中那光头的和尚,才是今日真正的客,醉四方花了几十条人命请回的客。
他缓步走近,仔细打量道曾,听父亲说他今年应该不到三十,可是从他那被晒得黝黑粗糙的脸上看来,至少有四十岁了,穿的一系麻衣上虽有好多补丁,但洗得甚是干净。他眯着眼正襟危坐,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萧齐在一旁不住问候,他也只是略一点头,权作回答。
萧齐叹道:"老夫也是前日才到此地,见到这里民风刁蛮,物欲横流,一条人命竟只值十两银子,心中又何尝不感慨万千。如今的局势大师也知道,冉闵在邺城,一口气杀了三十万羯人,连稍微长得高鼻阔眼的人都杀了,这头一开,各地哪里还把羯人当人?除了杀死,就是卖作家奴,不瞒你说,"他凑近了道曾,小声道:"这里孙镜孙将军,在城外弄了个广善营,专做的羯人买卖。醉四方私斗的羯人,都是从那里来的……哎,宁儿,怎么这么久?还不快过来见过道大师!"
萧宁忙趋前一步,躬身道:"见过大师。"
道曾合十念声阿弥陀佛,向萧齐道:"难得施主有悲天悯人之心。如此,等一下这里的阮施主来的时候,可否与贫僧一道劝解劝解?"
萧齐正色道:"老夫虽说跟阮世兄有生意上的往来,但理是理,情是情,还是分得开的。就是大师今日不来,老夫也要找个机会说呢。"眼见一个小二送茶上来,先端了一杯,尝了一口,啧啧称赞,一口气喝光,道:"好茶呀。你快去叫你们阮老板来,就说老夫有要事跟他谈。"亲手端了一杯,奉到道曾手里,道:"来来来,这里虽说酒好,毕竟俗了些,比不了这翠玉新茶清朗。大师尝一尝。"
萧宁眼角抽动,握紧了剑鞘,转过头去。道曾满满地喝了一口,放下茶杯,老半天,叹道:"原来……原来这里的杀戮,却是贫僧自己的孽缘。"话音刚落,"哇"地吐出口鲜血,坐下的楠木椅子啪啦一下,竟被他内力震得粉碎,木屑四面飞散。
萧齐早已纵身跳开,将桌子掀起,护在身前,只听劈里啪啦一阵乱响,厚厚的檀木桌竟险些被木屑击穿。他运足功力,双掌一推,桌子向道曾飞去。道曾一只袖子随意一拂,那桌子横飞出去,砸得旁边提刀跳起来的一干伙计鬼哭狼嚎。
萧齐反手一抽,拔出长剑,剑身嗡嗡轻响,确是上等好剑。他挑了两个剑花,一招"拨云见日",直取道曾胸前。这招他练了几十年,一剑刺出,当真疾如流星,剑气如怒潮般澎湃咆哮,四周地上的断木残片都跟着跳起来,周围众人大声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