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堂,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黑衣杀手皆被绑住,跪在皇帝面前。
皇帝坐在太监备好的金椅上,淡淡地问:“李将军,这些人与月前行刺朕的黑衣人可是同是一批人?”
早就候在一旁的骠骑大将军李瑞连忙躬身答道:“回禀皇上,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一块青玉腰牌,牌上写着一个‘宁’字,应该是同属于一个组织。”说着,李瑞将从黑衣人身上搜到的腰牌递与皇帝。
太监接过腰牌,送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着手中那块青玉腰牌,看着上面那个血红色的“宁”字,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说!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他冷然逼视着为首的那名黑衣杀手。
黑衣杀手沉默。
“不肯说是吗?”皇帝冷笑,“全部带下去,挖肉剜骨,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至他们肯招供!”
底下已有黑衣人吓得动弹不动。
挖肉剜骨是凤天皇朝第三代皇帝所发明的酷刑。它相当于凌迟,但凌迟只是割肉,最多可切达三千三百五十七刀,人才会死去,而挖肉剜骨,可以说比凌迟还要可怕,它切割的不仅仅是肉,还有骨头,挖肉之后,用特治的磨刀,将露出的骨头一刀刀磨平、磨细……这世间基本没有人可以忍受得了这种痛苦。
“我招,我招!”已有人忍不住哭喊招认,“我们是江湖上的杀组织冥杀。这次是吏部尚书之女刘淑萍出重金让我们杀掉姚羽琦。”
皇帝霍然起身,眼中已露出了狂怒:“刘淑萍?”
“是,小人不敢撒谎。”那招认的黑衣人不住地叩头,“求皇上饶命!”
“那月前在青藏山,你们又是受了何人指使行刺朕?”
黑衣人惶恐地道:“月前的行动,小人并没有参与,所以并不知情。冥杀每次行动,都会派出不同的杀手,而每次任务,也只有那些参与的杀手才知道目标和行动方案,其他人并不知其中内幕。”
皇帝看了李瑞一眼。
李瑞朝皇帝点了点头。这黑衣人所说基本属实。上次留下的那些活口也招认了,他们确实属于“冥杀”,而且“冥杀”每次行动,杀手们间并不会互通有无。
皇帝看了眼为首的那名黑衣杀手,淡淡地问那黑衣人:“这个人就是你们的头领?”
“他——”黑衣人颤微微地看了那为首的黑衣杀手一眼,“他是我们的二当家。黑冥。”
“二当家?那大当家是谁?”
“小人也不知道。只知是个女的,除了二当家,没有人见过大当家的真面目。”
“没想到堂堂冥杀的大当家竟是名女子吗?”皇帝将目光重新落到了为首的那名黑衣杀手黑冥身上,“你是想受受那挖肉剜骨之刑,还是识时务一些,从实招来?”
黑冥抬高了头,眼神毫无畏惧:“要杀便杀,要剐就剐,我黑冥若是哼出一声,就不是条汉子。”
“好!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朕就成全你!来人,就地行刑!”
皇帝刚刚颁下命令,便有刽子手拿着刀具开始行刑。
堂里死寂得令人心寒,所有的人都能听到刀片刮进骨肉的声音,很多人都闭上了双目不敢再看。
静安堂原本就是个安放骨灰的地方,阴森冷恻,再加上在此处行刑,更是让人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虽然亲眼目睹着血淋淋的行刑场景,皇帝却是连眼也未眨一下,他坐在金椅之上,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腰牌,一边淡淡地道:“你们若不想跟黑冥一样的下场,那便老实回答朕的问题。”
“是,是。”底下的黑衣杀手们已是溃不成军。
也许就在前一刻,他们虽畏惧那酷刑,但毕竟未真正见过,就算害怕也有所限。如今亲眼看到,就算他们是冷酷的杀手,也为之崩溃。
“既然是冥杀,为什么代表你们组织的腰牌上竟刻着一个‘宁’字?”
已有人迫不及待地抢先回道:“二当家曾说过。因为杀手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江湖生活,所以,在腰牌上刻上一个‘宁’字,可保安宁。”
“安宁?”皇帝冷笑,“好一个可保安宁的腰牌啊!”
此时,天色已暗沉了下来,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冷风,吹倒了堂内好几个原本放置好的灵位。那“噼噼啪啪”的声响,更让那些黑衣人吓得面无人色。
“小人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实话啊!”
底下慌成了一片,皇帝自然也信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人不可能还会说谎。
只是,真正的黑手,他还没有揪出来。
微蹙眉峰,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在被行刑的黑冥。
“皇上,此刻阴气甚重,还是请皇上移驾回宫,这里就交给微臣处理吧!”李瑞眼见天色已晚,皇帝确实不好在静安堂呆得太久。
“姚昭容和姚昭仪可有消息?”皇帝淡淡地问。
“微臣已派人四处寻找。并未找到姚昭容和姚昭仪的尸身,也许她们还活着。而且据刚才那些杀手所述,姚昭容应该是被人救了,臣已经派人在方圆百里内全面搜寻——而昭仪——”李瑞话音未落,只听一名将士在堂外禀报。
“启禀皇上,臣等已找到姚昭仪了。”
姚佳莹被人扶了起来,脸色惨白,眼神涣散,狼狈不堪。
皇帝起身走了过去,拧眉:“你们在哪里找到她的?”
此刻姚佳莹的身体还在剧烈颤抖着,魂不守舍,然而,当她听到皇帝的声音时,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可思议的震惊表情。
怔怔凝视了皇帝半晌,她终于“哇”的一声,放声大哭,扑进了皇帝的怀里。
“皇上——皇上——救命——皇上——”
见她哭得惨烈,皇帝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朕这不是来救你了吗?”
怀中的姚佳莹并没有应声,就连哭声也停止了。
“昭仪?”皇帝奇怪地低下头,却见姚佳莹已昏了过去。
“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姚昭仪的?”李瑞问。
“在佑魂井底。”
“佑魂井底?”李瑞苦笑,看了眼昏过去的姚佳莹,“看来昭仪这回受了不少惊吓。”
“速将昭仪带回宫,传御医诊治。”皇帝将姚佳莹交给了身边的宫女太监带走。
“皇上,您不回宫吗?”李瑞轻声问。此时他摸不透皇帝的心情。找到了姚昭仪,皇帝并没有显露出一丝开心或是安心的神色,是不是因为还未找到姚昭容?
皇帝微一沉吟:“好,李将军,这里朕就交给你了。一有姚昭容的消息,立刻通知朕。”
“是。”
迷迷糊糊中,好像又过了好久好久,她感觉有人在不住地呼唤她:“羽琦,羽琦,你醒醒——羽琦——”
是谁?
是谁在叫她?
这声音好熟悉,可一时之间,她想不起来。
“羽琦,不要睡,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醒醒——”
再一次感觉被人抱了起来,但这具胸膛虽然带着几分熟悉,却又显出几分陌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是谁这么狠心,竟对一名弱女子下手?羽琦,你千万别睡着啊!”
声音和口吻越来越熟悉了,这个人……好像是……姚羽琦终于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比星子还要灿烂有神的黑眸,还有,那飞扬入鬓的剑眉、说起话来时,左颊边那时隐时现的笑窝……这是一张熟悉万分的脸。
“唐钰?”她虚弱地看着抱着自己的年轻人,眼中闪过淡淡的讶异。
竟是她儿时的伙伴——唐钰。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小时候,唐钰也经常保护她们俩姐妹,少受了姚府恶奴的很多欺负。但一年前,身性喜爱自由,不喜束缚的唐钰放弃了父亲留给他的万贯家财,出外闯荡江湖去了。
现如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她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脑海里昏沉沉的一片,她一时间理不清思绪。
“羽琦,你醒啦!”唐钰朝她灿烂一笑,脸上露出了微松了口气的神色,“我刚才可真怕你醒不过来了。现在千万别睡着了,我这就带你下山找大夫——”
“下山?”姚羽琦困难地环视了眼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在一座山上。
“我怎么会在这里?”姚羽琦伸手轻抚住隐隐作痛的额际。
她记得他们在静安堂遇到了杀手,那些保护她的侍卫也都遇害了,再后来,她好像被人救了……
“唐钰,是你救了我吗?”
“我刚才经过这里,发现你昏倒在树下,真是吓了一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伤成这样?”唐钰拧眉看向她的伤口,“这一剑伤得很深,幸好包扎及时,不然可就麻烦了——”
“原来不是你——”
“羽琦,你说什么?”
她说的太轻太低,他一时没听清。
“没什么。”姚羽琦朝他淡淡一笑,疲累地合起眼眸。
到底是谁救了她?为什么救了她之后,又把她丢下了?
撑在地上的掌心忽然微微一痛,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她摊开掌心一看,地上赫然躺着一根银针。
她小心地捡了起来,细细端详。
“这是什么?”唐钰看着姚羽琦手上的银针,奇怪地道,“看起来有点像大夫用来针灸的银针。”
“大夫用的?”姚羽琦扯下了一块衣襟,将银针包好,收入怀中,心中却留下了疑虑。
那个人救人为什么不救到底?反而把她丢在这里了?
思忖间,神志又开始模糊了起来。
见姚羽琦又是昏昏欲睡,唐钰不禁急了:“羽琦,睁开眼,不要睡着了,一定要坚持住。”
“嗯。放心,我没事。”姚羽琦强打起精神,“唐钰,快带我去静安堂——”
“什么静安堂?你现在应该去找大夫——”
“佳莹——佳莹——可能还在那里——我们——我们遇到了杀手——佳莹她——”话音未落,姚羽琦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该死!”
唐钰一咬牙,施展轻功飞奔下山。
现在只能先救羽琦了!
就在他们下山后不久,一道身影自树后缓步而出。
倚靠着树背,看着姚羽琦与唐钰渐渐走远,萧靖的眼底掠过了一丝安心的神色。刚才他从昏迷中醒来,乍见陌生男子出现,还以为她又遇到了危险。
看来那名叫唐钰的男子是她的朋友,而且看起来武功不弱。让唐钰带走她也好,至少,她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心口又是一阵剧痛,他掩唇压抑地咳嗽着。
看来这次受伤不轻,回去怕又要被秋书念叨了吧?
姚羽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轻抚着隐隐作痛的额际,她撑坐了起来,也慢慢地回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
“佳莹——”她正欲翻身下床,肩上却传来了一阵剧痛,眼前更是阵阵黑暗,不禁又跌坐了回去。
“羽琦!”房门被急急推了开来,唐钰飞奔而进,“羽琦,你没事吧?你昏迷了三日好不容易才醒来,现在下床干什么?”
“三日?”姚羽琦一怔,“我竟昏迷了三日了吗?不行,我得去找佳莹——”
姚羽琦挣扎着下床,却被唐钰阻止。
“羽琦,你这样乱动,伤口会崩裂的——”
“可我不能丢下佳莹不管——我必须要去找她——”姚羽琦推开唐钰,但眼前又是一黑,唐钰连忙接住她。
“羽琦——羽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