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寄往心岸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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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时不我待

而另一边的汪泽走了一天,又疲惫不堪的在路边的草地上挨了一夜,天刚一亮就接着赶路。远处的五指山越来越清晰,汪泽又饥又渴,走到一条清澈的小溪旁,双手捧着水喝了起来。

“山有高低远近。”一个穿着灰布衫的瘦子朝水里扔个小石子,嘴里冒出这么一句。

“啥?”汪泽一脸茫然看着瘦子说。

“上山抓只鸡去?”瘦子见汪泽不解,又冒出一句。

“啥?你想说什么?”汪泽站起来,湿手在衣服上抹了抹。

“你一个老百姓在这晃悠啥?这很危险,去去去,赶紧回家吧!”瘦子冲汪泽摆摆手,转身就要走。

“回去?我走了一天一夜,马上要到了岂能回头?”汪泽跨了两大步走在了瘦子前头。

“唉唉唉!你个老百姓去五指山干嘛?”瘦子拽住了汪泽的衣服说。

汪泽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去根据地!”

“琼崖纵队的根据地?你去找谁?”瘦子问到。

“李卫国!我去找李卫国!说了你能认识?松开!”汪泽急了扽开了瘦子的手,抬腿就走。

“汪先生!我在这里恭候多时了!”瘦子叫住了汪泽。

汪泽回头,眉头皱着一脸疑惑的问:“你认识我?”

瘦子:“李队长让我在这接你,已经有好几日了。您终于来了!”

汪泽:“李卫国让你接我?”

瘦子:“是!这一片鱼龙混杂,没有我接你,你连前面的国军关卡都过不去!跟着我走。”

汪泽将信将疑的跟着瘦子,一路钻窟窿钻缝的来到一个狭窄的地道前。

瘦子指了指黑洞洞的地道说:“拉着我的衣裳,这里有几个岔口,走不好就困里头了!”

汪泽按瘦子说的照做。地道又矮又窄,只容一人半蹲着前进。

“李队长看人挺准啊,说你会来,你还真来了!”瘦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里驾轻就熟,走着说着。

“你刚见我说那两句是什么意思?哪的暗话吗?”汪泽一手拽着瘦子的衣裳,一手摸索着地道的轮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一带老百姓一般不涉足,倒是间谍活跃。山有高低远近是国军的暗号,上山捉只鸡去,是琼崖纵队的暗号。我挨个问问,试试你的身份,再做应对。”瘦子话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那应它们的下一句都是什么?”汪泽好奇的问。

“山有高低远近,我回姑姑家。上山捉只鸡去,没鸡就有稻米。”瘦子走累了,说话也有些喘。

“这暗号都挺别具一格啊。”汪泽也气喘吁吁地说。

瘦子嘿嘿一笑说:“看见亮光了没?马上就出地道了!”

果然没出几步就豁然开朗,从低矮狭窄的地道出来,来到了山脚下的盘山土路。一辆老旧的M3A1轮式侦查车停在汪泽面前,瘦子上车坐在驾驶室,汪泽也应邀上了车。

车吱呀呀地行驶在平缓且泥泞的土路上,一旁的群山上全是错落有致的梯田,阳光撒在水泽丰满的田野上,也撒在了田间辛劳的农民脊背上,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汪泽完全没有想到,在民不聊生的琼崖还能有这样一片世外桃源。

“你看这山上的梯田,一年三熟,除了养活纵队里的万把号人,还能余下一些应付天灾。这些干活的人,是农民也是军人。”瘦子一只手熟练地开着车,一只手还比划着给汪泽介绍着情况。

“这些军人不训练上了战场能行吗?”汪泽左右张望着窗外,小声嘀咕着。

“嘿,你给我把那“吗”字去掉啊!这插秧种稻的可是体力活,回头在练练射击大刀。可比国军那纸上谈兵的假把式强多了。”瘦子自豪地说着。

车行驶在泥泞的山路上,不时打滑。当走到两间库房前时,瘦子让汪泽下车,自己把车开了进去。

“哥几个受累了啊!”瘦子从库房出来,跟门口的四个守卫打了个招呼。

“瞧见没?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瘦子神秘兮兮的指着身后的库房,跟汪泽说。

“军火库?”汪泽脱口而出。

“哟嘿?第一次来就知道?”瘦子皱了皱眉头,一脸怀疑地看着汪泽。

“那上面不是写着吗?“军火库”!”汪泽一脸不屑地说。

瘦子回头一看,手掌拍了脑门一下,大笑两声说:“嗨!你看我这眼神。不是跟你吹,这里面全是缴获国军的装备,迫击炮、轻重机枪、长枪、短枪对了还有那车。”

“哦!能带我去见李卫国队长了吗?”汪泽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李卫国,催促着瘦子。

“前面没多远就是了,别慌!你看那儿,那儿,那儿都是咱的地界。别看现在地方小,以前昌感两县都是咱的。现在是大陆的国军大部队兵败了,撤退到琼崖。一来就视根据地为眼中钉,开始了全方位的围剿,所以才……”两人往前走着,瘦子手来回指着各个地方,不知疲倦的给汪泽讲解着根据地的情况。

“报告队长!门外猴子带了一个陌生人要见您!”士兵口中的猴子就是接汪泽的那个瘦子。

营帐里,李卫国看着地图。听到士兵的报告,李卫国赶忙放下地图出帐迎接。

李卫国的一只胳膊搭在汪泽肩膀上,一脸兴奋地说:“我就知道你小子一定会来!走,进屋说”

“一路走过来也够累的,喝茶,喝茶。”汪泽还没坐稳,李卫国已经把茶端到了他的面前,兴高采烈地说。

汪泽礼貌的道了声谢。

“怎么样?考虑好了?我们共产党最欢迎你这种英雄义士了!”李卫国迫不及待的问汪泽。

“没……没有。我一路看了看,虽然人们衣食无忧,但恕在下直言,贵军的实力实在不能与国军抗衡,更不要说推翻国民政府了!”汪泽耿直地说。

“这冯大队长也不在,要是他的话你总该信了。实不相瞒,现在国军大部队已兵败广西,退守琼崖,我们的军力确实难以应对。不过相信不久后解放军会挥师南下,一举铲除国军残部。”李卫国端着搪瓷茶缸,面露难色地说。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我想自己是白了一趟了。。”汪泽失望地说。

本来汪泽满怀希望的来到琼崖纵队,他渴望这是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能击败国军,拯救水深火热中的百姓,也带给他和薛凝理想的生活。可他一路上望去,这片美好的世外桃源在国军的围剿下日渐萎缩,两间不大的军火库里置放着老旧的武器装备,等待解放军来到也是遥遥无期的愿景。眼下让国民政府反听内视可比推翻它要容易的多,所以汪泽决定打道回府,从长计议。

“革命必定是艰苦的,若没有跛鳖千里的信念,吃了饭就请回吧!”李卫国也觉得自己看错了汪泽,下了逐客令。

汪泽背上行囊,将要起身辞行,两个士兵进来打了个报告:“队长!山洞里抓了一对儿母女,不知道是不是特务。”

那个母亲怀里抱着七八岁大的女儿,战战兢兢地走进军帐,眼神畏畏缩缩的瞟着周围的一切。。

“你们两个哪来的?怎么会出现在山洞里?怎么上去的?”李卫国表情严厉的审问这那对儿母女。

那母亲一看李卫国表情凝重,厉声厉色的,吓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首长饶命啊,我们一家人准备去海口谋生。谁知道半路碰见两个当兵的,硬说我们是叛徒,要把我们抓回去定罪。孩她爸气不过就跟他们打了起来,谁知道……谁知道那当兵的居然开枪把他打死了。”说到这里,那母亲哭的泣不成声,稳定了一会儿情绪后,接着说:“她爸拼尽最后一口气,死死抱住那俩兵的腿,我们才逃了出来。我们娘俩东躲西藏的,钻进一个河边的小洞,里面有条暗河,顺着就跑到那个山洞了。我们俩刚钻上了就被好汉抓了。”那母亲一脸惊恐的解释道,双手死死抱着自己七八岁的女儿,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虎子!快去叫医疗班!这妮子受伤了,那么多血!”李卫国走近把母女俩搀扶起来,一低头看到女孩腿上缠着粗布,血不停往外冒,赶紧叫士兵去找医疗班来。

“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土匪!先把小女孩治疗下,你看她嘴唇都发白了。”李卫国对那个母亲说。

医疗班两男一女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李卫国急切地说:“心洁,快!这个小女孩腿受伤了,赶紧看看怎么回事!”

“别!别过来!我不会让你们带走我女儿的,她爸没了,我不能再失去女儿!求你们!求你们放我们走吧!”那母亲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女儿,双手不停作揖求饶。

“大姐!你冷静些!我们不是坏人,你看我还穿着白大褂呢。你女儿已经失血过多,再不处理就该休克了!”说话的就是心洁,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医生。

那母亲愣了一下,低头一看怀抱里的女儿双目紧闭,叫也叫不应,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拽着心洁的手求她救救自己的女儿。

那两个与心洁同行的男人把女孩抬上担架,然后站在一旁观摩着。只见心洁剪开缠在伤口上的布条,一气呵成的给伤口消炎,取弹头,缝合伤口。

“好在没伤到骨头,休息两天就好了!”心洁去掉白手套,手背擦了擦额头汗珠,说道。

“谢谢!谢谢!”那母亲激动的向周围的人磕头致谢。李卫国上前两步把她搀起来,她解开包袱拿出一只翠绿的玉镯,恋恋不舍的递到李卫国手里。

“这是我的传家宝,应该能顶上刚才治病的钱了。”那母亲看着手镯,眼含泪光地说。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你拿回去收好。”李卫国把玉镯递回那母亲手里,接着说:“救死扶伤,这是人之常理。我们共产党人就是为人民服务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那母亲一脸恐惧地看着李卫国,涩涩发抖地说:“你们是共匪?”

李卫国拉着那母亲来到帐篷外,指着远处的梯田说:“你看这是我们的革命根据地。从梯田到这里,我们所以人原本都是无以为生,无家可归的老百姓,饱受阶级压迫,豪绅欺凌。来到这里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人人平等,自由,没有剥削压迫。我们武装起来不是为了去争夺城池领地,而是为了让亿万农民站起来,翻身做主人。”

那母亲往前走了几步,开始环视根据地。

李卫国:“这里像民国政府口中的土匪窝吗?反倒这儿却是昏暗的琼崖里的一番净土啊!”

“你说的都是真的?有吃有喝?人人平等?”母亲似乎没有打消心里的疑问,国民政府口中的共党如同土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眼前的一切却又是在梦中才有的美好生活。

李卫国笑了笑说:“反正你女儿要静养几天,也赶不了路,就在这休顿几日吧。但是我要先把你监视起来,着人去调查调查你的身份是不是属实。”

听完李卫国的话,那母亲的警觉感松散下来,话间想起自己死去的丈夫,泪如雨下:“要是真的有这么好的地方收容我们娘俩,孩子她爸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汪泽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走到那母亲的后面,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姐!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如果大哥看到这里的美好生活,我想他一定会很欣慰的。”

“李队长,我收回刚才的话!我留下来,请把我和这位母亲一起隔离审查。”汪泽斩钉截铁的对李卫国说,目光如炬。

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巧合。当汪泽意志消沉,心灰意冷的时候,悲惨的母女俩出现在他的面前,她们就是汪泽想拯救的百姓们的缩影。他每日为这些人奔波劳碌,费尽口舌,甚至身陷囹圄,可是这一切作为都是徒劳,人们生活还是窘迫,生计还是难以维持。但在这儿,穷困潦倒的人们却找到了归属,找到了向往的生活,这无疑就是给跌弹斑鸠的汪泽注入了一剂强心剂。这片世外桃源犹如黑夜里熊熊燃烧的火把,汪泽想把这束希望之光,照在琼崖每一处黑暗的角落。

“这才对嘛!我李某人什么时候看走眼过。”李卫国指着汪泽,欣慰的笑着说。

接下来两天,猴子开着三轮摩托带汪泽转遍了根据地。这里每个人都平易近人的跟汪泽打招呼,还有香喷喷的米饭,时令的新鲜果蔬,破旧却干净的衣物。一切的美好都与壮丽的风景交相辉映,汪泽生平第一次体验到生活的惬意。

第三天,冯白驹队长结束了异地的秘密会议,返回根据地。女孩也从昏迷中清醒。

李卫国和汪泽一同去会见冯白驹,敲门而进。只见冯白驹眉头紧锁地坐在办公桌前。

李卫国走到桌前,对冯白驹说:“冯队长,这就是我跟你提起得汪泽。”

冯队长上下打量了汪泽,抽了口自制的卷烟说:“嗯!看着挺精神!”

汪泽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说:“冯队长,您好!我叫汪泽。原来一直在琼崖单打独斗,组织群众向政府游戏示威。后来有幸结识了李卫国队长,应邀来到根据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在这三天里,我熟悉了共产党的伟大历程,我感受到了美好的生活,人们平和友善,军队整齐划一,没有阶级压迫,没有政府剥削,这无疑跟共产党伟大的领导是密不可分的。所以我想加入中国共产党,献出我的一腔热血,让共产党的光辉照耀琼崖的各个角落。”

李卫国冲着冯白驹点点头。

冯队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桌子上的书堆里拿出入党誓词,双手递到汪泽手里,正义凛然地说:“那好,虽然有违章成,但时不我待。就让李卫国队长见证,我同意汪泽同志火线入党。入党宣誓后,你就是共产党员了,处处要以身作则,甘于奉献,做人民群众的好公仆,为了人民能摆脱水深火热的生活而奋斗。”

汪泽双手接过誓词,难忍心中的激动,连双手都颤抖着不能自己。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心情稍显平复,庄严肃穆的念到:“我汪泽,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作如下宣誓:一、终身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二、党的利益高于一切。三、遵守党的纪律。四、不怕困难,永远为党工作。五、要做群众的模范。六、保守党的秘密。七、对党有信心。八、百折不挠永不叛党。”

汪泽念完眼含热泪。一来为加入伟大的,属于人民的政党而慷慨激昂。二来汪泽知道这必然是一条任重道远的路,他为不能很快履行对薛凝的承诺而感动抱歉。在家与国之间,汪泽选择了后者。为了人人平等自由,为了每个人能吃饱穿暖,为了新中国的崛起,他只能把自己与薛凝的情感放在了第二的位置。

冯白驹和李卫国热烈鼓掌欢迎新同志的加入。然后冯白驹指了指房门,李卫国上前确认房门已锁好,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时不我待,情况紧急。你们听好,以下我说的是绝对机密,不允许根据地有第四个人知道。”冯白驹表情严肃,边说边用审慎的眼光端详着汪泽和李卫国。

汪泽和李卫国对视了一眼,相继点头默允。

“这几日我悄悄去了大陆,与解放军的首长们进行了秘密的磋商。首长们给我们琼崖纵队三个月的时间去筹划准备,计划于三个月之后南渡,一举解放琼崖。现在我们一方面要誓死抵御国民党的围剿,另一方面转为地下工作,摸清国军的主力分布,火力状况。汪同志想必你也看到了,目前我们的军力有限,应对国军的围剿都已应接不暇,现在还要去摸清国军实力更是分身乏术。我听李队长提起你多次,你的能力我也很清楚。现在摸底打探的工作就交到你和李队长的手里了,还望你们旗开得胜,不辱使命。”冯白驹郑重其事的说完,上前拉起薛李两人的手,三人戮力同心目光笃定。

时间紧迫,汪泽和李卫国收拾完行李就坐上车下山去了。

“这里的地道有三个弯,进时是右右左,出去的时候是左左右,记好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里,李卫国边走边教汪泽认路。

“记住了!李队长,我原来也没干过那刨根问底的事,况且打探还是军事机密,我真的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啊。”汪泽的疑虑憋了一路,终于在着没人的地道里吐露出来。

“你可别忘了总跟着你游行的那二三十个人,发动起来。琼崖人就这么多,谁还能不认识一两个当兵的?到头了,有光了。”李卫国说着说着就到了地道尽头。两人钻出地道,伸了伸腰。

“哎,我的老腰啊!”李卫国试模了几下才慢慢的直起腰,一脸痛苦的说。

汪泽突然茅塞顿开,若有所思的眼睛放出光彩:“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就认识个监狱里的大队长,他好像跟军队的关系很好。想必找他就能问出一二大概。”

“这不就对了?好了,话题就此打住。这里林木茂密,地势低险,可别因为说话而暴露了。”李卫国小声的交代汪泽。

一路坎坷,两人钻窟窿钻缝总算潜回国民党的地盘。

李卫国拍拍身上的泥土说:“好了,从现在起我们分道扬镳。后天,我们在第一次见面的那棵椰子树下回合。”

“我该怎么套出来他的话呢?”汪泽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从陈强的身上打开突破口,似乎没有听到李卫国说的话。

李卫国戳了汪泽两下说:“喂!喂!你听到没?”

汪泽回过神“嗯?”了一声。

“我说咱们该分开走了,后天我给你整两瓶酒,你去找那个队长喝酒去,那帮人就吃喝嫖赌。当然保险起见,你的那瓶里装的是白水。”李卫国说。

汪泽听后喜上眉梢,连连称赞道:“酒后吐真言?妙啊!秒啊!”

“好好学着吧!”李卫国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