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拧眉:“找皇上干什么?我们刚才不是刚从霜龙殿出来吗?而且现在你最应该做的事是躺床上休息。”
“我没事了。”萧靖又咳了两声,目光却落在了地上那碎了满地的花盆上。
紫薇香吗?
他终于动手了。
姚羽琦只觉得火气一直往上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不就是一盆花吗?可是,火气就是控制不住。
想起刚才萧靖淡漠的神情,冰冷的语气,她就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若是失手打碎,他至少说一声对不起,为什么他什么也不说?难道是故意的?但看他不像这样的人啊。若他真是这样无理无情的人,上次也不会出手救自己和朵儿吧?
萧靖,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姚羽琦烦燥地捂住头。
姚佳莹在一旁坐了下来,看着烦恼不已的姚羽琦,轻叹了口气:“姐姐,你还在生萧太傅的气吗?”
姚羽琦抬起了头,眼中恼意未散:“他真是太过份了。”
“是啊,确实有些过份了。好好一盆紫薇香就这样毁了。”姚佳莹惋惜地看了眼桌上的那株枯花,“原本还以为今晚能看到一朵漂亮的奇花呢。”
姚羽琦伸手摆弄着那枯死的花瓣,心中疑惑顿生:“不知那轻尘园到底是什么地方?竟然是禁地。那个种花人又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会住在禁地之内?”
“姐姐,这座皇宫里可是藏着很多秘密呢。”姚佳莹看了姚羽琦一眼,“有时候,有些秘密我们还是不要去探究比较好。”
听到姚佳莹的话,姚羽琦有些意外:“佳莹,没想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啊。你真是长大了。”
姚佳莹有些脸红:“这都是芷兰姐姐教我的啦。她教我以后若要在这宫里生存,便要学会不去探究秘密,否则,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这座皇宫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啊——”
姚羽琦叹了口气看向门外,却见纪芷兰正站在门口望着夕阳发呆。
“芷兰姐姐?”
姚羽琦轻唤了一声,纪芷兰似乎没听到。
姚羽琦站起了身,轻拍了拍她的肩,提高了声:“芷兰姐——”
纪芷兰这才回过神:“嗯?什么事?”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纪芷兰淡淡一笑。
“真的没什么吗?”姚羽琦凑近了纪芷兰,眨了眨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纪芷兰失笑。
“那我猜猜吧!”姚羽琦故意拖长了音调,“你是在想刚才那个穿青衫的男子吧?”
纪芷兰怔了一下:“别胡说,我才没有。”
姚羽琦伸手搭上了纪芷兰的肩头:“芷兰姐,你别瞒我了,你是不是跟她认识啊?刚才你们俩的表情都已经告诉我了。”
“啊,芷兰姐,你们真的认识吗?那个人是谁啊?”姚佳莹也凑了过来。
纪芷兰知道自己瞒不过了,只好道:“那个人是太医院的御医谢秋书。”
“原来是御医啊!”姚羽琦眼珠一转,“那是怎么跟芷兰姐你认识的啊?芷兰姐,你不是和我们一样,才入宫没几天嘛。”
“我们两家人是世交。从小就认识的。”纪芷兰笑了笑,那笑容却有些牵强。
“那——”姚佳莹正欲再问,却被姚羽琦一把拉开。
“佳莹,我饿了。”
“饿了?”姚佳莹愣神间,就被姚羽琦拖了出去。
到了门外,姚佳莹才反应过来:“姐姐,你怎么突然就不问了?刚才不是你一直想追问嘛。”
姚羽琦叹了口气:“笨妹妹,你没发现吗?芷兰姐并不开心。也许她和那个谢太医真有什么交情吧?可是,现在芷兰姐和我们一样都是采女,以后都有可能是皇上的嫔妃。我刚才真不该问。”姚羽琦懊恼不已。
姚佳莹不知想起了什么沉默了,神色也有些忧郁。
“怎么了?”姚羽琦担心地问。
“我只是想到以后要跟那么多人争皇上,就觉得——觉得——”姚佳莹的语声有些哽咽了,“而且,我也许有一天会成为芷兰姐的对手,甚至连姐姐你——”
“傻丫头,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上皇上了。”姚羽琦叹了口气,“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是不会跟你抢的。不过,你应该明白,就算姐姐不抢皇上,皇上身边还有很多其他女人——”
“我知道。”姚佳莹开心地抬头看向姚羽琦,“只要姐姐不特意跟我抢就行了。我可以跟别的女人去抢去争,但不希望有一天跟姐姐争。因为你是我最亲最亲的人。”
“嗯。我知道。”姚羽琦宠溺地拍了拍妹妹的头,眼底却闪过担忧。
只有真心喜欢上了一个人,才不会容许别人染指自己心爱的人吧?
可是,佳莹喜欢上的,却是皇帝。
一个拥有三千后宫佳丽,一个也许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爱的、高高在上的男人。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姚佳莹已经熟睡了,可姚羽琦还是对着月色发呆。
自打进宫,她好像就得了失眠症了。
托着腮帮子,看着天际的冷月,脑海里忽然闪过了那个小木屋的影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记挂着那间木屋里传出的哭声?二十年……那是怎样一段漫长的日子,真的有人被关在里面二十年吗?
都说这皇宫是虎狼之地,一不小心犯了错,轻者打入冷宫,重者立时丧命,不知那个被关在木屋里的人犯了什么错,受到这样的惩罚。
“主子,您怎么还不睡?”
身后传来了朵儿的声音。
姚羽琦回身:“睡不着啊。”
“奴婢看您最近好像总是睡不着,不如请太医来瞧瞧吧!”朵儿一脸担忧地看着姚羽琦略显憔悴的脸。
姚羽琦心中一暖,朵儿对待自己是真心实意,并不像其他人,有的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也有的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才对她巴结逢迎。
“我没事啦,只是想一些事想得烦了,就睡不着。”
“主子在烦恼什么事?不知奴婢能不能帮上忙?”
“啊,这个你也许知道。”姚羽琦的目光朝那个小木屋的方向看去,“你知不知道在宫里有一座小木屋。”
“小木屋?”朵儿微一蹙眉,“主子,您是说劲竹园附近的那间小木屋吗?”
“朵儿,你果然知道啊。”
“主子,您去过了?”朵儿的眉峰又紧拧了几分。
“怎么了?”
“那可是皇宫禁地,而且里面关着的人传闻得了一种难治的传染怪病,您要是不小心被传染了就不好了。”
“传染病?”姚羽琦微微一惊。
“是啊。听说被关了二十年了吧!那个人据说是先皇的妃子。”
“真的被关了二十年吗?”姚羽琦心中泛起不忍。她不敢想像一个人被关小木屋里整整二十年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嗯。据说是有二十年了。除了每天给她送饭的人,和看守值夜的太监,一般没有什么人敢靠近那个地方,大家都怕被传染。”
“究竟是什么样的病这么厉害?”
“这样奴婢就不知道了。”朵儿摇头,“我只听负责看守的单公公说过,那种病很可怕,他们这些负责看守的人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他们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去那里看上一两次。”
连看守的人都不愿意呆在那里吗?看来那个被关在小木屋地可怜嫔妃,大多数的时间都只有孤孤单单地一个人了。
姚羽琦不禁想起了那夜听到的哭声。
朵儿见姚羽琦还在为些事伤神,连忙劝道:“主子,您就别想了,快些歇息去吧!别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事伤神。”
“嗯。朵儿,你先去睡吧!我马上就去歇息。”
“是。”朵儿告退。
姚羽琦轻叹了口气,看着月光发呆。
先皇若是对那可怜的妃子有半分情意,就不应该把她一个人关在小木屋里二十多年吧?
帝王之家当真是冷酷无情……
走入那僻静荒凉的园林,姚羽琦往四周张望了下,并没有发现守卫的太监或是宫女。看来朵儿说的没错,负责看守的人一有机会就开溜了。
白天的荒园没有夜晚那般可怕,但依旧寂静得让人寒毛直竖。
在这个地方,好像连风都是静止的,没有任何生气。
姚羽琦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食篮。
今天特意托朵儿在御膳房做了些小点心。
那个人被关了二十年,应该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吧?
虽然她很清楚,就这些小点心帮不了那个人什么忙,但她就是放不下那个人。
一步步地走近那间小木屋,她这才发现,这间小木屋的房门是被钉死的,只是在房门上方开了一个十来寸大的小口。
虽然现在是白天,但小口里透出来的,只有一片冰冷的黑暗。
“今天终于有人记得给我送饭了吗?”忽然,小木屋里传出了冷笑声。声音沙哑而疲倦,却也带着嘲弄。
“经常没有人给你送饭吗?”姚羽琦心一酸。
“你是什么人?”木屋里的人顿生警觉。
“我、我只是路过的。”姚羽琦掀开了盖在食篮里的布,拿出里面的一碟小点,送进了小窗口,“先吃一些点心吧,虽然填不饱肚子,但至少——”她话未说完,里面的人突然伸手一推,将那碟小点心打翻在地。
“怎么?觉得我被关在这里还不够,现在想要我的命了吗?”
姚羽琦一怔:“不是。我不是——”
“滚!给我滚得远远的。在没见到我的泓儿之前,我绝不会让自己死。我知道你们肯定在点心里下了毒,我绝不会吃的。滚!滚!”木屋里那凄厉而带着怨恨的呐喊声,让姚羽琦打了个寒颤。
正欲解释,那人却在屋子里头开始发疯,不知摔了什么东西,“嘭嘭嘭”一阵乱响。
这时,园子前头忽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怒斥声。
“那老太婆又在发疯了。”
“是啊,每隔几天都要发一次疯,真想直接把那个窗口堵上,闷死她算了。”
姚羽琦知道是单公公他们回来了,连忙躲到旁边的杂草丛里。
“吵什么吵什么,再发疯,我直接请示皇上,放把火烧了这间屋子,大家都清静。”单公公这一威胁似乎起到了效果,里面渐渐安静了下来。
单公公暗啐了一口,满脸不屑:“我就知道这老太婆怕死。”
一旁的小林子连忙点头哈腰地附合:“是啊是啊,公公您就别为这死老太婆生气了,王公公他们还在那里等着呢,您可是运气正旺的时候,不要被这老太婆沾了晦气。”
刚才他们正赌得顺手呢,全被这死老太婆搅和了。
“哼!”单公公挥挥衣袖走了,小林子也急忙跟上。
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竟丝毫也没注意到那个被打翻在地的小点心。
姚羽琦从杂草丛中走了出来,看了眼又重归为寂静的小木屋,心中更是沉重。
看来关在屋子里的人防备心很重,就算自己真想帮点什么,人家也不领情啊。
稍稍收拾了一下地上那些小点心,然后提起了食篮无奈地转身离去,她并没有注意到,那个黑暗的小窗口里,忽然露出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月光轻洒,照出劲竹园里一片清辉。投射而出的竹影在月色下摇摆舞动着。
竹园里,一名黑衣男子负手而立,长发披散,狂傲而慵懒,对着天上的冷月出神。
忽然,身后传来了几声压抑的咳嗽声,男子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看着来人苍白的脸:“看来这紫薇香的花毒确实厉害,还未开花,就能瞬间就引发你的旧疾。若是开了花,那毒性就可想而知了。”
“他这次没能成功,一定会想下个方法。”萧靖走到一株青竹旁坐下,伸手轻揉了揉眉心。
“一切果然都被你料中了。看来我真是找了一个绝好的帮手。”黑衣男人深深看了萧靖一眼,“这满朝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人及得上你,可惜——”男人顿住了话语。
萧靖沉默,微微合上双眸。
黑衣男人唇角一扬,又转头看向了远方黑沉的夜幕:“连紫薇香都用上了啊。他以为可以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那个女人吗?”男子唇角扬起了冷酷的笑容,“我想,我也许应该提前册封。”
黑衣男人淡淡的一句话,让萧靖睁开了眼。
“因为我已经迫不及待下这盘棋局了。等一册封,我倒要看看姚成还能不能明哲保身?”黑衣男子冷冷一笑,眼中掠过一丝森冷的寒气。
“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萧靖淡淡地道。
“当然。君无戏言。”黑衣男人又笑了,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