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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阴谋(2)

“当日清玉宫送花过来的时候,你可看清了,是否真如琳儿所说就那四株花草。”

朵儿紧紧咬住下唇:“奴婢——奴婢——”

皇后厉声一喝:“朵儿,你支支吾吾地干什么?还不快从实说与本宫听?”

朵儿额际已布满了细汗:“回娘娘。那日送来礼物的人太多,奴婢、奴婢忘记了当时德妃娘娘送过来几株——”

“大胆!”皇后脸色顿变,“你这奴才竟然如此玩忽职守,懒散懈怠。”

“皇后娘娘饶命!饶命——”朵儿不住地嗑头,泪流满面,“奴婢再也不敢了。皇后娘娘饶命——”

姚羽琦猛然想起朵儿刚才说过的话,不由一阵心寒,也跪了下来。

“求皇后娘娘开恩,朵儿向来做事认真负责,更是对臣妾照顾倍至。她若是有所疏忽,也是臣妾平日里教管不严——求娘娘饶过朵儿一次——”

刘淑萍忽然在旁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姐姐啊,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谁知道是不是这个奴才串通了什么人来害你?身为羽心殿的掌事宫女,谁送了东西?亦或是送了什么东西,她又怎会不清楚呢?”

刘淑萍这一番话下来,让朵儿如坠谷底,也让姚羽琦深身冰冷。

“娘娘——”她正欲开口,就被皇后给厉声打断。

“朵儿,还不快从实招来!”

“娘娘——奴婢绝没有做对不起姚昭容的事——求娘娘明查——”朵儿哭喊着,抓住了姚羽琦的衣袖,“主子,奴婢没有说谎,真的,您要相信奴婢——奴婢从没想过要害您——”

“朵儿——朵儿——”姚羽琦连连点头,眼角已然湿润,“我信,我信你。”

“来人哪!”皇后一声冷喝,“把这个奴才带下去,好好审问,直到她说出实话为止。”

话落,一旁已有太监拉着朵儿下去。

“皇后娘娘,我冤枉——冤枉啊——”

朵儿的哭喊声渐行渐远,姚羽琦一颗心几乎凝结成了冰。

她不希望朵儿说的话成真。

“妹妹,你快起来。”皇后扶着姚羽琦,轻拍了拍她的肩,“本宫早就告诫过你,这后宫之中,不要太过轻信他人。”

姚羽琦紧咬住下唇。

“摆驾回宫。”皇后看了眼德妃,带着姚羽琦和刘淑萍拂袖离去。

“恭送皇后娘娘。”

直到皇后远去,琳儿才抬起头,看着身前的德妃。

“娘娘,这次她们无功而返,不会这么善罢干休的!奴婢怕那个朵儿——”琳儿的眼中露出了忧心。

“怕朵儿在严刑逼问下,为皇后做证人是吗?”德妃接过了身后宫女递过来的水壶,慢条斯理地浇着花。

“娘娘,您都知道了,还——”还如此气定神闲。

德妃扬唇轻然一笑,带着冷意与嘲弄:“琳儿,你可知道,要在这后宫之中生存下去,无论何事,都要比别人抢先一步。”

“娘娘——”琳儿睁大了眼。

看来德妃娘娘已有对策了吧?

一直到天黑,姚羽琦都没有朵儿的消息。

她心急如焚地通过各种渠道打听消息,依然一无所获。毕竟她刚入宫不久,虽然现今得皇帝宠爱,在宫里却没有丝毫人脉。再加上这次件事关皇后与德妃,也没有人敢帮她。

现如今,她只能求助皇帝。

她甚至不顾一切,跑去御书房找皇帝,却被太监以“皇上在与众大臣处理国家大事”为由拦在了门外。

于是,她只能无功而返。

她回到了羽心殿,一直站在殿门口等着,希望皇帝能快点出现。

然而,她没等来皇帝,却等来了一个噩耗——朵儿在坤清殿畏罪自杀了。

朵儿被抬了回来。

当姚羽琦见到浑身冰冷的朵儿时,几乎说不出话来。

就在晌午,朵儿还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但此时此刻,朵儿已没了生息。

弯下腰,姚羽琦轻抚上朵儿苍白清秀的脸庞。自进宫那日起,朵儿就一直在身边尽心尽力照顾着她,可到了朵儿出事,她却帮不上任何忙。

说到底,是她害了朵儿。

如果不是因为她,朵儿也不会死。

“朵儿——”声音哽在了喉间,她想哭,想喊,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朵儿竟然一语成真!

“羽琦,不要太伤心了,小心身子。”一旁的纪芷兰轻拍了拍姚羽琦的肩头,叹了口气。

“是啊,姐姐。”姚佳莹连忙扶起她,语声哽咽,“姐姐,你的病还没好,不要这样伤心——更何况,更何况他们说朵儿是畏罪自杀——她——”

“佳莹!”姚羽琦反问,“难道你相信朵儿会害我吗?”

姚佳莹沉默。

姚羽琦摇头,手心紧紧地握住:“不,我相信朵儿,她绝不会做这种事。什么畏罪自杀?我不信——我绝不会相信——”

“姐姐,难道你怀疑皇——”

“佳莹,羽琦只是太过伤心了。”纪芷兰连忙打断姚佳莹的话。

姚佳莹也知自己失言了,连忙低下头。

就在这时,一个小宫女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奴婢参见姚昭容、姚昭仪、纪才人。”

“何事?”纪芷兰问。

“刚才殿外有人留了封书信,是给姚昭容的。”小宫女递上了书信。

“书信?”纪芷兰接过书信,信封并只留了姚昭容三个大字,并没有署名是谁。

“你先退下吧!”让宫女退下,纪芷兰将书信递给了姚羽琦,“羽琦,你看看。”

姚羽琦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姐姐,你怎么了?信上写的是什么?”姚佳莹凑过去,一看之下,不由低呼了一声,掩住唇,“怎么会这样?”

“发生什么事了?”纪芷兰奇怪地问。

“姐姐,你看看——”姚羽琦又将书信递与了纪芷兰,眼底掠过一丝愤怒,“原来朵儿真是被人害死的。”

纪芷兰展开一看——

写信之人自称是朵儿的同乡,供职于清玉宫。因为德妃深知皇后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朵儿做证人,所以朵儿前脚被带回坤清宫审问,后脚就有清玉宫的人悄悄跟了去,并且暗地里告知朵儿她家乡的父母一切安好。随后朵儿便在坤清宫自杀了。

“竟然是德妃?”纪芷兰眼中也露出了惊异之色。

“她一定是用朵儿的父母威胁朵儿,不让朵儿做证人,所以朵儿才会——”姚羽琦的手心几乎要握出血来。

“那株毒花真是她送的吗?所以她才会怕朵儿作证?可是如果真是她送的,为什么朵儿不说?”纪芷兰提出了疑问。

姚佳莹蹙眉:“我想那花应该是德妃送的吧?如果不是她,她又为什么这么急着让朵儿——”

姚佳莹说不下去了,转头看着悲愤不已的姚羽琦。

“现在我不在乎是谁送来了毒花。我只在乎朵儿的死。我要向德妃讨回公道。”姚羽琦说着,就要冲出去,被纪芷兰一把抓住。

“羽琦,不要冲动!”

“芷兰姐,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朵儿死吗?”姚羽琦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羽琦!”纪芷兰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你仅凭一封匿名信,就想找回公道吗?且不说德妃会不会承认,你这样一来,肯定会连累这个写信的人,到时,死的就不止是朵儿了,你明不明白?”

姚羽琦浑身一颤。

纪芷兰拉着姚羽琦在床边坐下:“这座皇宫并没有你想像得那样简单。而这封信上所写的,也许是真相,又也许只是一个阴谋。”

“阴谋?”姚羽琦低声重复。

“后宫处处都充满了勾心斗角,阴谋算计。如今你得宠,当然会惹上一些眼红嫉恨的人,所以她们才会想尽办法加害于你。”

见姚羽琦沉默,纪芷兰叹了口气继续道:“羽琦,你应该多留一些心眼。现今很多人对你笑,你对卑恭屈膝、曲意逢迎,那是因为你正得宠,若它朝你失了宠,或是发生了什么事,背后给你一刀的,往往是这些人。这座皇宫,除了你自己,你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在内。”

“芷兰姐。”姚羽琦吃惊地抬起头。

纪芷兰苦笑:“我说的是实话,只是想你学会保护自己,免得日后受到更大的伤害。”

姚羽琦摇头:“不,芷兰姐,这世上除了佳莹,你就是我最亲最信任的人,我怎会不相信你呢?”

“羽琦——”

姚羽琦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芷兰姐,你不用说了,我明白的。我也不会冲动地去找德妃找回公道。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找出真相。”

纪芷兰深深注视着姚羽琦,眼底掠过了一丝复杂之色。

皇帝再度驾临羽心殿的时候,姚羽琦正坐在床边发呆,直至皇帝走到床边,她也未发觉。

“这么晚了,还不睡,是不是在等我?”皇帝在床边坐了下来,轻笑着问。

姚羽琦这才回过神,抬眼看了看皇帝:“我是在等你。”

皇帝扬眉,却听姚羽琦又接下道:“可是,你来得太迟。我知道这世间只有你可以救朵儿,可是,我没等到你来,却等到了朵儿的尸体。”

皇帝伸出手,轻轻捧起她苍白的脸,望进她的眼睛里:“你知道你现在应该学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姚羽琦并没有回避,而是直视着皇帝。

皇帝笑了,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了姚羽琦的双唇:“你应该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适应皇宫里的残酷。”

姚羽琦沉默了。

皇帝凑近她,深深注视着她眼睛里的悲伤和寂灭,他忽然想起,他与她第一次在那座山林相遇时候,即使遇到再大的险阻,她的眼睛里始终燃烧着希望,但此时此刻,这抹希望正在慢慢地熄灭。

终于,他忍不住低下了头,在她冰冷的唇上亲印下一个吻。

“这唇还真冷。”皇帝又深深吻了一记,似想温暖姚羽琦的双唇,可惜,怀中之人毫无反应。

他放开了她:“早点歇息吧!快些将身子养好。”

他起身正欲离开,却听身后的姚羽琦说了一句:“其实,你是可以救朵儿的,对不对?”

皇帝背对着她,没有转身,也没有移动脚步。

姚羽琦扬唇轻笑,笑意凄凉:“是啊,你是皇帝,在这座皇宫发生的事,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你没有救她。因为她只是个奴才吗?所以,她的生死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皇帝最终没有回答,大步离开了羽心殿。

姚羽琦一个人坐在宫殿里,此时虽是夏季,她却忽然觉得很冷。

那种冷意,是从心底扩散而出的,一直渗透进人的灵魂深处。

夜已深,黑暗笼罩着大地,将白天那些富丽堂皇的亭台楼宇也全数埋进了深重的黑色里。虽然那些曲曲折折的长廊上,挂满了灯火,却无法让人感觉到明亮与温暖,只有一片萧瑟的阴冷。

他一人孤坐凉亭,独自举杯向明月,眉宇间一片索然无味。

换下了那沉重而显得累赘的龙袍,他又换上一袭黑衫,长发随意披散,带着三分懒散,七分邪魅。

也只有夜深人静之时,他才能这样随心所欲。

“小李子,倒酒。”

他将酒杯递与身旁的小太监,小太监的脸上却露出了犹疑的神色。

“皇上,您今晚喝得实在太多了,有伤龙体。”小太监很年轻,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长得眉清目秀。

“小李子,连你也学会忤逆朕了吗?”皇帝淡淡地问,唇角噙着一抹莫测的笑。

“奴才不敢。”小李子吓得慌忙跪下。

“朕又没要杀你的头,你慌什么?”皇帝依旧在笑,但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还不快给朕倒酒?”

“是。奴才遵旨。”小李子战战兢兢地起身,正要倒酒,却听身后一道夹带着低咳的声音传来。

“皇上,小李子说得不错,您喝太多了。”

小李子看见来人顿时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太傅大人,您快劝劝皇上——”

“现在朕连喝酒的自由都没有了吗?”皇帝的脸上露出了嘲弄的神色。

萧靖轻叹了一声,转头吩咐小李子:“小李子,你先退下吧!我有话跟皇上说。”

“是。”小李子领命退去。

萧靖回过头,就见皇帝自己拿起了酒壶就要倒酒,萧靖一手按住。

“再喝下去就要醉了。”

皇帝抬眼看了看萧靖:“难道你认为我的酒量这么差吗?”

萧靖摇了摇头。

“那就继续喝。”皇帝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又为萧靖倒了一杯,“你陪我一起喝。”

萧靖还是摇头。

皇帝讶然看着他:“怎么,你今夜来就是为了看我喝酒的?”

萧靖在桌旁坐了下来:“你很清楚,整座皇宫,只有一个地方种有奇兰花。”

“轻尘园。”没等萧靖继续说下去,皇帝自己说出了答案,“不过,据证太过明显了,他不会那么笨。”

萧靖沉默了片刻:“你打算怎么办?”

皇帝唇角的笑意扩大了几分,眼中却更见冰冷,“我好像已经很久没见我这位王兄了。也许是该找个时候见见面了。”

看着皇帝眼中的冰冷,萧靖的眼底却掠过了一丝淡淡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