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忆茗说:“没有,确认一下,之前班长不是说过要去首都毕业旅行的吗,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你的画展。”
隋小米一拍大腿,说:“对对对,正好过两个礼拜画展开始,你们填好志愿就去首都找我吧,我来安排。”
季海滨偷偷观察张馨若,她似乎对孙忆茗提醒大家去首都做毕业旅行的举动没有特殊反应,季海滨觉得这肯定和小西有关,孙忆茗把大家全部拉拢上,这样就可以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了。
岳夏说:“去首都做毕业旅行自然是个好主意,可一切都得等高考成绩出来。”
一直保持观望姿态的吕思溢说:“等志愿一填完我们就去首都,有什么成绩上什么大学呗,又不是凭高考成绩拿进京许可证。”
季海滨对吕思溢说:“领路人,你就这么有把握打好高考这一仗?”
吕思溢两手一摊,说:“不见得啊,我不是说了吗,不管考的如何,只要志愿一填完我们就出发,向我们伟大的首都进军。”
孙忆茗突然站起身高举酒杯,面对着吕思溢,说:“说的好,就这么定了!”说完把整杯可乐一饮而尽。
季海滨想孙忆茗你也太不会演戏了,这明摆着背后有阴谋,赶忙也站起来救场,说:“难得大家兴致统一,就先这么定吧。”接着自己配合自己干笑了两声。
桌面全盘扫荡结束后一伙人勾肩搭背的找KTV,张馨若坚持要去钱柜,还子舟的意思是就近找一家连锁歌城唱唱就可以了,省得走那么远,因为此时很多人已经基本上丧失了下肢的行动能力,相互支撑着走出饭店后就纷纷瘫坐在了步行街中央的长椅上。季海滨想干脆别去KTV了,就在马路上唱唱算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被夜巡的警察带走,然后直接给送回家里去。
当天季海滨的预想批判性的实现了一半,他们的确没有一根筋的去找KTV,一帮人背靠背坐在南京东路中央的长椅上自顾自的说话,大家不知道彼此间都说了什么对谁说了,喝多的人像髓小米那样几乎睡着。
季海滨在饭局里喝的比较有节制,因此还算清醒,他听到吕思溢说愿意用之前所有的第一名换这次的第一名,然后岳夏就答腔说她愿意用之前所有的第二名换这次的第二名,最后还子舟也插嘴说他觉得老天应该公平分配名次,自己之前得了那么多倒数,这次轮也应当轮到自己拿好名次了。
孙忆茗和隋小米倒在一起睡着了,面朝着北方,或许在梦里他们已经站在了天安门广场前。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庄严的国歌声响彻云霄,如果在此刻加入一些恐怖元素的话,那么就应该有一些不适时宜的动物出现,比如袋鼠,然后广场上的人全部消失。
季海滨想着想着被自己吓到,眼睛一睁发现已经是早上,自己正以一个“大”字的姿态躺在卧室的床上。窗帘没有关,阳光肆意闯入。
季海滨走出房间,季母正在厨房做菜,抽油烟机轰鸣的工作着。他走近厨房敲了敲窗户,季母看见儿子后立马熄了火,拉开厨房的门把季海滨带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季海滨脑子还有点晕,口齿不清的说:“怎么没叫我起床啊,要迟到了。”
季母给他倒了杯热牛奶,说:“祖宗啊,你傻了吧,高考都过去了还上什么课呀。”
季海滨被母亲一提醒记起了很多事,昨天晚上最后一个场景就是天安门,至于怎么回到家完全则没有印象。
季母说:“昨天是一个叫孙忆茗的男孩送你回来的,怎么弄你你都不醒,我都吓死了。”
季海滨张大嘴巴表示不可思议,想昨天明明是他孙忆茗和隋小米倒在一起面朝着首都的方向睡着了,怎么到头来自己要让孙忆茗送回家。他说:“你今天不上班吗?”
季母重新走回厨房,直接把炖汤的锅端上桌,说:“上班,你不醒我敢上班吗,你都睡了十几个小时了。”
季海滨看了看钟说:“不至于吧,现在也不过就中午十二点多。”
季母看着儿子吃饭,一会说“快点趁热喝”,一会又说“慢点别烫着”,季海滨不断调整进餐速度,一不小心呛着喉咙。
高三毕业的暑假似乎和初中的有很大不同,三年前季海滨还在县城,尽管知道自己即将离开故乡奔赴上海,但家乡的容貌心里多少还是记得些的。不过到了现在,关于家乡的记忆就如同高考答题卷上硬凑出来的字数,多而杂乱。
高考分数查询的日期每天都在变,像是娱乐圈里明星结婚闹绯闻,又像是中国的证券交易,总之没个准数。季海滨处于一个矛盾体当中,要是平时他会希望考试成绩发榜的越迟越好,索性不发才是最完美;而现在不同,他很希望上海教育机构能学习他们学校的高强度工作能力,考一门批改一门,考完立即发榜,给广大学子一个了然的痛快。
高考结束那天狂欢之后大家就没什么联系,偶尔在MSN或者QQ上相互遇见后也就言简意赅的打个招呼,又过几天干脆隐身,连招呼都懒得打。
一个礼拜过去,季海滨思乡之情萌发,独自回了趟小城。回去之前给过去的同学放出了消息,意思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整整三秋不见,所以家乡的父老们要多多包含自己。
出发当天小城的朋友给季海滨打来电话,告诉他小城现在通了火车,可以选择多种交通工具到达。季海滨问小城的火车站在哪,朋友告诉他一个地址,季海滨努力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家乡竟然还有那么个地方。
最终保险起见还是坐大巴,四个小时的车程季海滨沿途包揽夏日风光,过了长江行驶一段后看见一片水域,精神迅速亢奋。
客车一阵凌厉的刹车,在家乡小站边缓缓停驻。季海滨走下大巴四处张望一番,满眼全是农田,油菜花和水稻黄绿交搭,顿时生疑,都说家乡发展迅猛,难不成已经开始了逆城市化道路,改走田园路线了。
刚准备询问司机,客车却又一次全面启动,启动速度明显快于刹车,季海滨像是生活垃圾一样被排泄在外。
这时家乡的朋友又打来电话询问季海滨是否到达,季海滨说已经到了,但好像距离城区很远。说完抬头看见交通牌,按照上面的指示,距离城区还有四公里。
电话那头说你坐公交车进城吧,接着报了一个线路。季海滨惊讶小城居然有了公交,于是很想问有没有地铁可以直达。那头想了一会,要季海滨还是别乱走动,他们会派车来接。
季海滨更惊,想这帮人居然都有了私家车。那头又说你那边打的都打不到的,他们从市区打车去接。季海滨想自己真的辜负了家乡人民的殷切希望,对生我养我的地方太不关心,小城都有出租车了。
应答完季海滨满腹好奇,按照上海的计算方式,起步价是11块钱三公里,小城东南西北转一圈也不够起步,不知道该如何标价。
半小时之后有一辆红色普桑朝季海滨驶来,开到距离他还有两百米的地方停下,后排车门打开,一个男生朝他挥手。
季海滨朝普桑走出,那男生走下出租车,接过他手里的背包,哈哈的笑着说:“季海滨,季海滨!”季海滨被连叫了两声,他不像《西游记》里下凡作孽的妖怪,不能现出原形,只好拼命回想这人是谁。
那男生也不自我介绍,显然以为季海滨还认识自己。季海滨和他胡侃了五分钟,出租车过了一个收费站,季海滨问:“我们这是去哪?”
男生一脸当家做主的样子,说:“进城咯,你刚刚被丢在城外了。”季海滨不得不点点头,想可能过去的这个收费站就如同进上海的花桥或者朱桥。
出租车在市中心地带停稳,季海滨走下车仰望高空,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市中心的那座巨大雕塑,一匹马踏在一只燕子上,美名为“马踏飞燕”,许多不识字的人都读作“那他妈的飞燕子”。
季海滨看的入了神,不住赞叹道:“变化真大,变化真大。”
那男生说:“我先带你逛逛吧,现在距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呢,我们在曼哈顿集中,给你接风。”
季海滨还在回味他口中的曼哈顿,结果就被人像溜狗似的带着到处走。那男生的服务工作很到位,每走几步就停一会,介绍季海滨哪新开了什么店,哪又多了什么娱乐项目等等。
路过商业区的时候季海滨惊奇的发现家乡突破性的有了步行街,更惊奇的是在步行街里还有摩托车在穿行,那摩托车就像是鸟笼里的猫,又像是出演《蒂凡尼早餐》里的奥黛丽?赫本,具有藐视一切的资本。
小城居民的生活习性没有多大改变,傍晚时分依旧有人在路边吃两块钱一碗的馄饨,一些卖油炸食品的小摊更是兴盛,锅里沸腾的油水昭示出一片欣欣向荣。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那男生接到一个电话,潦草几句后挂断,告诉季海滨晚饭时间已到,他们已经在酒店里恭迎了。
这么一来季海滨就觉得自己不是家乡的人,也越发的拘谨,走到曼哈顿的时候看见一个金色招牌,随即赫然一窜拉丁字母印入眼帘:Man Ha Dun。
季海滨刚准备去迎合门口服务员的笑脸,却被身边的男生拉住,那男生问道:“你干吗?”
季海滨说:“不是到曼哈顿了吗,怎么不进去?”
男生把季海滨拉回人行道上,说:“是在这集合,不是在这吃饭。”
季海滨问:“那去哪吃啊?”
男生说:“还不知道,可能去吃烧烤吧。”
季海滨心凉快很多,他想这样也好,小场面好对付。男生不断的打电话,有不少初中同学从四面八方聚拢。季海滨被围在中间,仿佛成了那个“他妈的飞燕子”,也平生第一次享受到和隋小米同一级别的待遇。
清点完人数大家商议着去哪吃晚饭的问题,不能老站在曼哈顿的门口。初中时期的班长一声令下,号召全体去初中学校对面的烧烤店吃烧烤。季海滨想到底是当过班长,在哪都那么具有话语权。
吃烧烤很能凝聚人的感情,这跟近距离的贴近火有很大的关系。季海滨还是觉得排场有些大,三十多个人挤在烧烤店里坐满一屋子,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孜然和辣椒粉的味道。大家很少说话,都只顾着吃,生怕亏本的样子。
吃到差不多的程度季海滨主动要求去结帐,坐在同一桌上的几个人把他拉住,其他桌位的人还在埋头苦吃。最后还是AA,平均下来每个人给了十五块钱,并且班长以身作则,强行替季海滨付了他的那份。
从烧烤店出来后大家开始在小城的街道上做又一次的闲逛,季海滨想找一些共同的话题聊天打发时间,但想了半天好像除了高考没别的。这样类似的景象在初中毕业那年也经历过一回,现在三年逝去,大家重新走在故土上,竟然无言以对。
这时有手机响起的声音,很多人都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看,季海滨摸了摸口袋,发现的确是自己的在振动,和同行的人打了声招呼就走到路边去接听。
季海滨喂了几声那边一直寂静,刚要挂电话时却听到萧晓的声音:“你去哪啦?”
季海滨悲喜交加,说:“我回了趟老家,和初中的朋友们在一起。”说完心中又多了点愧疚,说是朋友,很多却连名字也叫不出来。
萧晓迟疑了一会,说:“你回老家了?老家在哪?”
季海滨朝前面的一行人挥手,示意他们先走,自己会赶上。他说:“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过几天就回上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