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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纸条

咖啡上来后萧晓很专业的闻了闻,说:“不错,经典的Espresso。”

季海滨也学着萧晓的样子闻了闻,说:“恩,不错,Es……so……”

萧晓放下杯子是,说:“你不是说有礼物要送给我吗,在哪呢?”

季海滨抽出面纸擦了擦嘴,一边掏口袋一边说:“在这呢。”

萧晓接过礼品盒,轻轻打开,说:“挺好看的,你审美能力不差啊。”

季海滨说:“不成敬意,那你给我的惊喜呢,快给我看看。”

萧晓四下望了望,不好意思地说:“惊喜可能没法给你看到了,不过我可以说给你听。”

季海滨被萧晓弄得迷糊,说:“说给我听?怎么说?”

萧晓说:“告诉你哦,我有男朋友了。”说完后脸颊绯红两块。季海滨盯住萧晓看,她正低着头搅拌杯里的咖啡,一圈圈螺纹沿着顺时针转动。

萧晓察觉到季海滨的凝视,问:“你怎么了,干吗这个样子,有那么不可思议吗?”

季海滨说:“没没没。”然后强迫自己弯起嘴巴笑,说:“这惊喜……还真惊……”

萧晓说:“他是丹麦人,也是我的老师,教我意大利语的。”

季海滨喃语道:“你的老师啊,多大了呀?”

萧晓品位出季海滨的语调,说:“不是那种老头子啦,他刚25岁。”

季海滨点点头,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表扬的词,说:“你真时髦。”

萧晓叹了口气,说:“真可惜,本来我是想把他带来给你看的,结果他的护照来不及办,所以就……”

季海滨想多亏他来不了,不然自己没法给自己交代了,说:“我们这边太冷,不来也好。”

萧晓说:“才不是呢,瑞士冬天经常下雪的,我们就是在滑雪的时候认识的。”季海滨想欧洲果然是个浪漫的地域,创造爱情的氛围浓烈,你如果在上海根本就不可能在下雪的时候铸就爱情。

季海滨时不时的看表,萧晓还在兢兢业业的说这说那,他突然想这算不算失恋,从字面上理解应该不算,因为失恋的前提是要先恋,就好比分手的前提是要先牵手。他逐步回忆,从半年前在学校图书馆偷完书借萧晓做盾牌抽身开始,大概持续了一个礼拜时间,接着她居然让自己把偷来的书再还回去,后来这个当时看上去万恶的女生就如同万恶的巴黎一样,让人大喊“我爱你”。

季海滨坚决否定自己失恋,自己和萧晓之间不存在爱或者喜欢,最多有些瓜葛罢了。这样有点像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狐狸,狐狸站在栅栏外只能巴望,季海滨不如狐狸那般做到自欺欺人,狐狸说了句“葡萄是酸的”结果就心满意足的跑了,季海滨不是进不了栅栏,而是被人从栅栏里给赶了出来,他事先一直以为自己和萧晓有点什么,如同已经咬到了葡萄的皮,知道葡萄甘甜,现在突然被勒令放逐,心理上肯定是要起波澜的。

这次约会期间萧晓还起身去接过一电话,说了将近半个小时,季海滨问她是不是那个丹麦人打来的,萧晓害羞的成分越来越少,说别老叫人家丹麦人,他叫Bergman。

两个人在咖啡厅里熬到吃晚饭的时间,季海滨执意要送萧晓回家。一路上他都很心不在焉,直到站在萧晓家门口的时候才问:“那这半年你和Bergman岂不是要分割两地了?”

萧晓点点头,说:“是啊,得分开个半年。”

季海滨说:“那会不会不和谐啊?”

萧晓摸了摸下巴,说:“爱不是彼此凝视,而是朝着一个共同的方向眺望。”

季海滨回家后立马把萧晓的这句话写进了日记,又不断琢磨话语中的韵味,猜想是不是对自己的暗示。吃完晚饭后季海滨给孙忆茗打了电话,询问小西的病情状况。

孙忆茗的精神不怎么高涨,说手术的时间一直在往后拖,不知道要拖到何时。季海滨挑好听的说,说这是对小西负责任,做手术不像戴手套,办一个十个人的学习班,一直拖那是在寻找最适当的机会。孙忆茗说他明白,只是不放心而已。季海滨劝告他别自己吓自己,事情还没坏到那份上,又说三年你都这么坚强的过来了,大不了不复明,维持现状呗。

孙忆茗听到“大不了不复明”后就不说话了,季海滨想是不是刚刚那句话太重了,又转折回来,说现在医学技术那么发达,既然说有希望就全力以赴嘛。孙忆茗说他很像再看小西拉小提琴的样子。季海滨表示理解他的心情,再次劝解他不要悲观,要积极一点。

半个月之后进入了春天,成绩单上的新学期报到时间渐渐迫近,季海滨感觉那东西就像一个没有拆除选项的定时爆炸装置,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数字跳动。季海滨把这话说给他妈妈听,他妈妈说,其实这就是生命。季海滨差点晕过去,他想怎么身边的人都喜欢一点预兆都没有就冒出句特哲学的话呢。

开学的前一天季海滨接到张馨若打来的电话,意思是这就算是给他拜年了。季海滨看了看台历,红色字体标注的大年初一已经是上一页的事情了,人家都是拜早年,张馨若是拜晚年。

季海滨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跟张馨若讲关于萧晓的事情,但总觉得无处下口。最终两个人在电话里胡扯了一个多小时,把一个寒假没说的话全说了,说完后心旷神怡,如同治愈了便秘。

新学期开学就像古时朝代开国,班里人聚在一起免不了要回顾过往,憧憬未来。回忆中包含着快乐和痛苦两个部分,但当人们聊起来的时候往往后者更能令人兴奋、吐沫横飞。

第二天去学校之前季海滨特意多洗了一遍脸,这个举动兼顾了两个方面,一是觉得会在学校里碰到萧晓,本着新年新气象的原则,不能留下邋遢的第一感;二是他想吕思溢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当着他面对他说出伤天害理的话了,在家里肯定都憋坏了,这回开了学那还不得好好恶补一下吗,自己不能给她留话柄,尽量做到万无一失才好。

季海滨到了班里后就发现自己又没能跟上集体前进的步伐,全班人都齐了就差他一个。班主任还依旧是那么健硕,根本看不出又老了一岁的样子。他站在门口,享受着底下所有人敬佩的目光,他想可能全班都已经知道了他考了第一的事实,因为大家都在用一种看新任武林盟主的眼神注视着他。

班主任示意季海滨快回座位上坐下,然后果然开始高谈阔论关于新年新气象的问题。每年开学都要说一次这样的话题,季海滨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纯粹就像是给瞎子钩眼睫毛,眼珠都没了谁还看你的毛啊。

季海滨刚在位子上坐稳,吕思溢就朝他背后狠狠捅了一下,隔了三十多天没体验过的熟悉的味道在身边缠绕开来。季海滨回过头说:“你身体没事了吧,像你这样的野生型杂食类动物养了一个月该复原了。”

吕思溢直奔主题,说:“你那天答应我第二天去看望我的,怎么没有遵守诺言啊。”

季海滨本来都把这事给忘了,他说:“我还想问你呢,那天中午我吃完饭就去医院了,牙都没刷,结果护士说你已经出院了,我还在你的病房里站了会呢,不信去医院问。”

吕思溢吐了一下舌头,说:“你还真去了啊,我以为你说说客气话就算了。”

季海滨说:“你以为人人都向你似的,说出来的话跟那什么一样。”

吕思溢说:“那我争取早日再次入院,满足你探望的热切心情。”

季海滨觉得吕思溢在用真实的行动向他表明:她吕思溢又回来了。吕思溢说:“你这回考的不错啊,第一呢,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季海滨煞费苦心终于等到了她说这句话,感觉像是在西天取到了真经,连忙说:“好啊好啊,那该怎么表示呢。”

吕思溢冷冷的笑了一下,说:“一看就知道你没怎么得过第一,连怎么表示都不知道,你啊,就跟爆发户一样,有钱了都不知道怎么花,再怎么富也改不了思想精神家园贫穷的秉性。”

季海滨回想起一个月以前刚得知成绩的时候,幸亏吕思溢出了院,万一那天要是碰上了,这翻话说出口,这年还怎么过啊。季海滨觉得在人的一生当中有很多东西是超越不了的,比如身后的吕思溢,就可能是他一生都越不过去的一道槛。

季海滨说:“你放心,我这只是暂时的,下次考试的时候不用我投降你就会把第一的王位给抢回去的,由于你的意外事故我先替你保管着。”

吕思溢说:“算你识抬举,这样吧,放学后买支冰淇淋过来孝敬孝敬我,这样我可以考虑在下次的考试中不让你输的太惨,拉你个三四十分就行了,绝对不过百。”

季海滨觉得这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可能真的像吕思溢说的那样,秉性是改变不了的。想到这的时候季海滨又有点不服气,因为在他自己还没有摸清楚自己秉性的时候,吕思溢却已经毫不客气的给他定了性,仿佛在昏睡的生猪身上盖上了蓝色的“合格”二字,剩下的就是搁肉板上剁了。

季海滨无数次的看表,生怕时间走慢了,他一心期盼下课,很想知道大家是怎么对待他这个新科状元的。以前每次考试结束,不论是吕思溢还是岳夏得了第一,总会有成群热情的男男女女围绕着她们问这问那,仿佛灾民等到了救济粮一样。季海滨也很想充当救济粮的角色,他恨不得所有人都为他打起来才好。

下课铃响了十几秒,季海滨安静的坐在座位上等待第一个历史性时刻的到来,无数人从他身边走过,又一点都没停留的就走开了,众人的目标似乎不是他。他回过头,发现连吕思溢都没了,还有张馨若,也没了鬼影,岳夏在擦后面的黑板,旁边的还子舟维系着从上课时候就呈现出的呆痴状,到是后排的其他几个女生还算镇静,正在给脸上补妆呢。

教室的边缘地带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议论纷纷,跟开新闻发布会似的。季海滨熬了一阵坚持不下去了,站起身走到后面,发现原来是隋小米,大家正围绕着半年多没出现过的隋小米不住的寒暄。季海滨想想也是,人家怎么说也有快三个月没现过原形了,这会突然出现自然是很夺人眼球的,况且隋小米本身人缘就好,有事没事靠帮大伙画素描像拉拢人心,同学们都一直拿他当艺术家看。

人的基本特征是对一切不清楚的事物感兴趣,班里的人大多不懂艺术,即便懂也是假装出来的,比不懂的还要不懂,因此也就顺其自然的不懂隋小米。不懂可以引起两种结果,一是敬,二是畏,合起来就是敬畏。隋小米作为班里唯一指定的艺术型人才,没有悬念的包揽了民众的这两种全部心态。

季海滨觉得隋小米还是很不容易的,好像什么都会一点,但又什么都不精通。季海滨很喜欢这样,他羡慕能够全面发展的人,不管发展的情况如何。比如隋小米,以前还会写东西,之后又去学了美术,虽然这两种技能暂时同样没给他带来过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不过男人的羡慕和女人的嫉妒是一个道理,是不需要理由的。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张馨若传来了纸条,季海滨很感动,心想还是张馨若跟自己的时间长,明白自己的心思。他迅速摊开纸条,看见一行血红色的字体:没有人理会的滋味不怎么样吧。季海滨看了之后吓了一跳,想张馨若也太明白自己的心思了,明白的过了头,连这种深藏的胃里几乎快要被消化掉的念头也能洞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