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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保送生的名单

窗外的蝉鸣连续不断,月亮渐渐升到正空,房间里笼罩着一股夏季的清香。楼下的街道上偶尔传来一阵呼啸而过的马达声,接着在人们的声嘶力竭中远去。只有那群野猫精神抖擞地折腾着,在深夜的路灯下尽情撒欢。

进入五月末,各科作业都开始减少,晚自习也被取消,值班老师也都只是象征性的在教室外面溜达两圈,对学生避之不及,稍微尽职点的会在外面多抽一根烟以消耗时间。教室里的学生仿佛成了医院里的晚期传染病病人,监护的医生越来越少,连药都慢慢停用了,似乎早死反而成了一种多方面的解脱。

最想死的是患者本人。大部分课程都改为了自习课,学校的意思是这样可以让学生们自主复习,针对自己的薄弱环节有针对性的突破。季海滨很不理解学校这样的做法,这就好比是让患者自己给自己治病,而理由则是患者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病。由这样的道理可以推导出很多社会现象,比如公安局让受害者自己去抓犯人,饭店让顾客自己去厨房烹饪,除了政府不给群众自己执政以外其他的都可以。

学生们把学校这样的举动理解成了对他们的放弃,纷纷表示不满和抗议,极端一点的班级将讲台上的各类教学用品都扔出了窗外,很多身处教学楼一楼的学生也积极的做到突破地理限制,自发爬上四楼进行高空抛物。其中最严重的当属扔下了一只饮水机。

孙忆茗和张馨若在过去的一个月中恢复了不少,季海滨觉得应该是孙忆茗的恢复带动了张馨若,如同养殖业的恢复带动了饲料业的蓬勃一般。只是依旧没有小西的音训,季海滨不时的安慰孙忆茗,说:“小西是一个好女孩,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能做出自我退出的牺牲,都是希望你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高考中,你只有努力努力再努力才对得起人家。”

张馨若说:“虽然难受,但我们还是要继续生活,我们要做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

吕思溢带了一副耳塞,对外面的事态不表示过问。季海滨则发现吕思溢最近的学习方法有很大改变,会在看书途中抬起头望着窗户外面的睡莲,尽管很多时候会有一些三角板圆规什么的从眼前坠落。

班主任说保送生会在六月初的时候公布,希望申请保送的学生以平常心对待,要理性的寄予希望。吕思溢就当没听到这句话,一直默不作声,但脸上的内容很惊悚,其实季海滨一直想找机会跟她说,她完全不需要被保送。

下课的时候还子舟从后面杀过来,队伍中还有张馨若和岳夏。还子舟嬉皮笑脸地对季海滨说:“可以啊,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张馨若和岳夏符合着说:“万骨枯,万骨枯。”

季海滨完全不知道这三个人又在念叨什么,说:“别没事找事啊,我是不要紧,关键在吕思溢,你们打扰到她进步,这罪名不轻啊。”

还子舟说:“变性格了,现在低调了很多嘛,该庆祝的还是要庆祝,这上海户口不是等闲之辈可以轻易混到的。”

季海滨诧异怎么大家都知道自己有了上海户口,还没来得及询问,张馨若就说:“挑日子不如撞日子,反正没两个礼拜就高考了,我们提前庆祝了吧,免得考完了之后大家没兴致。”

季海滨觉得自己丢人丢大了,再低下头看了看坐在位子上的吕思溢,她的脸色到是好看了很多,由惊悚变成了荒诞,托着下巴楞生生地盯着自己,而自己似乎成了忘词的丑角,本来就已经很不讨好了,现在更是搞得里外不是人。

不同的人看事情会有不同的效果,还子舟等人对此事的认识仅仅只有一半,只看到了季海滨获得上海户口的光明面,但季海滨本人却看出了另一半,也是他惭愧感的发源地。按理说能有上海户口本身是件好事,但被他们这么一折腾,反而撒了米没落着鸡,这明摆着表示季海滨之前都没有上海户口,直到上个礼拜才勉强消除了差距。就好比新闻报道里说某一山区终于脱贫致富了,但外界的反应往往不是关注这个山村致富的结果,而是这个山村之前一直很穷的过程,山村被动的原始形象依旧没得到改观。

这是一种很悲观的想法,季海宾产生了厌恶心理,觉得还子舟他们这次就是抱着戏谑的心态来挑衅的,而张馨若居然还口口声声的要庆祝,庆祝什么呢,庆祝自己幸运地成为上海人吗,干脆把“上海”两个字省略,庆祝自己成为人算了。

六月份的第一天,班里传出两件异常振奋的新闻,一是保送生的名单下来了,获得者是萧晓;二是隋小米回家了。后来经过几方论证,确定两则新闻均属实,其中后者为儿童节添上了喜庆的气氛。

班主任一早就来教室宣布保送生的名额给了萧晓,据班里好事者统计,这是班主任到班时间最早的一次,那时候萧晓还不在教室。这个宣布刚一结束,底下就有人表示疑问,很多人还不知道萧晓是谁,辗转询问一番才明白原来就是那个转班的漂亮女生。

女人的美丽是一项极其矛盾的装备,可以作为保护自己的盾,也可以被别人拿来作为攻击自己的矛。班里的男生都这么觉得:萧晓那么好看,保送是应该的。女生以岳夏为排头,面对国旗强烈表示抗议,说萧晓转班不到一个礼拜,班里唯一的保送名额就给了她,太有失公准了,明摆着是暗箱操作的欺诈行为。

班主任无力辩解,只能学前任的口头禅,说:“这是校方的决定,校方的决定。”

有胆大点的女生调侃道:“应该是校方的‘临时’决定吧!”

季海滨觉得事情很蹊跷,萧晓不是要留学瑞士的吗,怎么会得到保送大学的名额呢?这个问题他一直思索着,直到两天后的午饭时间隋小米突然出现在班里,朝他落满灰尘的桌子上一坐,说:“还是家乡好啊,这生我养我的地方。”

还子舟从睡梦中醒来,说:“哎呀,哎呀,这谁啊这是?眼熟啊!”说完后立马群发短信,告诉还在外面的各位隋小米回来了。

岳夏说:“这高考还有一个礼拜你才回来,你回来干吗的呀,提前报名参加复读班吗。”

隋小米大手一挥,说:“切,复什么读啊,哥们我还不稀罕这高考,我这次回来纯属抓一下高中的尾巴,陪各位打完这最后一仗。”

吕思溢听着也上了瘾,问道:“什么意思啊小米,什么叫陪啊,你自己不高考啦?”

隋小米面朝吕思溢斩钉截铁的说:“不高考了!”

吕思溢接着问:“为什么不高考啊?”

隋小米说:“那你先回答我为什么要高考。”

参与这次谈话的人都开始统一思考为什么要高考。吕思溢说:“新鲜了,高考嘛,天经地义的事,不然你上高中干吗。”

还子舟附和道:“是啊,要是不高考那干脆别上高中啦。”

隋小米不住的点头,说:“我这不是领悟的晚点了吗,我要是领悟的早,肯定不上高中,省得现在不安心。”

这时季海滨回到教室,看到隋小米,使劲揉了揉眼睛,说:“哥们,刚才子舟发信息给我我还不相信,你终于回来啦,你去哪了呀你。”

隋小米招呼季海滨过去坐,说:“不瞒各位,我去首都了。”

张馨若说:“可以啊,北漂了都,带着你的艺术气息去首都祸害人民了。”

隋小米说:“没错我告诉你,还真让你说着了!”

季海滨说:“你看你,连张馨若言语中的好歹都听不出来了。”

隋小米说:“当然是好啦,我没跟你们开玩笑,我在首都的这两个月体会到的东西比我之前二十年体会到的还多,我告诉你们,我们的人生绝对不是单行道,该走什么样的路得自己选。”

吕思溢说:“所以你就选择不高考了吗?”

隋小米说:“是啊,不考了,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我去完成。”

季海滨问:“又有什么妖蛾子出来了?”

隋小米说:“鄙人现在正在首都朝阳区酒仙桥街道大山子地区一带活动,就是大山子艺术区,英文简称DAD-Dashanzi Art District。”

还子舟说:“地点说完了接下来说人物跟事件吧,三要素别少了。”

隋小米说:“就是俗称的798艺术区。我到北京后的第二天,在中央美术学院附近的画廊里认识了一帮哥们姐们,画廊是学院里一玩票的哥们开的,我们一帮人在一起聊了一个下午带一个晚上,志同道合啊,当即决定去798做一个工作室,玩自己的灵魂。”

还子舟说:“等等,等等,什么叫玩自己的灵魂啊?”

隋小米说:“就是玩自己骨子里的东西,展现自己的思想和风格,不为世俗所左右。”

吕思溢说:“你的意思是我们这参加高考的都是俗人咯。”

隋小米说:“哎,我可没这么讲,我只是说我自己,你们不是想听我出走后的故事吗。”

张馨若说:“听着是很让人冲动的,那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呢?你们靠什么维持生活啊?”

隋小米说:“生活分为精神文化生活和物质生活,我们平时都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创作,画画,不是简单意义上的画画,就算是做视觉设计吧!中午休息的时候谈各自的理想和创作方向,围坐在一起有的时候就吃泡面,如果谁的设计有人买了,那晚上就去酒吧High一下,喝到天亮回屋睡觉,下午起床再继续创作。”

季海滨不知不觉中已经用手托着下巴了,说:“听起来不错,很有艺术氛围啊!”

隋小米说:“当然有艺术氛围啦,我们就是去追求艺术的,追求真艺术!那才叫美术,你以为整天画静物画头像那叫美术吗,画的像有什么用,没有思想没有风格,画出来的都是Copy,画的再像像得过照片吗。”

岳夏直起身板,说:“不一样了,出去一趟果然就不一样了,要不我们暑假结伴做个毕业旅行得了,去首都现场观摩你的艺术思想,你追随艺术我们就追随你。”

季海滨说:“那你父母那边怎么说,同意了吗?”

隋小米说:“反正今年我就算去参加高考也不见得能考出什么成绩来,他们就对我施行‘不支持不反对’策略。”

还子舟说:“那到底是支持还是反对啊?”

隋小米说:“不是说了吗,不支持也不反对。”

还子舟正打算继续抬杠,正好萧晓走进教室,看见一帮人围着隋小米,困惑的问:“你们好,这怎么回事啊,都围在一块。”

隋小米拨开挡在他前面的张馨若,说:“你是谁啊,走错教室了吧。”

萧晓左右看了看,季海滨接下招,说:“小米,她叫萧晓,转班过来的。”

隋小米说:“原来我走了之后还有人积极补进啊。”接着又问萧晓:“什么时候转来的呀?”

季海滨又挡一招,说:“上个月转来的。”

隋小米说:“这都快高考了还转班啊?后劲不小啊。”

岳夏声音虽小力道却足:“是啊,刚来半个月就把保送生的名额拿去了,要是来的早点都能当校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