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荫心里一惊,她没想到张文政对鹰云是这种看法。
司马明对张文政的话有些不以为然,他转向素荫说:“你说得很好,继续说吧。”
素荫思索了一会儿,又说:“我认为不仅焦老师的课需要改革,整个教育体制、系科设置、课程安排都需要改革。为什么不可以实行学分制,给我们以更多的选择机会?为什么不准转系?不准学生转向能发挥其特长的专业?我想不应该把我们培养成为一个知识的容器,而应该使我们有一个善于思考的头脑。”
司马明很欣赏地看了素荫一眼,他没想到这个瘦瘦的姑娘说起话来却是这么有见地,这么有分量。
二班一个男同学接着素荫的话说:“美国哈佛大学,学生进入大学的一二年级根本不分什么系和专业,学生完全自由选择听课,拿满了基础课的学分,到三年级,再根据各自的特长与爱好选择专业,而且,一个人同时可以学两个专业的课,拿两个学位,可我们却毫无选择的余地。一切都被安排好了……”
…………
座谈会开得很热烈。这批学生大多是从中学直接考入大学的,年纪轻,阅历少,城府浅,心直口快,无所顾忌,他们对学校、系里以及一些任课老师都提了不少的意见和建议。
散会以后,等学生都走了,张文政站起来对司马明说:“司马主任,这些学生真是思想解放得过头了,什么都是外国的好,西方的好,也不分析分析我们的国情。我们是社会主义的大学,我们培养人才是有计划按比例的,怎么能像美国那样呢?什么学分制,什么转系,什么自由选择,什么自我设计,这些在我们社会主义大学是行不通的。对这些学生我看还得好好加强思想教育,是不是?”
司马明没有做声。他知道张文政这番话其实是对他而来的。今天上午,他接到了校党委的通知:要他下周去市委党校参加一个为期三个月的政治学习班,系里的工作由张文政和另外一个副主任暂时负责。
“焦老师,”张文政见司马明只管抽烟,并不说话,就把脸转向了焦国功,“对学生的意见,你觉得对的,当然要接受。不对的,你就不用管它。对学生来讲,老师是中心,老师说了算,你该怎么讲,还怎么讲。”说完便出去了。
焦国功对张文政的话没有在意,因为现在是实行系主任负责制,他的话不顶用。焦国功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抬起头,望着司马明说:“司马主任,是不是……换一个老师……”
“不,课你还要上,学生不愿听课,这不仅是你讲课的问题,关系到整个教育体制。说实在的,让我来上这门课,也不一定能上得好,当然,你还是要听取学生的意见,尽力把课上好。怎么样?”
“好吧……”焦国功没想到司马明会这样宽容地对待这件事。
司马明处理完了这件事,就一个人跨出中文系大楼,踏着那条熟悉的小路,慢慢地朝家里走。迎面吹来一阵夜风,他不觉打了个寒噤。去年的春天,大概也就是这个时候,曾力先生力举他当了系主任,现在,时间已过去了一年,他觉得自己头上的白发增添了许多,然而收获却不大。当时,他是雄心勃勃地想为学生,为老师,为我国高等教育的发展干一番事业,为了探索一条高校文科系科改革的路子,才答应做系主任的。他怎么也没想到改革是这么艰难,会有这么大的阻力。虽说实行了系主任负责制,可学校并没有真正放权,他这个系主任既无财权,也无人权。他想鼓励、重用一些在学术上拔尖的中青年教师,解决他们的一些实际困难,可他只能开空头支票。他曾打算在中文系试行学分制,可由于校方不同意,只好告吹。改不改革,对于司马明个人来说,关系不大,他已是知名学者了,但是,对我国教育事业的发展,对缩短我国与世界先进国家教育水平的差距,却是关系重大。学生在呼唤改革,大部分教师在呼唤改革,社会也在呼唤高等教育的改革,然而,我国高等教育改革的步子迈得却是这么沉重,这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