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许玲信了神!
一早,她打来电话,让我陪她去观音古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想对于她的任何要求,我都没法再拒绝,因为我欠她的太多,这辈子都没法还清。也许冥冥之中,上帝就已经安排好了,注定了这辈子我欠她的,得用一辈子去还她。
当我们一步步临近古庙时,一股古庙独有的香火味扑鼻而来,那种味道闻起来很香。抬眼看去,古庙置身与苍老的灌木丛中,灰白的石阶,土红色的庙墙,苍绿色的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朝霞之中。
我们慢悠悠地走着,许玲微微一笑,伸出右手让我去牵,我拉着她的手,顺着香火飘来的方向,慢慢向古庙走去。
“你什么时候信起这个?”我问。
“从我第一次遇见你,我就相信,相信缘分。”
“我不信,我只相信自己。”
“俊伟,有些东西,不是你不信,它就不存在。”
“不过,我信命!我觉得命是天定的,老天爷早就把每个人的命给定死了,有些人命好,有些人命不好,就是这个理。”
“嗯,那你说,我的命好嘛?”
“比我好,你有一个完整的家,家境也比我好,你的成长环境都是美好的,所以,所以你也是美好的。”
“不,俊伟,你错了,上帝总是公平的,在这方面他给了你好的,在那方面他就会给你一个坏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命中注定。”许玲有些忧郁地说。
“嗯,咱们不说这个,这里的环境不错。”
“在珠海,有几个寺庙,有金台寺、普陀寺、武帝庙、红胜庙,观音古庙虽然没有普陀寺建的漂亮,但它是这里最灵的庙,人们都喜欢往这来。”
“听人说过。”我说。
我没问她来这儿是祈福,还是还愿,我只想多陪陪她,她需要人陪,需要我陪在她身边,就像我需要她陪在我身边一样。
我们一步步爬上梯,“观音古庙”的牌匾树立在那亭子上,亭内的两边吊着一盘盘黄色的香火,看上去很有意味。
许玲拿出准备好的香,小心地点燃,然后分一部分给我。我看了眼她,她没啃声,向我点了下头,示意我和她一样做,她拿着香火,鞠了三个躬,然后将香火插在了香炉里。这是我第一次进庙,也是第一次上香,照着许玲的姿势,我也鞠了三个躬,然后将香火插在了香炉里。接着许玲又扯了扯我的衣袖。
“干吗?”我疑惑地问。
“跪下。”
“跪下干吗?”
“许愿,把你想的,告诉神明,你没上过香啊?”许玲有些意外。
“呵……这是第一次上。”我傻笑着说。
许玲双手巴掌并拢,闭上眼,嘴角微动着,好像在默念着什么,照着她的样,我也闭上眼,一闭上眼,整个人好像置身与另外一种陌生的境地,使我不知所措。我睁开眼,扭头看了看许玲,她还闭着眼,看上去很认真。我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神像,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要向它许什么愿,也不知道它是否像许玲说的那样充满灵性。看许玲那样认真,我也不得不认真起来,抱着这样一种心态,我再一次地闭上了眼。
我在心里默念着:菩萨保佑!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好人,也不清楚菩萨会不会保佑我这样一个似好非好、似坏非坏的人,我只祈求菩萨能够帮助她,帮助跪在我身边的那个女孩,她是个好女孩,她叫许玲,我爱她,一辈子爱她,爱她一辈子,请保佑她实现她的每一个愿望。
“你许愿了吗?”拜完菩萨后,许玲问。
“许了。”
“许的什么?”
“你不是说说出来就不灵吗,不告诉你。”
“你呢?”
“我是还愿的。”
“这么说,你的愿望实现了?”
“是的。”
“呵……既然实现了,那就可以说出来,说吧,许的什么?”我很好奇。
“在你离开我以后,我曾来过这里几次,每次我都会祈求菩萨保佑,保佑你平平安安,保佑你……保佑你……回到我身边。”说到这,许玲微笑着深情地望着我,一副满意的样子。
“许玲,对不起……”我低着头说。
“不,我说过,两个人在一起,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合适或者不合适,爱与不爱。我想你是爱我的,因为我爱你,所以不许你说对不起……”
“可我……”
“俊伟,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懂。”
“嗯……”
我们走到一个小亭子,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许玲靠在我的怀里,我们偎依在一起,一同欣赏着古庙的美景。
此时,空气还有些寒冷,一层朦胧的雾,模糊了远处的风景,恰是这种朦胧,像一位花季少女般含蓄而羞涩,看上去十分美丽。时不时,几只小鸟从树梢飞过,发出几声悦耳的叫声,像一曲唯美乐曲。
我低下头去吻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很黑,却不知为什么,少了许多,头顶都快看到头皮了,尽管如此,却依然不影响她美貌。
“许玲,你头发怎么少了许多?”
“你看见了?”
“嗯,头顶少了些头发。”
“洗发水伤的,过敏。”
“以后可得注意,不然掉成尼姑可就嫁不出去了,呵呵……”我拿她开玩笑。
“坏蛋……你才尼姑呢,你全家都尼姑。”许玲嘟着嘴巴,生气了。
“我们家没尼姑,都是和尚,我爸是,我也是,要不你到我家做尼姑?”
“俊伟,没你这样的,故意气我是吧?”
“呵呵……”
许玲生气的样子很可爱,清秀的脸庞,皱起眉头、嘟着嘴巴,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扑扇扑扇着,像个小孩。在我的印象中,她好像总是好脾气,连生气的样子都那样柔和,一点都不凶悍,像个长不大的小女孩般,招人疼爱。
“你还笑,不许笑。”
“不笑,不笑。”
许玲用手撅着我的嘴巴,不让我笑。
“俊伟同学,我问你,假如许玲同学头发掉光了,成了尼姑,你会愿意和她在一起嘛?”许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愿意……真的……但有一点……”我忍不住想笑。
“什么?”
“得让你戴一假发,哈哈……”我笑喷了。
“你妹的,我杀了你……”许玲用手掐我脖子。
许玲居然也爆粗口了,还爆得那样含蓄,真想不到,一直温柔可爱、素女形象的大小姐也会这招。我们抱成一团,许玲将我摁倒在石板凳上,还死命地掐我脖子,掐得我气都喘不过来,看来我不被她杀死都不行了。好吧,我索性装死算了。
我故意不反抗,憋着气,眼睛特意睁大,脸涨得通红,舌头往外吐,最后白眼一翻,手脚一松,一副死相有模有样。许玲开始也以为我是装死,用手拍打着我的脸。
“喂……喂……死俊伟……别装了。”
我没理她,继续撞死。
“俊伟,你别撞了。”
许玲用手去挠我肚皮,想哈我痒痒。我强忍着,硬是没反应,最后许玲不得不用手指头去探我的呼吸,当我感觉到她的手指头将我靠近我的鼻子时,我故意憋着气。
“俊伟……别闹了,你快别闹了,你吓到我了,你醒醒……”许玲好像真急了,双手抓在我的肩膀上摇来摇去。
“俊伟……俊伟……你醒醒……你是不是真的死了?你别吓我,我怕……”许玲好像快急哭了。
这是我开得最大的一次玩笑,以前从没开过。见许玲都快急哭了,我这气也憋不住了,我扑哧一声,终于松了一口气。
“喔……真够呛,呵呵……”我抹了把脸,冲许玲笑。
“呜呜……”许玲真的吓哭了。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看她吓得眼泪都要留下来,我才意识到,玩笑开得有点过了。
“坏蛋,你吓死我了……”许玲扑到我怀里,握着小拳头捶打着我的胸脯。
“没事儿,跟你开玩笑呢,瞧你吓的。”我伸展手臂抱着她。
“俊伟,以后不许吓我。”
“嗯,不吓你。”
我不知道是她变得更脆弱了,还是我玩笑真的开得太大了,也许是我离开她,给她的打击太大了,也许是别的……
“俊伟,我问你,你必须认真回答我。”许玲认真地看着我,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像通过与我的对视寻找着什么。
“说吧。”
“如果我成了尼姑,你会要我吗?”
“你想多了,不会的,你不会成为尼姑。”
“你回答我。”
“那洗发水反应没那么大吧?”
“你别打岔,我只要你回答,要或者不要。”
“要。”
“确定。”
听完我的话,许玲露出了微笑,在这个微笑中,充满了许多含义,有满意的,有欣慰的,也有遗憾的,可我只看到了一种——满意的。
许玲说她有样东西送给我,我问她是什么东西,她不肯告诉我。
她让我在这儿等她,说去下洗手间,看她表情,好像不像是上洗手间,好像有什么急事,我让她快去快回。我目送着她从我眼前消失,不一会儿,又从她消失的地方隐约地看她出现在我眼前,一步步向我靠近,脸上挂满笑容。
“乐呵什么呢?”我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点上。
“别抽了。”许玲接过我手里的烟说。
“就一根。”
“一根也不行,你得少抽。”
“你不是上厕所吧。”
“你怎么知道?”
“猜的。”
“那你再猜猜,我去干嘛了?”
“猜不到。”
“你猜猜嘛,我要你猜。”许玲扭捏了几下。
“好,我猜……去……我真猜不出。”
“哎呀……你猜嘛,认真猜猜。”
“那个,许玲……咱们不猜了,又不是三岁小孩,猜这干嘛,你直接告诉我算了。”
“没劲……”
“呵呵……才发现啊。”
“闭上眼,有样东西送你,我没让你睁开,不许睁开哈……”许玲双手插在兜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我闭上了眼,不一会儿,好像有什么东西碰到了我的耳朵,接着又碰到了我的脸,最后挂到了我的脖子上。
“可以睁开眼睛了吧?”我问。
“等下……要不你再猜下,猜猜是什么?”
“许玲,我跟你讲,你要是恶作剧,我可饶不了你。”
“不会,我才没你坏,不逗你了,睁开眼睛吧。”
当我睁开眼时,发现我脖子上挂着一块玉观音,在我还未睁开眼之前,我曾猜测,该不是许玲找了根草绳挂在我脖子上,以此来还击我刚对她所做的恶作剧吧?没想到居然是块玉观音。
“喜欢吗?”许玲笑着说。
“呵呵……喜欢,非常喜欢,这是第一次戴这个。”我有些小兴奋。
“喜欢就带着吧。”
“你还没告诉我,你刚干嘛去了。”
“我刚是去给这个玉观音开光。”
“开光?有点意思。”
“开光了就有灵性了,就会保佑你,保佑你平安。”
“你今天来就为这个?”
“嗯。”
“谢谢!”我有些感动。
我用手摆弄着眼前的玉观音,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那是一块看起来很通透、色泽干净明亮的玉,绿与白相间,看起来十分漂亮。
离开亭子,我们还在庙里的其他地方逛了一圈,然后便走了。
下午,许玲想去情侣路。我们先坐车到的渔女附近,在那看了看渔女雕塑,接着便沿着情侣路一边走,一边欣赏着大海。海风吹来,吹起了她乌黑的亮发,海水拍打着着岸边的石块,激起一阵阵浪花,海鸟在海面飞来飞去,好像一个个跳动的音符。我们并排走着,一同感受着周围的美景给我们带来的愉悦。记得上次,我们就曾来过,那会儿还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你还记不记得,在那儿……”我指了指前面,那是上次许玲被人撞倒的位置。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那次你差点又跟人打架。”许玲笑着说。
“是啊。”
“俊伟,离开珠海后,你还跟人打架吗?”许玲拉着我的手问。
“没,没跟人打架。”
“真没?”
“真没,没人跟我打。到了那我就开始找工作,找了,没找到,后来就在街头给人画像,再后来就画行画,靠这个维持生计。”我们聊到我在杭州的情况,我想她应该知道这些。
“在那,你有朋友吗?”许玲问。
“有,两个,不知道算不算,她们都帮过我。”
“她们是谁?”
“一个是护士,一个是老板。”
“女护士?女老板?”
“嗯……”
“那天在医院给你打电话的是她们俩中的某个人嘛?”
“是。”
我不想对她隐瞒什么,事实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和盼盼还有佳丽之间都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许玲听了有些不高兴。“你和她们相处的好嘛?”许玲有些吃醋。
“我们相处地很好,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好,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没那意思。”
“即使你没有,也保不定她们会有。”她好像越想越钻牛角尖了。
“许玲……别胡思乱想了,不会的,我向你保证。”
“俊伟,我相信你,如果你和她们谁好了,也不会来找我。”
“你呢?”我问。
“从你离开珠海,我满脑子都是你,从没想过别人。”许玲看了我一眼说。
“我是说,你过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除了学习,就是想你,除了这两样,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和你分手,是因为我想你想疯了,你也许不知道,一个女孩想一个男孩想疯了会是什么样子,我这么说,你别笑我,在你面前,我总是毫不保留的,因为你是我第一个爱的人,也是最后一个。”
“所以……”
“是的,所以我想只有与你分手,才能摆脱爱的束缚。可有些东西,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我忘不了我们的过去,忘不了你为我挨的刀子,忘不了我的初吻……”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告诉你,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害怕你会因为我而做出什么傻事儿,我不想那样,我只想你过得好,只要你好,我就活得开心。有时我会想,人活着为了什么?”说到这儿,许玲停了下来。
“为了什么?”我接着问。
“后来我找到答案。”
“什么答案?”
“余华的《活着》告诉我们——人活着,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
“太深奥了,不懂。”
“你不需要懂,懂了,也就没意思了,只要你好好活着,平平安安就好了。”
许玲说话的语气有些沉重,她说的“活着”令我很费解,我试图思考她的话,可终究没有找到答案,我想,正如她所说的,“懂了,也就没意思了。”
“许玲……以后咱们再不分开了。”
“你知道吗,分与不分,离与不离,不是我们说了算,凡事都已天定,佛说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会一辈子在你身边。”
“俊伟,我不需要你一辈子在我身边,我只要你爱过我,认认真真地爱过我就够了。”
“为什么?”
“我说过,无论我们身隔多远,我的心始终距你最近,所以,我们在不在一起,我都爱你,一辈子爱你。”
许玲的话令我感到有些异常,曾经任性的女孩,突然变得如此理性,都是女人是感性动物,为什么许玲会这般理性?她的理性令我感到恐惧,就好像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一样。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告诉我,告诉我好吗?”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我没有什么瞒着你。”
“你是不是有新朋友了?”
“没有,从来没有。”
“那是不是你爸妈逼你去美国留学?”
“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没什么,你别多想,只是很久没见你,回想一些事儿,有些感慨,真没什么。”许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嗯,别太伤感,咱们这不在一块了?没事。”我安慰道。
整整一下午,我们都在情侣路,直到太阳落山,我们也没离开。太阳一点点地往海里陷,空气也慢慢变冷,许玲倚在栏杆上,我在后面抱着她,遥望着夕阳西下,珠海的黄昏很美,像一幅油画。
“俊伟,这几天,我要你好好陪我,好吗?”许玲用渴望的眼神盯着我。
“好,陪你,好好陪你……哪儿也不去。”
“你说的,不许反悔。”
“嗯。”
晚上我们在KFC吃的晚餐,是我们经常去的那家,她喜欢KFC的老北京鸡肉卷,我也很喜欢,那味道好,口感也好。我们一边吃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虽说离开珠海有段时间,按理说,应该有所变化才对,可窗外的景象依旧如初,就连过往的行人都那样想象,似我感到倍感亲切。
第二天,我陪她去了拱北,不去不知道,去了吓一跳,原来许玲也是个超级购物狂。她买的东西大袋小袋的,我两只手都拿不完,非但如此,她逛累了,还撒娇让我背她,真够折磨人的,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她突然跟我说她爸妈要回国,她想带我见她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