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皇陵的意外发现
在成都北郊约7公里的磨盘山南麓,相传有一座古代窑址。那依山而筑的窑包似的土堆向人们昭示着这里是前人曾经活动过的遗迹,但是当时没人能够料到这是后蜀皇帝孟知祥的墓,因为时间太久远了,皇陵的应有风范早已荡然无存,就像王建墓先前被误为司马相如抚琴台一样。
1970年冬天,凛冽的寒风吹刮着遗址上面的荒草和枯枝,当地农民趁农闲季节在此改土造田。当他们把窑包的前端夷平后,发现坚实的泥土里露出了排列整齐的大青石,这些石头经石灰黏合剂黏合以后显得异常紧密,人们猜测这可能是一座大型古墓。次年春天,四川省博物馆的考古学家前往发掘,根据墓葬外观形制,考古学家最初判断这是一座明墓。
表面的浮土被逐渐挖开后,考古学家们发现了依山而筑的22级台阶,全长达12.5米,这些台阶的石质为青石,质地上乘。台阶顶端即为墓门前的甬道。墓门为牌楼式建筑结构,屋脊和彩枋上均浮雕有十分精美的龙凤等图案,牌楼的内侧两壁是一组彩绘宫人壁画,壁画的风格跟王建墓壁画十分接近,男女宫人的形象还保持着唐代余韵,衣饰飘逸,人物形象丰腴健康。在墓门的两侧,有两个身高1.1米的石雕武士把守,东边的武士手执利剑,西边的武士握着斧头,威武的神态令人想起民间绘画中的门神。
进入墓室的门有两道,一道是石闸门,高1.6米、宽2.65米、厚0.22米,十分坚固。第二道门是双扇石门,也十分沉重牢固。当考古学家看见双扇石门上一尺多长的牛尾铁锁被砸烂,且西扇石门上有一个可以供人出入的洞口时,知道该墓早年已经被盗。进入墓室以后,在主室穹顶西北隅还发现一个盗洞,看来此墓被盗的次数不止一次。
经过清理,在所剩无几的遗物中发现了孟知祥的玉册残简和福庆长公主的墓志铭,这才确认该墓为后蜀皇帝孟知祥夫妇合葬墓(史称“和陵”)。孟知祥(874—934年)是今河北邢台人,后唐昭宗灭掉前蜀后,即派孟知祥为剑南地区的节度副使。孟知祥入蜀以后,认为蜀地具备小朝廷的客观条件,因而于公元934年正月在成都称帝,国号蜀(史称后蜀)。考古学家们发现该墓以后,联想到20世纪40年代前蜀皇帝王建墓的发现,都感到前后蜀的历史快要被考古资料复活了。
墓室中的秘密
孟知祥墓的墓室结构跟王建墓很相像,即由一个主室和两个耳室组成。主室是青石叠砌的圆锥形穹窿顶结构,整个墓顶像一个撑开的帐篷,高8.16米,直径6.5米。放置棺椁的青石棺台陈列于墓室正中,长5.1米、宽2.75米、高2.1米。根据合葬墓的特点分析,当初孟知祥的棺椁和他夫人福庆长公主的棺椁就并排陈列于这个高台之上,把世间的恩爱带到了九泉之下。棺台的底座四周绘满华丽的莲瓣浮雕,并且也有四个裸身卷发的力士雕像用力抬扶着棺座。看见这四个力士,令人想起王建墓棺床四周的十二力士。中层棺台的四角也有四个身着甲胄的武士,这些力士、武士均做出跪地负棺的样子,面部表情无一相同。最上层的棺台四面则镌刻着活灵活现的双龙戏珠浮雕。
虽然未发现孟知祥和福庆长公主的棺椁和尸骨,但考古学家在棺床中层的前后左右各发现一个长方形凿孔,联想到墓顶四角也有四个小铁柄正对棺床四角,因而考古学家推测它们是用来张挂罩棺锦帐的。可以想见,当初盗墓贼进入孟知祥墓中时,他们会看见粉红色的厚重帏幔,透过这些用最好的蜀锦绣织的帏幔,孟知祥的棺椁和福庆长公主的棺椁隐隐约约地呈现出来,这是两具朱漆描彩并饰以金钉金皮的超级豪华棺木。在阴森而寂静的墓室中,这些盗墓贼犹如置身无人的宫殿中,劫掠的野心和残暴的性情使他们莫名地激动起来,他们眼中闪烁着蓝幽幽的冷光,然后就像一群饥饿的狼扑向那两具贵重的棺材。由于锦帐的阻扰,有的人被蒙住了头,有的人被软软的丝织物绊倒了。最后他们用斧子把两具棺材劈开,并且把孟知祥和福庆长公主的尸体拖出来,抢劫他们脖子上、手腕上以及棺椁内的金银珠宝。有经验的盗墓贼还撬开孟知祥和福庆长公主的嘴巴,把两颗硕大的夜明珠掏出来。经过洗劫的墓室变得一片狼藉。
考古学家在墓室西面发现一口直径60厘米的石质油缸。同时在棺床上,还发现了福庆长公主的墓志铭和孟知祥的玉册,由于盗墓贼的疯狂扰乱,那些竹简般的玉册已经被拆乱打碎。根据残存的玉册,仅能辨认和拼接出如下文字:“惟明德元年岁在甲午秋七日”“大行皇帝”“嗣皇帝昶触地”“和陵礼也呜呼哀哉”等。看来,也是一些记述孟知祥生平事迹、埋葬经过以及后人哀悼的文字。
在主室的左右两侧还有两间耳室,各有门与主室相通,估计这两道门也是像王建墓那样的饰有金钉的木门。耳室主要是用来放置殉葬品的,想当初这两间墓室一定堆满了各式各样珍贵的随葬器物,但现在空荡荡的耳室内只剩下少许瓷器的残片,极其凄凉。两间耳室所铺设的青石板规格统一,都是长1.7米、宽1米、厚0.35米的上好石材,有些石材上还刻有制作的地点、时间及尺寸大小等铭文,如“西川”“武信”“资阳”“绵竹”“金水”“七月一日”“长五尺”“宽三尺”“厚一尺、等字样,看来这是当时各州县向陵墓修建机构进贡石材时刻下的。
王建墓和孟知祥墓的相继发现,对于研究五代时期成都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艺术史都是不可多得的第一手材料。历史的讽刺意义在于,这两位在蜀宫中过着奢华生活的帝王,梦想在地下延续他们千年不灭的帝王梦,但是最终他们的尸骨都化为腐朽,唯有棺床四周勇武而不知疲倦的力士以及壁画上的歌伎宫女们得以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