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菱站着不动,认真地注视着操修缓慢而自如的分解动作,心里自语道:“我真糊涂,本来就不会滑冰,干吗要陪他来呢?他看着我这笨手笨脚的样子,一定会不喜欢的——哎,既然来了,就好好学吧。”于是,她就照着操修的样子,大胆地放开滑去,希望自己能滑得漂亮些。这一次,她多滑了几步,先滑得缓慢,渐渐地加快速度了。可不一会儿,她就觉得控制不住自己了,一只脚直往前蹓,身体的重心却跟不上去,全身立刻失去了平衡。因为她滑得比较快,操修没有紧跟上,结果摔了个大跟头,屁股着地,手脚朝天。周围滑冰的人见了都哈哈大笑。
操修慌忙过去,把她扶起来,打掉她身上的霜花,问道:“摔伤了没有?要紧吗?”
婉菱满脸绯红,难堪已极,几乎要哭出来。她后悔自己来滑冰,来出这种洋相,就泪光闪闪地埋怨道:“我说不会,你硬拉我来,多不好看呀,我……我不滑了!”
“不要紧的,谁学滑冰没摔过跤?我学的时候也摔过好多次,从不会到会,谁都要摔的。你不要以为他们天生就滑得这么好,都是摔过来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反正我不滑了。”婉菱显得很坚决。操修看着婉菱沮丧的脸,不知如何是好。
“哎呀,你们两位也在呀,太好了,咱们一块儿滑吧!”湘芷突然从飘舞的人群里滑了过来,鲜红的滑雪衫,披散的长发,脚上蹬着一双雪白的花样刀,像万花丛中一朵红艳艳的玫瑰,芬芳艳丽、光彩照人。曾法紧跟在她身后,脚上是一双锃亮的跑刀,刀面簇新,银光四射。
“婉菱,你拉着我,咱们一块儿滑。”湘芷热情地向婉菱伸过手去。
“我不会,从没滑过。”婉菱摇了摇头。
“这有啥,不会,学就是啦!谁又天生就会呢?”湘芷说着又来拉婉菱。
婉菱从没穿过冰鞋,现在双脚都感到难受,尤其是脚脖子,疼得厉害。今天决不能滑了,他们都滑得那么好,唯独我不会,让人把自己当做小学生似的教,他们怎么说,我怎么做,众目睽睽,都看着自己摔跤出洋相,多丢人!婉菱这样想着,便再次回绝了湘芷:“我不滑了,这又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
“当然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曾法道,“得一步一步来嘛。不过,有林操修这样的滑冰能手当教练,不用担心,要不了多久,就能学会的。”
婉菱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她瞥了曾法一眼,觉得这人说话太惹人讨厌了。
“你们滑吧,我走了。”婉菱说完就转身一歪一歪地朝场外走去。
操修兴致全消。他怕婉菱再次摔倒,就滑过去要拉她,可婉菱不把手给他,反对他说:“你跟他们去滑吧,我能走,不会摔倒的,你去吧。”
操修站在冰面上呆呆地看着婉菱。他今天邀请婉菱来滑冰,本是想抓住这个机会与她多谈谈,增进了解,没想到弄成这不欢而散的结局。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婉菱。
曾法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态,对湘芷道:“你瞧林操修,这么痴,真有意思。”
“痴有啥不好?”湘芷反问。
“没一点儿男子汉气概。”
“什么是男子汉气概?难道那些只考虑自己的利己主义者才是男子汉?才有男子汉气概?‘无情未必真豪杰’。”
“当然,我不是那个意思,只觉得他太那个点儿啦……”
湘芷不知怎么的,心中涌起一股厌恶的情绪,她一蹬冰,离开曾法向操修滑了过去。
“林操修,咱们滑一会儿吧!”湘芷滑到操修身边说。
操修没有答话。湘芷以为他是默许了,就拉着他的手滑开了。操修还没反应过来,就糊里糊涂地跟着湘芷滑了起来。
婉菱走到场外,坐在地上脱掉冰鞋,换上棉鞋,一抬头,正看见湘芷戴着红手套的小手拉着操修戴着白手套的大手以潇洒的步子,翩翩地向远处滑去,像一对彩蝶。蓦地,婉菱感到怅然若失,心烦意乱。难道林操修是这样一个轻薄的、见异思迁的人……我真是可笑,他从来就没对我发过誓,许过诺,也许他并不爱我……婉菱现在清楚了,操修在自己心中原来还是占有位置的。过去,她一直没意识到这位置的重要,当它要失去的时候,她才感到了它的分量。婉菱把换下的冰鞋放在操修的皮鞋边,站起来,感到全身颓丧无力,心情格外沉重。她不愿意再看见他们欢快的身影来加重自己的惆怅,就踏着积雪初融的来路回去了。可是,湘芷那鲜红的滑雪衫总是在她眼前的雪景里一闪一闪,飘来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