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鹰云将门“砰”的一声撞上了。
鹰云倚着房门,浑身抽搐。突然,他“哇”的一声,号啕大哭。世界、理想、人生、幸福、奋斗,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一个黑洞,一个虚无。世界丑恶,人生艰难,爱情虚伪。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活下去了。他想自杀,又想杀人。他希望此时此刻来个大地震,地球爆炸,世界毁灭。他踉踉跄跄扑到窗前,望着下面的水泥路,突然觉得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只要从这里跳下去,一切都可以了结了。爱也罢,恨也罢,耻辱也罢,处分也罢,只要半分钟,我的羞愧,我的怨愤,我的痛苦,一切的一切都可以了结了,永远结束了。
跳下去。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一大堆人围着看热闹。送火葬场火化。连个追悼会都不开。我这一辈子就这样完蛋,生命的火焰就这样熄灭。明天,风儿照样地吹,云儿照样地飘,太阳照样东升西落,他们照样吃饭,睡觉,上课,读书,而我却成了一堆没有生气的骨头和肉,等着我的父母来看最后一眼。一想到父母,鹰云心头立刻涌起了几许柔情:我这样死了,他们也会活不下去的。鹰云想起父母为自己所花的心血,对自己所寄的厚望,心里开始踌躇了。他离开窗户在宿舍里来回转圈。不能,不能就这样死去,无论如何不能这样死去,要活下来。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战斗,赢了,就是世界的主人,败了,也要死得悲壮。是的,要活下去,要加倍地热爱生命。
鹰云含泪挥笔,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一首无题诗:
我不要心,也不要泪,
我要把心撕碎,把泪流干;
睁着猫一样的眼睛,
绷着狮一样的面孔,
正视我四周的冷酷。
我不要荣誉,也不要羡慕,
我要把虚荣抛尽,把伪饰弃绝;
像狗一样狂吠,
像鹰一样奋击,
肉搏我四周的寂寞。
我不要安宁,也不要柔情,
我要把平湖搅翻,把爱神驱赶;
昂着山一样的头颅,
挺着海一样的胸怀,
填充我四周的空旷。
这是鹰云生命里最凶险的一关。过了这一关,他就告别了少年。意志受过锻炼,爱情受过挫折,思想受过磨砺,他将开始向生命的新阶段迈进。虽然他差一点儿被命运摧毁,就像许多还没有开始人生就告别了尘世的少男少女一样,但他终于挺过了这一关。他重新站了起来,学习,追求,奋斗。他仍然渴望成功,渴望用自己的思想与行动谱写出辉煌的人生乐章。但他恰恰忘记了,壮丽的青春永远是和人民的事业、时代的潮流联系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